第一百一十七章 驀地風波平地起(7)
甫一到鳳章宮,阿凝便直直的跪在地上,“小姐,阿凝沒用,讓司馬鈺綾給逃了。”
彼時,赫連真正同傾城玩耍,那日的事情顯然沒有將這位長公主給嚇住,虧得赫連真擔憂這孩子心頭有陰影,這般膽大,不曉得像了誰。
聽見阿凝回話,赫連真才直起身子看了過來,“哦?風閣全部出動,竟然攔不住?”
“是。”阿凝靜默了一瞬,又才啞著聲音道:“此番,風閣死傷過半,元氣大傷。”
赫連真臉上再不複笑意,使了眼神,青禾便同著嬤嬤將傾城給帶了下去。
風閣是她為自己留下的退路,這些年,她沒有動用一人,哪怕上回差點死在鄴齊死士的刀下,風閣的人,全都是經過精挑細選而來,不說有滔天本事,但也不是泛泛之輩,六千精英,死傷過半,便是折了三千,此番,怪她,太過高估了自己,這回,恐怕是真正的遇上了對手了。
落在後頭的玄王將將踏進殿裏,見到自個兒放在心尖尖上的媳婦兒跪在地上,表情凝重,立馬慌了,“母後,這不怪阿凝,兒臣帶的可全是宮裏的頂尖侍衛,也是全軍覆沒,司馬鈺綾會妖法,引來好些毒蟲,兒臣和阿凝好不容易才撿了條小命回來。”
唇紅齒白的少年,即使風塵仆仆,也難掩那一身貴氣俊逸,此番皺著眉,也是好看的緊,赫連真眼神不由得晃了晃,這些年李玄眉眼都長開了,穿了一件淡青色長袍,紋路精致,端的是風姿特秀,再難以同幾年前被她剛撿回來時那副髒兮兮的模樣相聯係。
“瞎嚷嚷什麽,臭小子。”難不成她還會因此怪罪阿凝?瞧這護得緊緊的模樣,不就是個媳婦兒,至於麽?她養了他這麽些年,兒子偏著媳婦,也還是讓她醋了醋。
“起來吧。”赫連真走過去將阿凝帶起來,見她手臂也是被傷著了,仔細檢查了一下,沒什麽大礙,才道:“下去歇著吧,手臂好好養著,最近一段時日你就不要再動刀動槍了。”
李玄巴不得阿凝每日乖乖呆在玄王府,聽了赫連真的話,也是歡喜,拉著阿凝就走,阿凝不習慣他在別人麵前動手動腳,將他推開,偏偏李玄又粘了過來,兩人拉拉扯扯,頗有幾分打情罵俏的模樣。
赫連真望著兩人的背影,笑了笑,覺著這樣的日子,似乎也不錯。
李玄的腳步突然頓住,轉過頭來喚了赫連真一聲,拍拍自個兒的腦門兒,差點將這樁事兒給忘了,一時有些嚴肅道:“皇兄派了二哥去了鹽城,大軍已經出發了。”想了想,又說:“二哥身子不好,又從未帶兵打過仗,此番鄴齊凶猛,我擔心……”
赫連真眉頭一皺,派了阿湛?她倒是知道鄴齊已經開始攻占鹽城,鹽城是死守,鄴齊雖然幾番攻占不下,但明顯鹽城已經招架不住,李湛的封地在濟州,同鹽城雖不是相隔千裏,但也算不得近,朝廷雖然可用之人不多,但依著李墨的性子,是決計不會將軍權移交到李湛手裏,此乃大患,更何況,李湛的背後有一個手握重兵的威武將軍,李墨,究竟要做什麽……
“母後,要不然我去向皇兄進諫,讓他換人吧,二哥那身子,哪裏吃得消行軍打仗的苦?”
赫連真擺擺手,道:“別搗亂,你二哥的本事大著,況且皇上已經下了旨意,哪有又收回的道理,帶著阿凝回府歇著吧。”
既然赫連真如此說,李玄也就放了心。
這個時候,安寧已經從上書苑下學回來,蹦蹦跳跳的,像個小猴子似,後頭跟了一大串宮人,恩,一旁還有個小姑娘,文文靜靜的模樣,是荀王妃的女兒——知語公主。
“這麽高興?”赫連真接住朝她懷裏拱進來的安寧,問她:“今兒個太傅教的可都會了?”
安寧摟著她的脖子,在她懷裏扭了扭,“太傅念書時腦袋晃呀晃呀的,晃得本公主頭暈,母後你是不知道,太討厭了,本公主現在想起來,還想打瞌睡。”
赫連真笑,“哦,所以我們的小安寧是瞌睡了一日?”
“沒有,沒有,我哪敢呐。”小姑娘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解釋道:“太傅催眠的本事太大了些,本公主一直強撐,最後實在受不了才扯了太傅的胡子,他再不敢搖頭晃腦了。”雙眼冒著星星,朝著赫連真討好的笑,“母後,您說我這是不是做了好事?再被太傅這樣教下去,可真真是要誤人子弟。”
赫連真明白了,這孩子從小心思就多,也是,皇家的孩子都這樣,繞了這麽大的彎兒不外乎就是今日非但沒有好好念書,反而大鬧了上書苑,她隱隱覺得有些頭疼,這丫頭,可就沒有哪一日是安生的。
“你這丫頭太過胡鬧了。”赫連真戳她的小腦袋,罵道:“你怎的不學學人家知語,你瞧瞧你,可有公主的模樣!”
安寧撇撇嘴,哼哼了一聲:“誰要學她,小小年紀不學好,整日拿著眼珠子偷瞥六公子,不害臊!”
小孩子說話口無遮攔,更何況一向被赫連真給寵到天上去的安寧公主,一句話下來,直羞得知語公主抬不起頭來,委屈的辯解:“我沒有……”
“你就有!我明明都看見了,你還偷偷給六公子遞情書呢,哼!”
聞言,知語公主嚇得麵色大變,一下子跪在赫連真麵前連連磕頭,“太後明鑒,知語萬萬不敢如此,知語是冤枉的。”
“還敢抵賴……”
“安寧!”赫連真出聲喝止,這丫頭當真是處處不饒人,也委實太過刁蠻了些,小孩子家家的什麽情書不情書,素來她和知語公主不對盤,處處欺負壓製知語,畢竟是自己身邊的孩子,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可這番話也太過了些,知語再怎麽說也是公主,這流言若是傳出去也跌份兒。
“趕緊將知語公主扶起來。”
聽了她的話,身邊的宮人忙將知語給攙了起來,知語公主似乎是被嚇壞了,一張小臉兒哭得慘兮兮的。
“不許哭!”安寧橫眉怒目的吼了一聲,知語果然不敢再哭出聲,隻一陣抽噎,平白讓人心頭發酸,可見得是被安寧給欺負慘了。
“住嘴!”赫連真將安寧從懷裏扒下來,安寧便嘟著嘴,像沒骨頭似的,整個人依舊往她身上粘。
赫連真歎口氣,朝知語招招手,“過來,知語。”
知語公主一步步挪了過來,不敢靠得太近,赫連真便伸手將她拉過來,用手絹替她擦了擦眼淚,笑著安慰:“知語不哭,安寧這丫頭胡說八道慣了,別往心裏去,日後她再敢欺負你,你就來找哀家,哀家定會給你做主,狠狠的罰她。”
“知語謝過太後,安寧妹妹其實待知語很好。”
“恩,你是個懂事兒的。”赫連真點點頭,心頭卻亮得很,小孩子麽,鬥嘴打架也沒什麽大不了,若是知語能哭著讓她做主也許她還能喜歡這孩子幾分,偏偏委屈兮兮的裝大度,也是個有心眼兒的。
知語公主愣了愣,這樣就完了麽,難道不要罵安寧幾句麽!
赫連真哪裏不知道她的心思,轉了話題,問,“你們口裏的六公子是誰呐,想來是個不錯的。”
兩個孩子在那裏不做聲,安寧是給氣的,誰讓她母後替知語說話,知語不敢多說,安靜的立在一旁。
青禾笑了笑,便道:“是英國公府的六公子,齊善,養在俊壽公主身邊,奴婢上回接公主的時候見過一次,模樣生得極好,談吐教養亦是不錯,日後定是個人物。”
“英國公府的?”赫連真念了一句,以庶子的身份能夠養在俊壽公主身邊,當是不錯的,不由得想起前些日子進宮的康郡主,臉色一沉。
“是呀是呀,母後,齊哥哥長得可俊了,以後本公主要讓他做我的駙馬。”提到齊善,安寧忙出聲道,方才的氣兒好似也沒了蹤影。
“不害臊!”赫連真瞪了她一眼。
安寧公主幾乎要跳起來了,嚷嚷道:“我哪裏不害臊了,我都沒給他遞情書,哪像知語,你瞧——”
從袖子裏摸出一張信紙,在手頭揚了揚,知語的臉變得更白了,立馬跪了下去,“太後,知語錯了,知語隻是讓六公子替知語講解中庸之道,並非…並非……”後頭的話似乎是難以開口,隻咬著唇可憐巴巴的跪在那裏,害怕極了。
赫連真這時也冷了臉,原以為是安寧冤枉她呢,不曾想還是正兒八經的,錯了就錯了,方才竟然還裝出一副委屈得模樣,當真是討厭得緊。
“給哀家瞧瞧。”她倒要看看,小小年紀能寫出個什麽情意綿綿來。
安寧幸災樂禍的將信紙遞給赫連真,朝著知語吐了吐舌頭。
赫連真接過來,隻一眼,臉色唰的變白,將信紙揉碎,冷聲問:“這東西你從哪裏得來的!”
一條條一樁樁全是左相的罪責,同那日南方小院所看相差無幾,老狐狸,手伸得如此長,是在提醒她立後之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