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倒在**和衣而眠。

女子趕緊悉悉索索脫了衣服爬上床,卻見道士已經睡著了。

第二日起床用膳,元將軍已經收拾停當,帶著三十親衛,啟程回京。

將軍帶兵回京可是大忌,元將軍也隻敢帶三十親兵回去。

生怕陳青騎不慣馬,準備了一輛馬車,蛟龍王焦大就坐在車夫位置。

這裏離燕京有五千多裏,如果道士禦劍飛行,也就半日就到了燕京城。

不過道士卻情願坐著馬車一路南行,也不知道打的什麽主意。

元將軍倒也不介意,一路與道士相談甚歡。

元將軍性格直爽,對於蠻國內部情況毫無隱瞞。

蠻國先皇有六個兒子,不過最有希望登上皇位的是太子拓跋珪和二皇子拓跋俊。

後來二皇子拓跋俊意外死在了大乾國,兩年前先皇駕崩,太子拓跋珪就順利登基。

現在二皇子的勢力被掃除一空,大權都掌握在新皇手中。

現在文官以丞相長孫嵩為首,武官以樞密使拓跋壽為首。

此外還有五大將軍,鎮南將軍崔衝道,平南將軍盧浩元,鎮西將軍王昌榮,鎮東將軍元彬,鎮北將軍元宏。

還有北蠻國錦衣衛指揮使拓跋英,是北蠻國六皇子,封晉王。

除此之外北蠻國國師特木薩哈雖然是二皇子一派,卻也得到新皇重用,因為薩滿教是北蠻國國教,特穆薩哈是薩滿教大祭司。

在京裏,能影響新皇決策的是長公主拓跋蘭,當年先皇幾次動了易儲的心思,都是在長公主的勸說下才打消了念頭。

元將軍自嘲道:“我這個鎮北將軍其實隻是湊數的,北方隻有冰天雪地和草原上幾十個部落,我到這裏也隻是看著這些草原部落,整日能閑出個鳥來,打發到北方的士卒也都是老弱病殘,來北方養老的,想要來北方立軍功那是千難萬難。蠻國真正的精銳,都在蠻國和大乾邊境。”

車隊一路跋山涉水向南行進,路上大多是山川草原,不過天氣逐漸溫暖,好似從冬天到了初春。

到了中午時分,天上淅淅瀝瀝地漂起了雨絲。

進入一片山坳,前麵一個老兵模樣的人,正拄著一根木棍沿著山路前行。

老兵看模樣已經七八十歲了,身形消瘦,稀疏的白發如同枯草,一身破舊不堪的布甲,佝僂著身子慢慢向前挪著,卻擋住了前行的馬隊。

一位開路的參將喝道:“鎮北將軍奉旨回京,閑雜人等讓開道路。”

元將軍趕緊嗬斥參將:“都是蠻國的袍澤兄弟,不可無禮!”

隨後下了馬走到老兵身邊。

“老丈,這是往哪裏去?”

老兵轉過身,見到是大將軍,趕緊要下跪。

元將軍扶住老人,不讓他跪下。

“回大將軍,老朽是鎮西將軍帳下老卒,十六歲從軍,在西北鎮守了五十二年,鎮西將軍憐我老邁,特準我退伍還鄉。”

說完從包袱中拿出退伍文書。

元將軍看到文書,確實是鎮西將軍王昌榮簽發,不過已經是幾年前了。

想這老卒幾年前退伍,從西部邊疆萬裏回鄉,竟然走了幾年,心中一陣酸楚,牽來坐騎。

“老丈家在哪裏,上馬,我送你回家。”

“大將軍,這如何使得!”

“老丈為國效力一輩子,這算的了什麽。”

老丈推脫不得,元將軍扶他上馬。

得知老卒家鄉就在前麵幾十裏的山穀內,元將軍決定臨時改變行程,先送老卒返鄉。

離山村越來越近,老卒話突然變得多了起來。

老卒一路說著故鄉風土人情,回想小時候在河裏摸魚,跟隨父母收麥子,偷看寡婦在河裏洗澡。村口的大桑樹,兒時青梅竹馬的鄰居……

老卒說話顛三倒四,元將軍也隻是微笑應和著。

終於到了老卒的家鄉,一個很小的小山村。

看著村口大桑樹,老丈忽然局促不安,下了馬仔細整理自己的衣服,又用枯枝般的手指梳弄頭發。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

隨後又自嘲道:“都已經老成這樣了,不知道村裏還有沒有人認識我。”

道士也下了馬,看著細雨朦朧中的小山村,輕聲歎了一口氣。

老卒懷著忐忑的心情終於還是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我離家的時候父母還都是壯年,也不知道現在已經老成什麽樣子了。”

“我還有個弟弟,那時候他才這麽高,如今也該六十多歲了吧!”

一路上老卒絮絮叨叨,終於進了村裏,又下著雨,外麵根本沒有什麽人。

老卒打量著村裏的一草一木,一切和剛離開的時候差不太多。

幾次想要張口,卻沒有說話。

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前麵一個老者從柴門裏走出來,抱著一捆茅草,仔細地蓋在一堆木柴上麵。

“阿發,是你嗎?”

老者抬起頭,看著一群兵卒和身形枯槁的老人,隨後走到老卒麵前仔細辨認。

“你是……葛家大郎!”

阿發終於認出了兒時夥伴。

兩個老頭都有些激動,一時執手相看淚眼,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終於兩位老人敘了一會舊,阿發極力邀請老卒到家中坐坐。

老卒拒絕了他,告辭往家中走去。

元將軍幾人跟在老卒後麵。

阿發忽然喊住老卒:“大郎!”

老卒回過頭來,混濁的眼睛看著阿發。

阿發猶豫了一下,還是張口道:“你父母早已過世了,你弟弟弟媳也已不在人間。”

老卒有些搖搖欲墜:“那……我弟弟可還有後人在家。”

“你家……已經沒人了!”

老卒終於站立不穩,元將軍趕緊扶住他。

終於到了老卒的家,破敗的院子早已長滿了荒草,院子裏有幾個墳頭,也已經是芳草萋萋。

茅草屋子早已經塌了,隻剩下斷井殘垣。

老卒身子更佝僂了,緩緩走進院子,搖頭苦笑:“我以為還能再見家人一麵,沒成想早已陰陽兩隔。這輩子沒能為父母盡孝,實為人生憾事。”

他用袖子擦幹淨墓碑上的泥土青苔,跪在墳前規規矩矩地磕頭。

老卒為眾人介紹:“這個墳裏埋的是家父家母。這個墳裏是弟弟弟媳,這個墳埋的是從未謀麵的侄兒。”

老卒走到父母墳頭後麵,扒開青藤荒草,露出的一座墳。

“哈哈……這是我的墳,一家人生死總要在一起的。”

老卒抹了抹混濁的眼淚,回到父母墓前,抱著父母的墓碑,嗚嗚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