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湯鹵雞
趙家作坊裏滿是叮叮當當的敲打聲,甄三粗黑的眉用力擰著,一身油油亮亮,肌肉聳動,旁若無人的輪著手裏頭的木頭樁子。
莊稼人苦錢,左不過是賣力氣,這賺得可分分厘厘都是血汗錢。
甄知夏瞧著甄三在烈日底下揮汗如雨,念其不易心軟起來:“爹,歇會吧,我們中午吃大骨蘿卜湯,爹也來院裏喝一碗吧。”
甄三停了手頭的活計,憨道:”“東家管飯,我吃飽就成,你們娘仨難的吃回好的,就多吃些,別替我留了。”
甄知夏瞧著他曬得黑紅的臉,有些心堵,隱隱的有些感動,但是又不願意對著愚孝的甄三撒嬌,便幹巴巴道:“反正娘讓我叫你吃飯,你若是不去,日後別拿我說道。”
甄三嘴笨,不知道怎麽應對古靈精怪的小女兒,隻能有些無措的錯了措手。
鎮知夏心裏別扭,忽的把手裏的刀把往麵前一送:“你給我配個刀片。”
甄三張了張嘴,想問,又怕惹了小女兒不高興,便答應下來:“爹馬上給你做好,快回去吧,這裏全是刀子鑿子,容易傷到,待會我把刀送過去。”
甄知夏重重的嗯一聲,扭頭跑兩步,又回頭道:“娘說,你不來喝湯,她可是是要生氣的。”
院東頭的桑梓樹下已經搭好了一大一小兩個土灶台,李氏手腳淩厲迅速,一會兒的功夫,洗了第二鍋大骨丟在瓷甕裏熬煮,火舌一下下熱情的舔著外壁,湯頭咕嚕嚕的響著,枯枝燒火煙味重,新買的粗瓷翁已經沾了一層蒙蒙的焦灰。
第一鍋大骨熬的早,湯頭已經白了,李氏拿著加長的筷子往湯裏頭攪了攪,撈出裏頭滾燙的兩根大骨,用力拿刀背敲開了,細細的筷子伸進去捅了捅,把黏厚的骨髓分別劃拉進兩個小碗裏,撒一撮鹽花,推到兩個孩子麵前:“先嚐嚐,待會兒就開飯了。”
甄知夏用力的吸鼻子,挑起一筷子的骨髓,嘖嘖嘴。
這對於常年沾不到葷腥的孩子來說,實在是太香太香了。
黑乎乎的大瓷甕終於搬上桌,掀開蓋子一股肉香,那鍋大骨湯熬了足有半個時辰,裏麵的蘿卜都快化了,裏頭還加了些人參須,湯品白嫩鮮美的不得了。
甄知夏肚子咕咕作響,喝了滿滿一碗骨湯還不過癮,又盛了一碗大白米飯,捏了幾顆翠生生的蔥花放在上頭,再澆上一大勺帶著肉末的湯頭,嚐一口,好鮮好鮮,不由食指大動,吃的噴香。
常年油水不足,一點點的鮮香讓味蕾放大,無限滿足,甄知夏記憶中來到這裏後就不曾吃的如此痛快,這感覺太愉快,她兀自抓著一支大骨意猶未盡的啃著,李氏已經放下筷子,開始準備配置秘製鹵汁。
鎮上的花銷大,一睜眼就要用錢,不幹活就隻能坐吃山空,她們娘仨商量了許久,鑒於趙家小院條件簡陋,不適合做爆炒油炸的菜品,最終決定用李氏的秘方鹵汁鹵些鹵菜拿去賣貼補家用。
李氏他們想試一回,既然上回那簡陋版的鹵雞子就惹得人垂涎,說明這鎮上的吃食不比村裏頭高明到哪裏去,這回若是將秘製鹵汁做全了,那會不會?
鹵汁裏頭是加了人參的,人參極能吊鮮,煮了沒多久,校園裏已經是異香撲鼻了。
李氏算著時間掀開瓷甕,看鹵汁的成色收得差不多了,就把清理好的一整隻雞小心塞進瓷甕裏頭個熬煮。
“要鹵上一個時辰。”
趙家的後巷很是安靜,巷尾的小院裏溢滿食物的異香,李氏母女坐在桑梓樹下,笑靨醉人,這光景很是美好,前來送小刀子的甄三恍惚的站在角門口,傻傻看著不敢上前,似乎自己一去就把這般光景破壞了。
李氏這時候也瞧見自家漢子的困窘模樣,微微歎口氣,起身從小火溫燉的鍋裏舀了幾塊肉塊,連著湯湯水水給甄三端了過去。甄三接了過去,輕聲和李氏說了幾句,李氏扭過頭去不開口。
待甄三走後,娘仨拿鎖頭將院子門從裏頭鎖了,燒了一銚子溫水擦身洗臉,又換了一身幹淨衣裳,甄知春散了發梳洗,她快手快腳的梳了雙丫髻,拿出新買的玉蘭紗花喜滋滋的左右比劃,李氏笑吟吟的再一旁看著,又招呼甄知夏:“三丫頭過來。”
甄知夏乖乖的過去,由著李氏將她的裹頭去了,拿手指比了比,這最長的頭發過肩,最短的隻有幾寸,怎麽也梳不到一起去,李氏急的拍她的背:“看你這淘氣的,這頭發怕要長半年才能再紮上。”
甄知夏對著銅鏡搓著自個兒的眼角,也是奇怪,大姐還能瞧出點爹的影子,自己這臉怎麽活像是對著李氏的臉刻下來的,基因真是奇妙。“紮不上便不紮,拿裹頭裹了也不礙事啊。”
李氏沒好氣的點了一下甄知夏的腦袋,轉身拿了幹淨荷葉打包放涼了的鹵雞,最後撈了雞心雞肝一人一塊塞到兩個丫頭嘴裏。
甄知夏大呼好吃:“肯定賣的好,若是沒人買,,咱們就自己全吃了。”
甄知春道:“娘啊,這鹵雞賣多少錢才算好。”
李氏沉吟道:“童子雞二十七文錢,餘下的就是人參太吃本錢,還好這鹵汁越煮越香,配上這麽一甕,能煮上七八次。那麽一隻整雞如果能賣上六十文就賺回本了。”
甄知夏拍板:“那至少定價八十文吧,太少反倒顯不出好了。”
金家當鋪和金家布莊同處的大街上,正中的就是中山酒樓。中山酒樓門前的大青磚足有一尺見方,自巳時至戌時,八扇門麵朝著街道大開,顧客說不上絡繹不絕倒也有不少人進進出出,多穿薄綢素錦,至少也是棉衫,想來裏麵的菜品不會便宜。
娘仨緊走兩布跨過了五寸高的門檻。
小二笑意迎人:“三位可是來用飯的?”
甄知春上前小聲道:“小二哥,問您個事兒,你們這裏買不買自家做的鹵雞?”
小二哦一聲,,不露聲色的將甄知夏三人的衣裳打量了一遍卻用力搖了搖頭:“咱們這裏有專門的大師傅做菜,不收外食。”
甄知春和李氏失望的互看一眼,甄知夏忽道:“娘,我覺得肚子還有些餓,咱們先進去吃些東西吧。”
她們娘仨方才可是吃的飽飽的出門的,而且中山酒樓的菜可不會便宜,李氏瞧甄知夏一臉認真,便依道:“也好。”
小二把三人引進大堂,甄知夏跳了正中間坐了
“請問三位想吃什麽?”
甄知夏咧了咧嘴:“中山酒樓有鹵雞賣吧?”
“自然有,中山最出名的有中山鹵雞,桂香鹵雞和糟鹵雞。”
甄知夏道:“那就每份來一隻。”
小二怕自己聽錯了:“姑娘說是,每份來一隻?”
甄知夏點了點頭,肯定道:“對,中山最出名的三樣鹵雞每份來一隻。”瞄一眼小二的臉色怪異:“需不需要要先付錢?”
小二抽了抽嘴角:“客人您稍等。”
甄知春盯著小二的背影,壓低聲道:“知夏,你打什麽算盤呢?”
甄知夏笑道:“咱們難得來一趟,嚐嚐南風鎮最出名的鹵菜和咱們的比較比較。”
也不知是不是小二特地打過招呼,眼下明明是最酒樓最熱鬧的時候,三隻鹵雞卻不過盞茶功夫就送了上來。
甄知夏將每份都嚐了一下,就露了一個笑,她將中山鹵雞,桂香鹵雞和糟鹵雞夾到李氏和甄知春碗裏,待二人都嚐了一口:“你們覺得如何?”
甄知春道:“味道不如咱們的。”
李氏點頭:“是鹵入味了,可惜鹵汁不夠厚重,餘味不足。”
甄知春這時將背簍裏的荷葉包打開,放到了三盤鹵雞之間。
秘製的鹵方,熬煮濃重的人參味,隔壁的飯桌上開始蠢蠢欲動:“你們這是,中山樓新出的菜品?好香的味道。”
甄知夏三人笑而不答,中山樓的實物價格不菲,願意花大錢吃飯的就是饕客,很快有人就忍不住了:“這位小姑娘,你們要是不動筷子,可否轉讓給我嚐嚐?”
當第三個人這麽問的時候,方才領她們進門的小二帶了一個身穿石褐圓領衫的中年人過來:“掌櫃的,就是這三位客人。”
你啥時候才能漲到500?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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