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妙兒上了花簷後,那幾個抬花簷的人卻還是一動不動、不肯抬轎起步,隻笑嘻嘻的立在原地衝徐東臨這個新郎官擠眉弄眼、做十分明顯的暗示,甚至還有大膽的轎夫直言這利市錢給的太少了,讓他們沒力氣抬花簷、送新娘……

這轎夫嚷嚷著要錢倒不是故意刁難新人,而是按照北宋的規矩習俗行事,這在北宋叫做“起擔子”,意思就是給足了喜錢轎夫才肯抬轎起步,也隻有給足了喜錢這轎子才算是抬得吉利。

因此一見轎夫嚷嚷著討要利是錢,蘇二娘馬上命丫鬟把那貼了“囍”字紅剪紙的小籮筐搬了過來,抓了裏頭的銅板兒便往花簷撒去,幾個轎夫見狀立馬身手敏捷的接起了喜錢來。徐東臨見狀立時心領神會,並馬上大方的跟著再給了遍利市錢,幾個轎夫得足喜錢了,才喜笑顏開的把花簷給抬了起來、慢悠悠的抬出張家……

這花簷一出門,邁著小碎步跟在花簷旁的媒婆趕忙低聲提醒了妙兒一句:“轎子出門了,新娘子該擲扇了!”

妙兒得了媒婆的提醒,趕忙將一早就藏在袖袋裏的扇子拿了出來、丟到了轎子外,早在一旁候著的張四郎見了馬上上前將那扇子撿了起來。這扇子擲了後妙兒也按照規矩哭了幾聲,隨後便有人在轎子後頭蓋上一張“竹篩”,用以象征繁榮。

轎夫抬著花簷不緊不慢的朝徐家走去,一路上更是沒少放炮仗,迎親的隊伍一到徐家大門前,女方跟隨的人以及男方的親友、便鬧哄哄的圍著丁氏等人討要喜錢花紅等物事,這一風俗和先前的“起擔子”相對應,被宋人稱作“攔門”……

妙兒的花簷經曆了“攔門”後又經曆了“撒穀豆”,最後才穩穩的停在徐家大門外,一直到此刻,妙兒才得以在媒婆的攙扶下慢慢的走下花簷。隨轎的媒婆一邊指引妙兒下腳,一邊小心的在妙兒耳邊叮囑道:“新娘子的腳必須踏在青布條上不得踏地,否則便不吉利。”

妙兒不敢有絲毫馬虎、馬上乖乖照做,隨後有人捧鏡倒行,引著妙兒跨過馬鞍、草墊以及金秤等物事,最終才將她引入徐家門、慢慢走進新房。

入新房後妙兒這個新娘子卻還是不能歇著,而是又經曆了“牽巾”、“撒帳”、“合髻”等儀式,隨後又和徐東臨一起喝了“交杯酒”、並擲了杯盞和花冠子於床下,一直到擲出個一仰一合、俗稱“大吉”的好兆頭來,新房裏鬧騰的人們才簇擁著新郎官出去吃酒,讓妙兒這個新娘子終於可以鬆口氣單獨呆一會兒了。

妙兒昨夜被蘇二娘拉著說話說到了半夜,今兒又是一大早就被拉起來梳妝打扮,就連早膳也隻草草的用了幾口,因此這一路折騰下來妙兒已是又餓、又累、又困,恨不得立刻尋些熱騰騰的吃食吃了,然後去了這一身沉甸甸的衣裳首飾倒頭大睡。

妙兒可不是那會委屈累著自個兒的人,於是在新房裏小坐了片刻後妙兒就坐不住了,先是起身不客氣的把桌上擺著的幾樣喜果、喜餅揀了幾個吃了墊肚子,然後再大口、大口的灌了幾口熱茶,待肚子裏稍微有些飽脹感了,妙兒才重新坐到新床上。

這剛剛進屋前媒婆就把規矩和妙兒說得十分清楚,因此妙兒知道這新房裏的人既都到了前廳去,就不會再轉回來了。於是妙兒很快就放心的坐到梳妝台,先是把頭上的釵環逐一去了下來,隨後便繞到屏風後把身上繁複的喜服給換了下來。

妙兒換完衣服後、百無聊賴的在新床上又坐了一會兒後,本該在前廳招呼賓客的徐東臨竟提著個籃子悄悄的溜回新房,一進屋就把籃子擱在桌上,一邊從裏頭端出幾碟熱騰騰的飯菜,一邊語帶心疼的說道:“四娘,這一天折騰下來你可是滴水未進,一定餓壞了吧?快過來坐下,我特意去廚房拿了幾樣熱食來給你吃!”

徐東臨的話讓妙兒心裏立時變得暖洋洋的,並很快就坐到了桌前,抬眼一掃見桌上齊齊整整的擺著四、五樣熱食———有熱騰騰的魚蝦羹、旋炙豬肉皮、辣腳子薑、炸凍魚頭並一碗酒釀元子。

雖然徐東臨拎來的熱食比不上前頭席麵上擺的那些山珍海味,但卻樣樣都是妙兒喜歡吃的,於是妙兒一邊舉了筷子大快朵頤、一邊大大方方的對徐東臨說了句:“還是你曉得我喜歡吃什麽,嫁給你總算是沒嫁錯!”

妙兒這句話雖然誇徐東臨誇得有些隱晦,但徐東臨的嘴角卻立馬翹得高高的,眼角眉梢也都有著藏都藏不住的自豪感!隨後徐東臨一邊連連勸妙兒吃慢點,一邊有些鬱悶的說道:“這外頭還有不少人等著灌我這個新郎官酒呢!我可是借口要去茅廁才能偷溜出來給你送吃的,眼下我得趕緊回去才行,免得他們見我離開久了又要加倍灌我酒!”

妙兒也曉得這樣的場合徐東臨是離不得的,於是她一邊繼續大快朵頤、一邊十分理解的衝徐東臨揮了揮手,道:“你盡管去吧,不必擔心我,記得少喝幾杯就是!”

“嗯,我聽你的!”

徐東臨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隨後便離開新房回到了前頭宴請的地方。

而妙兒一邊吃著徐東臨送來的熱食,一邊暗自讚賞徐東臨這個老公還算是細心體貼,曉得給獨自在新房挨餓的娘子送些好吃的來,於是徐東臨在妙兒心裏的分數很快就又提高了幾分,並大有直逼完美老公的趨勢……

妙兒把那幾樣熱食一掃而光後,便心滿意足的倚在了窗台下的美人榻上,眯著眼休息了一會兒後便找了丫鬟打了些熱水進來,痛痛快快的泡了一回澡、趕走身上的疲勞,隨後妙兒便換了幹淨輕便的衣裳鑽到被窩裏去了。

妙兒本來是打算呆在被窩裏等徐東臨回來的,可這一天下來妙兒實在是累壞了,因此她隻等了一會兒就扛不住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這一睡妙兒也不要曉得她睡了多久,待她醒來時發現早已是夜深人靜之時,而原本陪賓客喝酒的徐東臨不知何時已回到了新房,並且直接就趴在床邊睡著了。

妙兒怕徐東臨就這樣趴在床邊睡會著涼,於是趕忙伸手推了推他,並輕聲喚道:“四郎,快醒醒,你就這樣睡在這裏會著涼的!四郎……”

“……”

徐東臨也不知道是醉得不省人事、還是睡得太沉,妙兒一連叫喚了他好幾聲、他都一點反應都沒,依舊緊閉著雙眼、一動不動的趴在床沿,看起來似乎睡得很沉。

妙兒無奈,隻能略微提高嗓音再叫了遍:“四郎……徐四郎!徐小四!徐東臨!你真的不能睡在這裏啦!快到床上睡……”

“……”

徐東臨依舊是一點反應都沒,妙兒見了頓時感到有些挫敗,尤其是徐東臨那酣睡的模樣讓妙兒十分鬱悶———真的是比豬還豬啊!

於是妙兒見怎麽都叫不醒徐東臨,索性不客氣的伸出手惡狠狠的擰了擰徐東臨的臉頰,擰了左邊後還是覺得有些不解氣,於是馬上再動手擰了他右邊的臉頰,擰完還故意用手捏了捏徐東臨的鼻梁,一副想要使出各種花樣把徐東臨折給騰醒的樣子。

可惜這徐東臨大概是真的醉得一塌糊塗了,妙兒變著法子調戲、蹂躪了他半天,甚至還不客氣的用手掌把他的臉蛋擠壓成一團,徐東臨還是睡得很香、很熟,就連狠狠的夾著他的鼻子不讓他從鼻子呼吸,他也能照樣睡得呼呼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