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蘇州城內一條偏僻的巷子，一條小溪流靜靜地流淌著，兩邊楊柳依依。縱然是深冬，也一片綠意。
趙素和武鬆漫步其中，一副休閑的打扮。
武鬆不斷四下觀察著，擔心道：“王爺，咱們還是快些回去吧，或者多帶一些人，這樣太危險了。”
趙素無語道：“你不要四處看，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神魔門已經被鏟除，還能有什麽危險？”
武鬆一臉苦相。
王爺本來在洞庭西山的半山小築待得好好的，一家人享受著天倫之樂。
這天一早卻帶著他偷偷跑了出來，連哈妮娜都瞞著。
王爺身份非同小可，要是出了什麽事，他如何擔待得起？
來的還是這麽偏僻的小巷子，他如何不擔心？
他不解問：“王爺，咱們是要逛街還是要買東西呀？”
無論是逛街還是買東西，都不應該來這麽偏僻的小巷子才對。
“都不是，”趙素淡淡道，“咱們來見一個故人。”
“故人？”
終於，趙素在一個門前有薔薇的院子前停了下來。
他整理了一下衣裳，上前敲門。
武鬆更加驚奇了，以王爺的身份，特意來見一個人已經是給了對方天大的麵子。
在見麵之前，王爺竟然還整理了一下衣裳？
就連官家恐怕都沒有這個麵子吧？
這個院子裏麵到底是誰？
“誰呀？”裏麵傳出一個精銳的聲音，似乎是一個小丫鬟，“咱們不買東西，不要敲了！”
咦，這聲音怎麽有些熟悉？
趙素也不說話，繼續敲門，一副對方不開門不罷休的樣子。
“咿呀”，門開了。
“都說不買東西了……啊，王爺！”一聲尖叫，趙素直接吃了一個閉門羹。
他摸了摸鼻子：“好險！”
武鬆張大了嘴巴，他終於知道裏麵是誰了！
因為這個小丫鬟他認識，這個小丫鬟叫春梅，乃是李師師的貼身丫鬟！
難怪王爺要一大早跑出來，連哈妮娜都瞞著，還如此緊張了。
他一直跟著趙素，自然知道李師師的離開對趙素來說是一生最遺憾的事情之一。
他沒有問趙素怎麽會知道李師師住在這裏，對六扇門來說，要追查一個人的行蹤太簡單了，除非對方躲到深山大澤去。
隻是，王爺似乎不太受歡迎啊！
足足過了半小時，大門才再一次被打開。
一襲素雅羅裙的李師師出現在趙素眼前：“奴家見過王爺。”
趙素走上前去，雙手放在她瘦弱的肩膀上，靜靜地打量著她。
“多少年了？”
幾年未見，李師師大致的容貌變化並不大，但是眼角卻有了一絲魚尾紋。不過這絲魚尾紋並沒有破壞她的絕色容貌，反而多了幾分歲月的韻味。
“王爺應該問多少天了。”她也靜靜地看著趙素。
趙素有些尷尬了，他哪裏記得多少天。
李師師認真道：“上次奴家見王爺是靖康四年六月十八日，如今是靖康七年十二月八日，已經有一千二百六十五天！”
“想不到你記得這般清楚。”
“奴家不像王爺日理萬機，也不像王爺有那麽多紅顏知己，奴家心裏藏著的人可隻有王爺一個，日夜思念，當然記得清楚。”
趙素狡辯道：“本王也是時常想你的，不信你問武鬆！”
武鬆連忙點頭，他能夠不點頭麽？
李師師嫣然一笑：“王爺請進吧，寒舍簡陋，招呼不周，還請王爺見諒。”
趙素一把抱起她，就想往內堂走，他要把這一千二百六十五天的相思用愛火燃燒殆盡！
李師師卻用手按住他的胸口，看著他，堅定地搖了搖頭。
很顯然，他被拒絕了。
他苦澀問：“為什麽？你不是說日夜思念本王嗎？”
李師師不答反問：“王爺，你知道奴家為何這麽久才開門嗎？”
“不知道。”
“其實，奴家很想不見你！”
趙素徹底被傷透了心：“為什麽？難道你說的思念都是假的嗎？”
李師師搖頭：“非也，奴家對王爺的思念，絕對比王爺對奴家的思念要深一萬倍！隻是，如王爺所見，奴家已經是人老珠黃，實在不想讓王爺見到這幅樣子。”
“誰說你人老珠黃了？本王挖出他的狗眼！你還是這麽漂亮！”
“王爺別騙奴家了！歲月不饒人，奴家又怎能例外？奴家隻想讓最美的樣子留在王爺心中！”
“所以，奴家一直在掙紮。但是，奴家終究還是抵擋不住這一千二百六十五天的思念！”
“讓王爺見到奴家這幅樣子，奴家已經很羞愧。所以，奴家不能伺候王爺！王爺，請讓奴家保留這最後的體麵吧？求你了！”
趙素無可奈何地放下了她。
他歎息道：“你決定留在此地嗎？”
對方既然都不肯讓自己碰她，自然也不可能跟自己回汴京。
“不錯，能夠在人間天堂的蘇州終老一生，這是奴家的幸運。”她咬牙道：“這也是奴家最後一次見王爺！王爺若不想奴家一把年紀還流離失所，就別再來了！”
趙素覺得自己的心有點疼：“你未免太絕情了吧？”
“請王爺成全！”
“本王若不成全呢？”
“春梅，收拾行李，準備搬家！咱們去流求！”
“別，”趙素連忙道，“怕了你，我，不會再來了……你別折騰自己！”
“多謝王爺成全！”
趙素歎息一聲，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想到這一麵將是永別，他心裏就堵得慌。
李師師卻是笑靨如花，在最後的時刻，她想把自己最美的笑容留在他心中。
一個愁眉苦臉，一個笑意盈盈，形成鮮明對比。
“王爺，還記得上次我給你演奏的是什麽曲子嗎？”
趙素搖頭。
“是秦王破陣樂！結果王爺便大破西夏！”
“那你今天準備給本王演奏什麽曲子？”
“長相思！”
流暢婉轉，充滿了相思的幽怨和纏綿的曲調響起，趙素仿佛看見李師師在安靜的庭院中，慵懶地守望著移動的花影，思念著遠方的他。
他不由自主地吟道：
紅滿枝，綠滿枝，宿雨懨懨睡起遲，閑庭花影移。憶歸期，數歸期，夢見雖多相見稀，相逢知幾時。
一曲長相思演奏完畢，趙素悶悶不樂地離開了小院子。
隨著大門關上，裏麵的李師師臉上笑容瞬間消失不見。她跌坐在地，哭成了淚人。小丫鬟春梅更是哭得撕心裂肺，主仆兩人哭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