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寺清幽,大門口兩邊各一棵百年銀杏,注視著芸芸眾生。一隻野貓趴在一棵銀杏樹底下,時不時傳來喜鵲悅耳的聲音。古寺牆上的爬山虎冒出了新芽,院子裏梵音陣陣傳來,沈靈慧陪著何穗前來寺廟進香。
大殿供奉的是四麵千手千眼觀音像,全身塑金。天王殿照例供奉笑眯眯的大肚彌勒,四大天王分列兩側,彩塑金剛手持各色武器,高大威武。大雄寶殿前,有一尊觀音菩薩的石像,寶相莊嚴。
古寺建築群的核心位置,當然是留給大雄寶殿的,這也是古寺規模最大的殿宇。正殿五間兩層,供奉著如來佛祖,兩側是迦葉和阿難尊者,三位菩薩塑著金身。背後供奉的是觀音菩薩,腳踏蓮花,手持淨瓶。大雄寶殿標配是十八羅漢,古寺的羅漢卻足足供奉了五百尊。古寺走到底是藏經閣,比起大雄寶殿來顯得更加氣派,一共有三層樓。最高處懸著的是“藏經閣”,第二層掛的是“念佛堂”,下層掛的是“法堂”。
沈靈慧轉了幾圈,等何穗從大殿出來後,她快步地迎了上去。
何穗把提籃遞給沈靈慧說:“我剛才在佛麵前祈禱了,希望外麵的謠言盡快平息,玉春坊能平安無事。”
沈靈慧笑著說:“佛祖保佑!”
何穗說:“明天我再去趟寒山寺,那裏的菩薩也靈!”
沈靈慧點了點頭,她也很喜歡去寒山寺。
寒山寺始建於南朝蕭梁代天監年間,初名“妙利普明塔院”。它名於寒山、拾得,自從唐代詩人張繼題了《楓橋夜泊》一詩後,聞名於世。由寒山、拾得首倡的“和合”思想已是中華民族傳統文化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傳說拾得後來還遠渡重洋,來到“一衣帶水”的東鄰國家傳道,還建立了“拾得寺”。而寒山與拾得兩人的問答名句在佛教界和民間廣為流傳,影響甚廣:“寒山問拾得,世間有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如何處治乎?拾得曰:隻是忍他,讓他,由他,避他,敬他,不要理他,過十年後,你且看他!”
沈靈慧也把這句話作為自己的信條,兩人坐著馬車回到了玉春坊,忽然從街上聽到了一群孩子在傳唱歌謠:玉春坊,門大開,一針一線繡美圖;有些人,看熱鬧,結果摔了個屁腚蹲。
何穗喜笑顏開,雙手合十說:“菩薩顯靈了!”
沈靈慧心裏樂開了花,這是泥塑起了作用。其實太平天國在蘇州打了仗以後,蘇州的泥塑店鋪基本上都沒了,都燒光了,更是讓這門手藝差點絕跡。這也是鳳娘的高明之處,讓其它的繡坊看到這些泥塑,無處可查,這也不會落下什麽把柄。
蘇州塑像是傳統工藝的一種,其作品以細膩、傳神、雅致而著名。泥塑最大的優勢是取材方便,一般取當地的山泥,接著就是釘骨架、配製泥、上泥、彩繪或裝金,每個大步驟裏麵還分若幹條小步驟。所以進程非常慢,完成一件作品起碼要一兩年。
一般的繡坊,是不會買些泥塑給孩子們的,這樣做花費的代價太大了。就好比虎丘泥人,則需要取自虎丘周邊的粘土,又叫滋泥,這種土黑、細、粘,非常適宜做小品泥人。不同於無錫泥人多數采用模具製作的方式,虎丘泥人基本為純手工製作。製法上有“捏相”、“手捏戲文”、“絹衣泥人”、“落膝骱”等多種細分。相較於天津泥人三十七八厘米較大的體量,虎丘泥人更為小巧精致,製作起來也更為繁瑣。繁瑣的工藝,加上屈指可數的泥塑店鋪,他們也不會想到是玉春坊,畢竟玉春坊現在的日子還是比較困難的,不可能拿出錢去買這些泥塑。
陳蘭芳急匆匆地跑到繡坊,找到鳳娘問:“是不是繡坊被人盜了?”
鳳娘一臉詫異道:“挺好啊!沒有被盜啊!”
陳蘭芳說:“路上怎麽那麽多孩子拿著小老虎、小兔子這些泥塑,一看就是我給你的那些高密泥塑。”
鳳娘趕緊把陳蘭芳拉到屋裏說:“陳姑娘,千萬別把這事說出去。”
陳蘭芳還是一臉懵,問:“難道真是被盜了?”
鳳娘笑了笑,把這些泥塑的用處告訴了陳蘭芳。
陳蘭芳說:“怪不得路上那麽多孩子,在唱歌謠,慧兒還真有一套。還需要泥塑嗎?我再去找人捎點來。”
鳳娘趕緊打住,說:“千萬別再讓人捎泥塑了,現在他們找不到源頭,一旦被發現了,就麻煩了。”
陳蘭芳應道:“那行,我先去找慧兒。”說完,蹦蹦躂躂的出了門口。
鳳娘看著步伐輕盈的陳蘭芳,就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風華正茂,也算是個美人胚子。沒想到,一晃眼,自己就暮年殘燭。
沈靈慧正認真地一針一線地繡著圖,陳蘭芳也不做聲,站在她的身後,看著她刺繡,沈靈慧絲毫沒有察覺,注意力全在刺繡上。
“陳姑娘來了?”
何穗的聲音打破了繡坊的安靜。
“是不是來督工的?放心,這些衣服一定按時完成,這不,繡坊的名聲比以往好了,又來了些繡娘。”
陳蘭芳趕緊說:“看當家的說的,我是來找慧兒的。”
沈靈慧起身,輕聲問:“你啥時候來的?”
陳蘭芳笑聲答:“剛到沒多少時間。”
何穗見狀,便說:“慧兒,先去陪陳姑娘,手下的活給其她繡娘勻一勻。”
沈靈慧趕緊說:“當家的,沒事,我能繡完。”說完,帶著陳蘭芳離開繡坊。
陳蘭芳在剛要出繡坊的時候,又退了回來,對何穗說:“當家的,那禮我收下了,上乘貨!”
何穗說:“繡坊就是不缺這點貨,快去吧!”
兩人除了繡坊的門口,沈靈慧怒瞪著陳蘭芳說:“你來也不說一聲。”
陳蘭芳說:“說什麽啊,某人都能把蘇州城的孩子們給收買了,以前沒看出來,原來是個孩子王啊!”
沈靈慧趕緊拉住陳蘭芳,環視了一下周圍,悄聲說:“這事你都知道了?但別說啊!”
陳蘭芳說:“好啊,那你得去酒樓請我吃一頓。”
沈靈慧笑著說:“天上飛的地下跑的,隻要能弄來的,隨便點。”
陳蘭芳一聽這話,“噗嗤”的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