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像一座裹滿鮮奶油和糖霜的蛋糕屋,坐落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裏,除了煙囪裏冒出的白煙,一切都安詳靜止。雪沒有要停的意思,鏟過雪的路又覆上了一片新白,烏鴉停在木樁上觀望。它縱身飛躍一片銀白之間,啊——啊——叫聲更烘托出寧靜。鬆鼠賊溜溜地穿過林間小徑,小徑的積雪上留下淺淺的足印。
高曉濤注視著葉賽寧在耶穌麵前禱告。
葉賽寧禱告完畢後,看了一眼高曉濤說:“高先生,人類之所以廝殺,與沒有信仰分不開。”
高曉濤笑著說:“我們也有共同的信仰。”
葉賽寧看著外麵紛飛的雪花,拿出一根煙,點燃,說:“現在國際戰況吿緊,我們得多加注意啊!”
高曉濤一臉嚴肅的說:“我們需要國際支援!”
葉賽寧走出了教堂,說:“放心,已經上報了,現在我們需要了解一下你們那邊的情況。”
高曉濤也點燃了一根煙,這樣的生活是他萬萬沒想到的,他起初隻想當一名藝術家,可沒想到他如今混到了革命家了。
昏黃的燈光下,兩人默默對著吃煙,都是一聲兒不響。忽聽得窗外幽深巷子裏幾聲槍響,
葉賽寧冷笑道:“不用怕,這段時間有點亂。”
高曉濤自然不害怕搶手,在自己的家鄉,槍聲比這個頻繁的多。忽然,天空中又飛過幾架飛機。
劉子良擺脫了東洋兵後,確認周圍的環境安全,便回到了玉春坊。悅兒已經快要生了,沈雪馨大病初愈後,反而精神頭越來越好了,見到劉子良便問:“高少爺什麽時候回來?”
悅兒暗中一笑,劉子良回道:“估計還得一周。”
陳蘭芳召集地跑了進來,看到劉子良便問:“你沒事吧?”
劉子良一臉平靜的回道:“就幾個東洋兵,被我甩掉了!”
悅兒一聽這話,反而緊張了起來,趕緊問:“什麽東洋兵?”
陳蘭芳看到悅兒一臉的緊張,便解釋道:“沒事,我讓子良去辦點事,結果遇到了東洋兵,現在沒事了。”
沈雪馨從屋裏走出來,看到陳蘭芳,便問:“姑姑,悅兒這幾天就要生了,你可得勤往這邊跑著點。”
陳蘭芳看了看悅兒的肚子,心裏大喜。
木村陪著宮本心田去了花船,這艘花船分為上下兩層,從正門進去,樓下是大廳,並設暖閣雅座,樓上是姑娘們待客起居的地方。屋子自有後門,可通樓梯,從梯上下來,是為後艙,後艙另有幾間房舍,倒也精致。
木村一身錦羅馬褂,興頭頭從前門進來,熟門熟路,也不等姑娘們來接,也不等丫頭去扶,帶著宮本心田上了樓徑直進到屋裏來,一眼看到煙榻上擺著台子,台子上點著煙燈,又一個中間胖兩頭窄的玻璃燈,兩盞茶,並煙膏釺子等物,便知道這屋裏剛才有客人,心裏不樂,卻不好說怎的,便找椅子坐了,卻不上床去。
葛濤趕緊跑到木村麵前說:“木村先生,今天有雅興來花船坐坐了,我給你找幾個漂亮的姑娘。”
木村打趣道:“還是給宮本心田先生找些姑娘伺候著,不過,我有句話得說說,葛老板掙了不少銀子吧,你看看這花船換來換去,得花不少錢吧。是不是得拿些錢出來,支援一下大東亞共和的戰士們。”
葛濤哭窮道:“可別呀,木村先生,現在生意不好做,客人也不多。”
木村訓斥道:“你當我是傻子啊,這屋裏的人剛走不久,還有錢抽大煙,沒錢?”
葛濤心裏又好氣又好無奈,卻也不好說,隻命姑娘們沏了滾燙的茶來,又送上四色瓜果,讓姑娘們圍坐在木村和宮本心田的身邊,木村才漸漸地露出了笑容。
一個姑娘穿著件簇新的水紅小雞翼窄袖掐腰襖,密綠散腳褲子,外麵罩一件品藍緞子大鑲大滾滿身灑繡背心,正在一旁給沏茶。額前一縷發簾搭下來,擋著眼睛,又不得手去撥開,隻將脖子擰著,斜著肩膀去蹭——看著。
這倒是引起了宮本心田的興趣,二話沒說,就把這位沏茶的姑娘帶到另一個房間去了。
青樓之風,早自南北朝開始,沿襲數千年,秦樓楚館,六朝金粉,唐時的胡姬歌舞,明末的秦淮脂粉,不知留下多少風月佳話,到了清廷,八大胡同連皇上的魂兒也勾去了。後來,這也“革命”,那也“革命”,然而窯姐的命,卻終究革不了,且索性發揚光大,推選起什麽“花國大總統”來,也算一時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