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蘭芳打量著這位來自東洋的女性,橢圓形的臉蛋上,顯出彎月形的黑眉和兩隻聰慧明亮的大眼。睫毛又長又密,象是化裝師巧妙地整飾過的一樣,把那雙本來就非常秀麗的眼睛襯托得更加動人。特別是她那白皙柔嫩的麵容和膚色,仿佛帶著蘇州女郎的特有風韻。
陳蘭芳問遠山惠美:“舞娘們的旗袍怎麽樣?”
遠山惠美回道:“豔!”
木村做到高曉濤身邊說:“高少爺,真是閑,經常來舞廳啊!”
高曉濤看著木村說:“別老爺子趕出來了,不來這裏去哪裏啊?”
木村嘴角一笑,在他的心目中,高曉濤隻是一位和張銘輝一樣的富家少爺。
高曉濤感覺木村也放鬆了警惕,笑著說:“木村先生才是好雅致,能有閑心光臨舞廳。”
淩晨,蘇州的日軍雖然都是當初預留在宮本心田宅子裏的剩餘部分,但也是真正的虎狼之師,然而這麽多日子的安逸,沒有作戰經驗,曾經的百戰精銳也退化了許多,不僅日夜感動驚慌失措,而且失去了侵略者的霸氣。
劉子良看著悅兒肚子,想到自己馬上就要有孩子,當爹了,自己很快樂,快樂得幾乎都不願離開家,而想永遠定居下來。他以前也是和女人一起生活,他母親,他妹妹悅兒,但是現在生平第一次看到女人的特點,當妻子的特點,看到悅兒這個女性的身段兒。
在外麵,劈叭亂響的火把的光亮,在池塘周圍移動,驚動了樹上安息的夜鳥,火焰的光亮在水中反映出來,而池水在蒼白的月光之下平靜無波,硬是緊抱住深綠色池水中可能的秘密。深藏不露,心驚膽戰的池邊人莫明其究竟。男人們若說話,也是壓低了聲音,各有心思占據心頭。受驚的烏鴉啼聲,貓頭鷹的尖叫聲,震破了深厚的沉寂。
高曉濤換了一身嶄新的西服,他要去宮本心田的宅子裏看看還剩餘多少兵力,一片水城,高山環繞,古塔寺院,散在山巔。在蘇州城內,猶如飽饜甘脂之後,再喝一杯碧螺春。富有江南秀麗的蘇州,常被人看做一個溫柔風流的江南美女,風和日麗時,她麵露微笑。煙雨迷-時,她緊鎖眉頭;也像西施一樣,她緊皺鎖眉頭時,更令人神**魂銷。楊柳掩映下的島嶼,似乎是飄浮在銀灰的霧靄之上,究竟山巒飛騰而上接雲霧呢?還是雲霧下降而環抱山戀呢?實在令人煞費疑猜。
可現在卻沉浸在一片淒涼之中。
高曉濤從寺院再往上行,風景越險怪,越雄壯,路旁翠柏夾道,遠處山峰上怪岩奇石如野獸蹲伏,姿勢各異。過了水簾洞,見一飛瀑,高在頂端,水勢下落,恍若銀屏,水星飛濺,人衣盡濕。在歇馬崖,轎夫停轎,暫息片刻。高曉濤拿出一副小型的望遠鏡,望著宮本心田的院落。而在他的身邊,有零零散散的幾個學生,錯雜共座,對於愛情,對於國事,正在暢所欲言,雜以打趣詼諧。
可是,高曉濤從望遠鏡裏發現,在院子外站著的幾百學生。一聽到打鬥聲,學生開始尖聲喊叫,向大門湧過去。
這時早埋伏好的日軍,從各處角落裏跳出來。他們槍上帶著刺刀,另有拿著單刀和短刀的,一齊擋住了大門,向逃跑的學生連劈帶砍。學生已經中了埋伏,入了牢籠,後路已被截斷。出現了空前的大混亂。
高曉濤看見青年男女學生被砍,被刺,被踩在地上。他看見一個魁梧高大人,脫掉了上衣,一邊揮舞鐵鞭,一邊發狂般大笑。
鐵鞭是一串有節的鋼刃,每一段有六、七寸長,合起來這件兵器有三、四尺長。這鐵鞭揮舞起來,削掉了人的鼻子,前額,手,胳膊上的皮。但是學生仍然往那鬼門關上擠,因為後麵有兵用刺刀連刺帶戳,向前追趕他們。另一個東洋兵在學生們前麵揮舞著一條沉重的鐵鏈子。
進了院子的大約有一百人,二分之一當場死亡,剩下的都受傷了。 原先在碧藍的天空飄揚的白布旗幟,現在扔在地上,踩得又是泥,又是土,又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