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銘輝得知陶清珂感染了瘟疫,興奮至極。他想著法子,讓管家去秋彩坊打聽點消息。

管家也是有些膽怯,畢竟街上太多感染瘟疫的人,一旦傳染上,能不能抗的過去,這是個問題。

蘇州城死一般的沉寂,人們開始把感染瘟疫的人陸陸續續送往了隔離所。這可給張銘輝提供了機會,他必須盡快把陶清珂感染的事情散布出去,爭取讓陶清珂也抓緊進隔離所。

沈雪馨也得知了陶清珂感染瘟疫的消息,內心萬分著急。

悅兒匆忙忙跑進來說:“現在所有感染瘟疫的人,都要送到隔離所,據說他們根本不治,直接焚燒。”

沈雪馨聽了這話,更是坐不住了。

悅兒問:“當家的,估計陶少爺也避免不了被送去隔離所。”

沈雪馨擔心的就是這件事,沉默了一會兒問:“子良哥呢?”

悅兒說:“早走了。”

沈雪馨疑惑:“走了,也不打個招呼。搞得神神秘秘的。”

悅兒說:“他有自己的事情要辦,我相信他。”

沈雪馨說:“要是沒有瘟疫,說不定能把你們婚事給辦了。”

悅兒說:“這年頭啊,結不結婚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都要平平安安的。”

沈雪馨心亂如麻,在生意遇到屏障的時候,是陶清珂陪自己度過的,而且兩人的感情在這次攻克生意寒冰期的過程中,有些升溫,如果因為瘟疫失去這位與自己並肩作戰的戰友,自己良心上也過不去。

夜風襲來,沈雪馨決定把陶清珂接到自家的後院進行照顧,這件事直接遭到悅兒的反對,如果也被感染上,這代價也太大了。

沈雪馨笑著說:“如果幾年前,我肯定不會去做,但現在玉春坊也有些起色了,你也能管理繡坊了,我已經在很小的時候,就死過了,隻不過被娘救了,我生命中有兩個娘,才讓我活到現在,而現在我不想再看到有些離開我了。”

悅兒試探著問:“你是不是對陶少爺有意思啊?”

沈雪馨笑著說:“能有什麽意思啊?”話雖這麽說,沈雪馨內心的情感天平早已經從張銘輝這邊傾斜到陶清珂這裏,而且她能意識到,一旦自己不迅速點行動,陶清珂必死無疑了。

陶喜田和蘇靜一籌莫展,他們老倆口一直不知該如何是好,當得知沈雪馨要把陶清珂接到玉春坊去的時候,內心非常激動。陶喜田也知道除了這個辦法之外,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沈雪馨說:“陶掌櫃,你們就放心吧,至少在我的繡坊,不會被送去隔離所。”

陶喜田忍了忍,說:“沈當家的,如果你真的能救了我們兒子,我送你一套房子。”

蘇靜瞪著陶喜田問:“什麽房子?”

陶喜田說:“我當初偷著給咱們倆口子買的,本以為孩子有了家,我再說,咱們搬過去住,現在孩子這個樣了,我也沒什麽可隱瞞的。”

沈雪馨趕緊說:“房子,我不要,再說了,我不是大夫,治病不在行,還是得請陶掌櫃請大夫,但是我們得說好了,這個大夫一定必須最嚴,不然走漏了風聲,我們就功虧一簣了。”

陶喜田說:“放心,我們總不能害自己的兒子吧。”

蘇靜趁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地把陶清珂送到了玉春坊的後院,沈雪馨讓所有人都不準進後院,也讓玉春坊的人管住嘴,不準走漏風聲。

陶喜田看著蘇靜回來,問:“安排妥了?”

蘇靜回道:“妥了!”

陶喜田自言自語道:“這都是我造的孽。”

蘇靜淚流滿麵,然後問:“要是咱孩子能好了,就是把繡房送給玉春坊,我也絕不阻攔。”

陶喜田說:“你們女人啊,沈姑娘能救咱兒子,說明對咱兒子有感情,說不定等咱兒子身體康複了,咱還能撿個兒媳婦呢。到時候,咱的這一切,不都是孩子的嘛。”

蘇靜一臉鬱悶說:“不管怎麽說啊,你背著我真是幹了不少事啊!”

陶喜田故意撇開話題說:“大夫安排的怎麽樣?嘴嚴不嚴?”

蘇靜說:“嘴肯定嚴,咱花了那麽多錢,不過這個時候,找個大夫也不好找,都躲了起來。大夫也住在玉春坊的後院了,不讓他出來,以防真的出現問題。”

陶喜田點了點頭。

說起陶喜田偷著買的房子,那可是一座非常豪華的園林式住宅。有一個巨大的荷池,池邊上有紫藤,紫藤開紫花,荷花開紅花,合起來剛好有“大紅大紫”的好意頭。池周設山理水,點綴花木,布置樓台,漸成氣象。

荷花塘是園林的中心,無論在哪裏,皆可與蓮晤麵對語。荷花池使住宅一年四季有聲有色,花可賞、葉可賞,晴可賞、雨可賞,或看玉容銷酒,嫣然搖動;或看青蓋亭亭,蓮葉田田。蓮為花中君子,麵對亭亭藕華,返照自家心性,一時俗塵頓消,進入心靈的禪定。

園中建築,每有巧思。如淨香詩窟,構為四麵廳,室內藻井,一為升狀,一為鬥狀,造型別具一格,人稱“海內孤本”。而其屋頂,又別出心裁地在八條脊上塑上八仙,以取各顯神通之意。扇亭是建築師巧妙利用地形的產物,形如一把打開的折扇,十分考究,令人幾疑可否執起,扇起一園涼風。

古宅構築之際,正值西風東漸,園中建築也就難免染上西方的風氣,如室內的雕花圓柱、取暖壁爐,而園內的鐵皮亭,在中式的亭子上罩上一個鐵皮頂,在古宅的東南角,還有一座仿唐代詩人杜牧《山行》之意而造的內園,形成園中園。

內園雖小,卻也有山有水、有亭有軒,園之主景為一座巨大的太湖石假山,山間架橋,山頂立亭,深得造山之意趣。

不過,陶喜田這處古宅,早就被狠八叔給盯上了,尤其是這閑適從容的舒適感,他就很喜歡了。

陶喜田還讓工匠蓋了個家廟,與園林長廊一牆之隔。家廟坐北朝南,從南至北依次為照壁、石牌坊、門廳、過廳、正廳和馨德堂等。家廟門廳前東西兩側立有禦賜石牌坊兩座。牌坊為江南石牌坊的典型風格,四柱五樓,單簷歇山頂,集浮雕、透雕、圓雕於一身,華美精致。

狠八叔早就像動手了,可是這瘟疫橫行,自己年紀也大了,隻是先貓起來,等待機會。

沈雪馨為了不節外生枝,時不時地也會出門,這也是政府允許老百姓出門以來,沈雪馨為數不多的一次出門。現在街上的各大商鋪大門前,沒有幾個人。一隊隊士兵,一趟趟的巡邏,隻要接到有人感染了瘟疫,就把人裝進麻袋,直接帶到隔離所。

長長的直街、幽深的巷子,沈雪馨走到祠堂前,她很少來這種地方,可瘟疫爆發以來,她發現鱗次櫛比的祠堂,總是擠著滿滿的人。

在祠堂,照壁、牌坊隨處可見,人們來祭祀,祈求祖先保佑,這可把街巷撐得滿滿的。一百多處祠堂有官方建造,也有名門望族所建。建祠堂講究風水,這依山傍水的風水寶地,引得自唐代至現在近百個姓氏、一百多位曆史名人在此,綿延千餘年。

祠堂或高或矮、或大或小,一律是白牆黛瓦的江南建築風格。登高遠望,觀音兜、馬頭牆、風火牆、屋脊、瓦當,連同各式花鳥脊飾,在茂林翠竹的映襯下,如同走進一幅水墨丹青畫中。

沿街的店鋪琳琅滿目,但開門的隻有一個捏泥人的。泥土本來的麵目已塗滿豔麗色彩,各種人物栩栩如生,雅俗共賞,富有生活情感。沈雪馨喜歡這泥人,天真爛漫,憨態可掬,讓人愛不釋手。看著眼前構思雋妙、做工精細的泥人,思緒飛越千年前,不由得想起當年沈靈慧送給自己的泥人。

在她不遠處,河流一縱一橫,簡單明了。兩岸的樹木綠意正濃,枝丫茂盛向河心伸去,連為一體,倒映在河麵上。水的綠和樹的綠疊合在一起,使水泛著墨綠。樹木已開滿了嫩黃的小花,不惹眼,卻散發出迷人的清香。其間也有一兩棵楓楊樹,滄桑遒勁,一看就有百年以上。淡黃的花呈穗狀,一串串地掛向下河麵,輕蘸一下平靜的水麵,泛起點點漣漪。

張銘輝早已經讓管家去把陶清珂感染了瘟疫的事情,散布出去。

士兵衝進了陶府,陶喜田正坐在搖椅上喝著茶,見到這些士兵,不急不慢地問:“各位官爺,來寒舍是不是有什麽事情?”

一個士兵問:“這是不是陶清珂的家?”

陶喜田早就看出來,他們是來找自己的兒子,便說:“是啊,不過,小兒半個月前,就去安徽做生意了,一直沒回來。”

士兵喊了一句:“搜!”

突然混亂一片,陶喜田趕緊阻攔,但他的心裏並不慌,陶清珂早已經躲了起來,他們也搜不到什麽。

“報告,西屋沒有。”

“報告,南屋沒有。”……

陶喜田說:“我都說了小兒去外麵做生意了。”

士兵看了一眼陶喜田,對士兵說:“撤。”

沈雪馨走在路上,正好碰上這幫子士兵,在河兩邊全是茶樓,飄著笑語。更多人坐在樓前,在長廊下、遮陽傘下、樹蔭下,喝茶、閑聊。這幅情景,仿佛與瘟疫有些不搭邊。

張銘輝坐在茶樓裏,他等待著好消息的到來,他泡一壺新茗碧螺春,抿一口。

管家跑了過去說:“陶清珂不在家,不知道誰把他藏起來了。”

張銘輝差點被茶水嗆著,問:“他能藏到哪裏?”

管家納悶道:“沒看到陶家往外運人啊,是不是死了啊!”

張銘輝搖著頭:“要是死了,陶家能不辦喪事?”

管家說:“看來是他們早就得到了風聲。”

張銘輝笑道:“不管藏到哪裏,我一定要把他給挖出來。”

沈雪馨走在小巷中,塊塊青石猶如唐詩宋詞,長長短短、平平仄仄。青苔和小草從石縫中爬出,還有那些飛簷鬥拱、木格花窗、深鎖的大門。滿架的薔薇越過院牆,青青小枝立在壁上,爬山虎努力攀爬。她看到了正在喝茶的張銘輝,趕緊加快了腳步。

而張銘輝也看到了沈雪馨,看到她急忙地樣子,張銘輝反而有些疑問,沈雪馨這段時間比較的安靜,而且出來,也是她一個人,她身邊的悅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