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肺腑之言
無瑕淡淡地看著他，沒有說話。東方汐忽然睜開雙眼，眼光中似有不甘心，追問道：“她為何要騙我？她明明沒有偷那圖！”
無瑕垂下眼光，歎道：“我不知道。這個世上，恐怕沒有人知道為什麽。我隻知道，她什麽都不想要，隻想要……自由。”
我暗暗捏緊了手，正想打個圓場，將話題叉開，卻聽曲方舟悠悠道：“汐，你這麽聰明一個人，為何到現在還不明白她用意？”
眾人皆是一愣，都不由自主地朝他望去。他笑道：“幹嘛，都這樣看著我？嗬嗬，我也隻是猜的，她這麽做，不是為了騙你，而是……為了騙想要那圖的人！”
東方汐一怔，低了頭沒再說話。大家都隻是站在原處不動，我連忙尷尬地笑道：“姐姐，外邊有些涼，我還是扶你回屋去歇著吧。”無瑕點了點頭，我們兩個人才進了西屋。
無瑕在床上半躺下，我拿了錦被來給她蓋好，方才說道：“姐姐要不要眯一會兒？”
無瑕擺了擺手，歎道：“想不到到現在他還對璃兒念念不忘。我真是不知道璃兒當初為何執意要離開他。”
我頓了一頓，連忙笑道：“姐姐別想那麽多了，好好保重身子要緊。既然是已經過去了事，就讓它過去，不是更好？”
無瑕深歎了一口氣，脫了外衣躺下，不再說話。我默默地退了出去，見東方汐與曲方舟雙雙站在池塘邊上，猶豫了一下，正想上前，卻聽曲方舟道：“這下你可死心了？其實你早知道她不是她，卻仍然不願意相信，抱有一線希望？”東方汐眼光直直地望著前方，沒有說話。曲方舟又道：“唉！當年你是看著她下葬的，還有什麽放不下？”
東方汐道：“是你告訴我，她心脈未絕……”
曲方舟道：“不錯，當初她吃了符魂散斃命，我仔細檢查過，她雖然心跳全無，四肢皆冷，不過心脈深處仿佛尚餘溫，所以我才會建議你守足七天，也是希望能有奇跡生。哪知道，七天之後，她氣息全無，心脈盡涼，必然是已經氣絕，不可能有意外。”
我心頭亂跳，手禁不住捏緊。急忙閃回門簾內，屏住氣息凝神細聽。
東方汐歎了一口氣，沒說話。曲方舟輕聲道：“這些年來，你執著於此，性情大變，又是何苦？她的的確確已死，你親自將她葬入王妃墓中，難道還會有假？”
東方汐沉聲道：“我不是不信，隻是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麽狠心……棄我而去？”說到這一句，他的聲音越來越沉重，幾乎快抑製不住痛苦。
隻聽見曲方舟歎了一口氣，半晌沒有聲音再傳來。我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這才走了出去，淡淡笑道：“兩位公子，這茶都涼了，可要我換些新茶來？”
曲方舟回頭望了我一眼，笑道：“有勞嚴老板了，不必了。這鏡花小築裏風景倒不錯，如果嚴老板不介意，可容在下四處走走？”
我知他心意，隻得笑道：“曲公子請隨意。隻是後院主屋中是我娘的居所，她老人家這會子在念經理佛，希望曲公子不要打擾到她就好。”
曲方舟笑道：“好，在下會注意。請。”
曲方舟沿著回廊慢慢地走遠，我才回過頭去看東方汐。他依然站在池塘邊上，仿佛被定住了一樣。池塘中已經有半人高的荷葉層層疊疊，隨風起舞，映著他黑色的背影，竟有幾分冷冷的傷感。我心中禁不住一動，輕歎一聲，慢慢地走上前去。在他身旁站定，想了想說道：“方公子有心事？”
他收回了眼光，淡淡道：“沒什麽。隻是在下看嚴老板今天毫不意外，想必早已經知曉無瑕的身份？”
我愣了一愣，歎道：“不錯。我的確知道。當年大哥將她救來此地，她身受重創，需要有人照顧。我自從認了大哥的姨娘為幹娘，自然也就當她如親生姐姐，所以大哥才會把她的真實情況告訴我。”
東方汐冷笑道：“他倒是挺相信你。我還真是奇怪，他為什麽會如此相信你？無瑕的身份一旦暴露，不僅僅是這鏡花小築不保，恐怕整個淩宵宮也會毀於一旦！”
我暗暗一驚，正色道：“方公子自然也明白這其中利害，就不需要小女子多說什麽了。小女子孤身飄零，得蒙大哥和幹娘如此關愛照顧，感激之心，天地可鑒。自小女子遇到他們，就把他們當成是至親至愛之人，不要說做出什麽不利於他們的事，就算是有人想對他們不利，小女子也絕不會袖手旁觀！”
東方汐眼光直直地向我掃來，冷冷道：“哦？嚴老板還當真是有情有義！難道這就是宮雪衣要認你做義妹的原因？”
我淡淡一笑，道：“方公子過獎了，小女子不明白什麽有情有義，小女子隻覺得這世上有人對小女子好，小女子就自當對他好。至於別的，我沒想那麽多。”
東方汐斂了眼光，說道：“不過如今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又多了我和曲方舟。卻不知道嚴老板又要如何來防備我們？還是現在嚴老板已經在後悔，不該讓我們知道這個秘密？”
我強笑了兩聲，說道：“方公子是什麽人，小女子清楚得很。方公子早已經知道鏡花小築的情況，這點秘密，怎麽可能瞞得過方公子的眼睛？既然小女子敢讓兩位走進鏡花小築，就不怕兩位將這個秘密泄露出去！”
東方汐眼光一閃，道：“哦？嚴老板何以如此肯定？”
我歎道：“你與幹娘的關係，自是不必說。雖然我不清楚你和你的妻子以前到底生了什麽事，但以方公子的為人，必定不會做這些傷害她家人的事情。況且……”
東方汐沉聲道：“況且什麽？”
我眼光閃動，輕聲道：“況且方公子若想泄露這個秘密，打算怎麽說？難道說方公子本人到雲海來遊玩，無意之中居然現了當今皇後娘娘的行蹤？”
東方汐臉色一沉，陰沉沉地看著我。我努力鎮定心神，淺笑道：“方公子是什麽身份的人？怎麽可能出現在雲海？若是方公子想去告密，那這欺君之罪，恐怕也不僅僅是我們吧？”
他眼現利光，盯著我說道：“原來嚴老板早已想好對策！哼！看來你也不是什麽簡單的人物！不過，在下什麽事都好說，就是不喜歡被人要挾！”
我歎了一口氣，輕聲道：“我就算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要挾明南王！天下誰人不知明南王手段高明，無人能及？小女子隻是希望方公子明白，照顧這一家人的安危，不僅僅是小女子的心願，也是您那位死去的妻子的心願！”
他臉色忽地泛白，沉了臉沒有說話。
我歎道：“小女子也想跟方公子說幾句肺腑之言，若是方公子願意聽，小女子自是感激，若是方公子覺得小女子說得不對，就當我什麽也沒說，如何？”
他沉聲道：“你想說什麽？”
我歎息道：“逝者已矣，生者永傷。既然往事已成往事，方公子何必苦苦執著。她既然選了這樣一條路走，必然有她的生死因緣。以方公子的智慧為人，怎麽可能堪不破這一個‘情’字？不管她曾經如何，都已經是曾經，帶不到將來。方公子是人上之人，前途無可限量，自當自珍自愛，傲視天下。”
他抬眼朝我望來，眼光平靜，卻充滿深思。忽然輕輕一歎，笑道：“可笑，可笑！想不到我東方汐居然會有被一個女子教訓的時候！”
我一愣，連聲道：“方公子你誤會了！小女子絕無此意！”
他望著池塘中起伏的荷葉，淡淡道：“你是什麽意思，在下清楚得很。隻不過在下的事，就不勞嚴老板操心了。至於這鏡花小築的秘密，在下可以保證，它會永遠是一個秘密。嚴老板不必擔心。”
我無聲歎息，隻得抬眼望著一池荷葉，內心卻不知不覺地積滿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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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肺腑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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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心無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