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鴨兒山大(2)

他放下茶碗,嘴角依舊掛著笑,心中卻是有了明悟。

就在此時,周長青趨步而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讓起點先生久等了,剛才小少爺正在被醫者診治,是以耽誤了一會,還望起點先生海涵。”

“無妨,左右我也是一介閑人。”朱慈炯嗬嗬一笑。

“請!縣尊大人正在後宅恭候!”

周長青伸手虛引。

兩人進了後宅,隻見一個四五十歲的男子,穿著一身綢緞常服,正坐在石凳上等候。

“來起點先生,我給您介紹一下,這位就是陳趙州,陳雪人先生,添為蔽縣縣尊。”

“大老爺,這位是牛南陽,牛起點先生。”

周長青做了中間人,給雙方互相介紹了一下身份。

“久仰久仰!”

“幸會幸會!”

朱慈炯和陳梅兩人互相拱手行禮,雙方再次分做賓主坐下。

陳梅開門見山道:“內鄉地僻,物產不豐,還不知道起點先生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兩人剛一見麵,這縣太爺就問人家的來意,這可是很不尊重人了。

實際上陳梅話裏還有一種含義——內鄉是一個窮地方,你們捐官來這裏幹什麽?

說白了,陳梅還在為張士禮即將搶走了他的財富而惱怒。

麵對這人的無禮,朱慈炯卻沒有惱怒,他笑了笑:

“餘表兄即將成為這內鄉典史,我這個無心功名之人,躬耕的卻是累了,便想先來看一看內鄉的山水。”

朱慈炯直接將事情挑明,就算是你生氣又能怎樣樣?

俺兄弟家裏錢多的沒處使,不想在當大地主了,就想要一個官!

已經板上釘釘的事情,你一個小小的縣令,能改變嗎?

“哦?”陳梅冷笑:“卻不知起點先生覺得這內鄉如何?”

“很好!”

朱慈炯擊掌而歎:“內鄉依山傍水,又厄住武關出口,依偎秦嶺,懷抱丹浙,腳踏宛襄,端得是上好之地。”

兩人打了一個機鋒,陳梅敗下陣來,他隻得揭開了這一茬:

“尚不知道起點先生,在哪裏高就呢?”

既然已經板上釘釘,我就從出身上來羞辱你!

我貴為一地知縣,卻是朝堂七品命官,你又是什麽東西?

朱慈炯笑了:“我本是一介閑人,無所事事,四處遊玩罷了。”

陳梅試探道:“本縣教諭前些時日還在說,本縣學業不昌,不知道起點先生,能否為本縣爭取榮光,畢竟,張兄即將為本縣典史,這也是給他爭光麽!”

他這就是打人專打臉了!

內鄉不過是一個縣而已,能夠為內鄉爭光,那就是還沒有功名。

要知道隻要過了童子試,就可以在縣學求學了。

而考中了秀才之後,就可以在縣學教書了,若是想要繼續求學,就需要去府學。

他這是在嘲諷朱慈炯沒有秀才功名呢!

朱慈炯輕笑一聲:“縣尊說笑了,前年的時候,花洲書院請我過去,卻是被我辭了。”

他輕飄飄的裝了一個大逼:“我本散漫,無意案牘,讀書可以,進學嘛,就算了。”

花洲書院乃是鄧州的州學,鄧州是散州,僅次於南陽府半級。

而花洲書院……

需要知道範仲淹寫嶽陽樓記的時候,就是在鄧州花洲書院書寫的。

這可是一座千年名院!

可以這麽說,就算是南陽的府學,都沒有花洲書院有名!

甚至,整個河南省,能夠和花洲書院媲美的,都是絕無僅有!

就算是放在江北大地,花洲書院也是赫赫有名!

陳梅嘴巴大大的張著,剛才想要說什麽,全然給忘記了。

而周師爺,也傻眼了。

花洲書院多麽有名,隻要是醉心科考之人,都是知道的。

這個地方……

可以這麽說,這是一座浸**了千年書聲的地方,從花洲書院走出的大人物,比比皆是!

明朝鐵鉉、李賢等官居一品的大佬,都是從這裏走出去的。

陳梅不說話了,他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嘴巴子。

他這個小小的秀才,除開這身綠皮,莫說是去花洲書院讀書了,就算是想要去裏麵轉一轉,都要看教諭心情好不好。

而人家,竟然拒絕了教諭的邀請!

我滴天啊!

這是什麽大神?

陳梅哪裏知道,朱慈炯雖然倉皇若喪家之犬,但是,人家小時候,教授他的老師,不是狀元公,就是榜眼、探花。

一個三甲進士出身,若是能夠給他教幾天書,那要喜瘋了。

更別提他這個秀才……

狗屁都不是!

而等到朱慈炯來到南陽之後,張氏是大家族,自然給他找了飽經史書的大儒。

甚至,就連張嫣……尋常的一個舉人,還真不是張嫣的對手。

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朱慈炯,文化水平能低了?

朱慈炯見到鎮住了陳梅,也不再打擊他,他喝了一口茶,悠悠道:“聽聞貴公子有疾?”

“對對!”

陳梅這個縣令,竟然恭敬的宛若五歲幼童,見到了手拿戒尺的先生——就差躬身聽講了!

朱慈炯還是低估了花洲書院,在這時代讀書人心中的地位。

……

陳勇被抱了出來,甚至,陳梅更是直接讓自己的小妾出來見人。

“先生,還求救一救俺這可憐哩娃啊!”

李丹是本地人,說的一口內鄉話。

朱慈炯隻是撥弄了一下陳勇的腿,他心中已經明悟。

來之前,他就知道了這小子受傷的經過。

腫的這麽大,曆經三天又不消,自然不會是蜜蜂蟄的。

如此一來,就隻有兩種可能了!

要麽是被刺玫之類紮的——有些人天生對月季、刺玫、玫瑰一類的刺過敏。

要麽……

張家有一位老祖宗,名喚張仲景,乃是當世大醫,在他的手記中,有這樣一句話:

“小兒多受蚯蚓毒,則‘蔭勁’及囊,俱腫如水泡,用鴨血塗之,或以鴨口,含之,少時則消。”

張家的藏書,對於朱慈炯來說,自然是隨時可取的,原主苦居大山寨,心中憋屈,唯有讀書、喝酒解悶。

如此一來,自然讀書頗豐,這一本手記,他卻也看到了。

……

朱慈炯又仔細詢問李丹幾句,這才緩緩開口道:

“貴公子的病,說是病,倒也不是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