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爺們與巧媳婦
袁一諾笑道:“好啊。”兩人在五色琉璃一般的狹小空間內眉目傳情。袁一諾本不喜歡這樣,此時卻發現別有一番滋味,在這眾目睽睽之下,讓人不得不抑製,反倒更加難以抑製。
向嘉丞低頭啜飲,眉梢上挑,帶著幾分媚意。他含住一口酒,一把揪住袁一諾的衣領,兩人隔著桌子接吻,醇香的酒液在口腔中混合,慢慢咽了下去。
袁一諾不太適應這種近乎瘋狂的舉動,被向嘉丞弄個愣神,但他在這方麵從不違逆愛人的小小Q趣,更何況的確很過癮。兩人分開時,彼此眼中浮現氤氳的Q意。向嘉丞貼著他耳邊輕笑道:“你臉紅了。”
袁一諾臉更紅了。向嘉丞看出他有點不自在,便沒再開玩笑,兩人坐著閑聊,偶爾喝一點酒吃幾粒開心果。很久沒有這樣出來玩了,家裏孩子老人還有保姆,每天從早到晚忙忙碌碌,終於有了一點屬於自己的時間。
向嘉丞瞧著下麵舞池裏人頭攢動,形態各異,未免有些技癢,對袁一諾道:“我去玩一會。”
“嘿。”袁一諾抱著手臂,裝作一副哀怨的模樣,“那我呢?”
“看著唄。”向嘉丞一笑,衝他晱晱眼,“回憶當年哪。”轉身下樓去了。
向嘉丞打小學過舞蹈,去國外還曾進修過爵士舞。練過和沒練過絕對不一樣,舞池裏跳舞的人很多,但大部分都是亂扭亂擺,跟狂風中的細柳樹似的。但向嘉丞一進場,舉手投足韻律十足,動作舒展而又漂亮,還時不時來個高難度動作。到後來周圍人全都讓開,給他鼓掌。
向嘉丞衝著樓上的袁一諾一仰頭,眼中盡是得色和挑釁。袁一諾豎起大拇指,然後招招手。
向嘉丞跳得很興奮,滿臉的汗,走過來拿著酒杯一口氣喝光,問道:“怎麽樣?”
“比當年跳得好。”袁一諾由衷讚歎。
“切。”向嘉丞翻個白眼,“當年你看清什麽了?就看見有人騷擾我了。”正說著,旁邊有人端著酒杯過來,醉醺醺地說:“哥…哥們,喝,喝…喝一個?”
向嘉丞和袁一諾驚訝地對視一眼,隨即同時噴笑出聲。那人臉上掛不住,把酒杯重重地蹾在桌子上,斥道:“笑…笑什麽笑,喝!”緊接著,又有幾個人湊了過來。
袁一諾靠在沙發上,懶洋洋地道:“快滾吧。”
“啥玩意?”那人瞪起眼睛,“跟你沒…沒關係,我請,請他。”說著,一直向嘉丞。向嘉丞但笑不語,袁一諾點點頭:“我知道。我說,你滾。”
“我草!”那人怒了,旁邊幾個一個勁地往前貼,差點把桌子給擠翻了,對向嘉丞就要動手動腳。袁一諾一把捏住一人伸過來的手腕,稍稍用力向下一掰,那人的手腕差點斷了,“媽呀——”一聲尖叫出來,被袁一諾抬腳踹出去。
酒吧裏打架太正常了,保安隨時蓄勢待發,一見形勢不妙,趕緊上來。那人指著袁一諾鼻子罵:“我G你……”被袁一諾一個拳頭揍得臉偏到一邊,當時就腫了。周圍小混混見勢不妙,正要散開,有人大聲笑道:“呦,這不是袁哥嗎?”
袁一諾看過去,一人穿著休閑西裝,一手C兜大搖大擺走過來,赫然竟是裴瀟。他笑嘻嘻地瞧瞧西裝革履的袁一諾,再瞧瞧一身服務生打扮的向嘉丞,道:“這是唱的哪一出啊?袁哥你倆換工作啦?”
這回變成向嘉丞臉紅了,呐呐說不出話來。袁一諾大大方方攬過向嘉丞的肩頭:“沒事出來玩玩,你怎麽在這裏?”
“我的店。”裴瀟翹起大拇指一比劃,“請你喝酒。”
袁一諾大手一擺:“今天還有事,哪天再來。”說著,和向嘉丞並肩往外走。
“喂。”裴瀟叫住他倆,“聽說你玩CS挺厲害,沒事較量較量?我還有幾個朋友,一起出來玩。”
“再說吧。”袁一諾無可無不可。
“還有我跟你商量那件事。”裴瀟難得地認真,“你好好考慮一下。”說完又恢複漫不經心的模樣,“今天算我請你。“
“謝了。”袁一諾也不跟他客套,拉住向嘉丞的手走出酒吧。
兩人披上羽絨服來到街上,你望望我我瞧瞧你,突然一起大笑起來。袁一諾道:“下回可別這麽玩了,容易弄出心髒病。”
向嘉丞長長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來,在路燈下看著那團白蒙蒙的霧氣,歎息道:“想當年哪……”
“哎哎。”大獅子伸手製止,“別提當年,我頭暈。”
“嗬嗬。”向嘉丞笑,一偏頭,“那……去酒店?”
“去酒店。”
當年的事情很複雜,但有一點袁一諾始終堅信,盡管向嘉丞總表現出一副我把你勾引到手的樣子,實際上,袁一諾對向嘉丞始終有感覺,並且從未變過。
從何時開始的?袁一諾自己也說不清楚,好像是瞧見向嘉丞在溫暖的陽光下,做飛機模型的時候;或者是他在學校運動會上,跳高得了第一名,用力揮拳,神采飛揚的時候;或者是他盛夏裏裹著薄毛毯,在涼席上舒展四肢酣睡的時候;又或者,是他在浴室裏,站在水流下,望著自己發怔的時候……
袁一諾懵懵懂懂,稀裏糊塗,他從來沒往那方麵想過,隻是希望能和向嘉丞在一起。隻要他倆能在一起,玩也好鬧也罷,哪怕一句話不說,隻專心致誌地學習,都能讓好動的袁一諾老老實實坐下來安靜一會。後來袁一諾回想往事,才發現向嘉丞對他來說,一直都是不同的,盡管他沒有留意,明白過來時,又不敢。
別看袁一諾五大三粗秉性倔強,其實保守老實得很。向嘉丞向他告白把他嚇壞了,很久很久沒敢跟向嘉丞說話,走路都繞開,弄得大人們還以為這倆孩子吵架有矛盾,讓向嘉天從中調解。向嘉天把眼睛一瞪:“拉倒吧,他倆的事情,我能管得了嗎?再說了,我還得準備考試呢。”
別說向嘉天,誰也管不了。兩個孩子平生第一次較起勁來,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他們膠著
較量,卻又暗自觀察思索,彼此保持距離卻又彼此放不下。更準確地說,是向嘉丞想要再進一步,而袁一諾不肯。
不能不承認,出身優渥的人更有一股子渾然不怕的氣質,他們得到的太過容易,因此也就不怕失去。他們一生順遂而又富有,任何要求都能得到滿足,於是行動起來也便格外心安理得。似乎整個世界都圍著他們轉,就算有點小問題小困難,過後也會迎刃而解的。他們是天之驕子、他們聰慧而又優秀,他們不在乎失敗,更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即使是來自於父母。他們做事不用考慮後果,一定會好的,為什麽不呢?
如果換做是幾年後,如果時間變成向嘉丞家裏出事的那段日子,在經曆了無數打擊和失望,在舉目無親走投無路的困境中,他是否還能邁出這一步?是否還有勇氣承受住任何結局?向嘉丞自己也不知道。也許那句老話說得太對了,你得在最適當的時候,遇見最適當的那個人,愛情才會開花結果。
這方麵袁一諾要比向嘉天成熟許多,因為學業不好,家境條件一般,他已經開始為父母和自己打算了。他正在報考技校和報名當兵之間猶豫不決,他比向嘉丞更多地考慮到未來,考慮到長輩的震怒,考慮到兩人舍棄一切之後還能剩下什麽。
袁一諾認為自己不能接受,他們兩個太年輕了,而這件事又太嚴重了。隨即,他讓父親托向父的關係,準備參加征兵體檢。
向嘉丞是從袁母的嘴裏得知這個消息的,當時全家人正坐在一起吃晚飯。吃完飯向嘉丞還要去補習班繼續學習英語,所以吃得快了點。向父和藹地說道:“一諾,多吃點肉,部隊夥食不好,在想吃你媽媽做的飯菜,可得幾年以後啦。”
向嘉丞心跳了一下,難以置信地盯住袁一諾。對方低著頭,悶聲不吭地往嘴裏大口大口扒拉米飯。向嘉丞強自按捺住心潮洶湧,問道:“一諾你要當兵了嗎?”
“咦,你不知道嗎?”回答他的是嘴快的向嘉天,“他沒跟你說呀。下星期體檢,再下星期就走了。”
袁一諾沒敢看向嘉丞的眼睛,隻嘟囔一句:“體檢過不過還不一定呢。”
“說什麽呢?”袁母不清楚兒子的心思,瞅了向父一眼,道,“向市長都給你托人了,怎麽會過不去?這孩子,總亂說話。”
向母微微笑道:“應該沒問題,不過還得等體檢報告出來,凡事穩妥點好。”
“那是那是。”袁父憨憨地笑。
向嘉丞吃不下去了,血液全湧到臉上,他緊盯著袁一諾,恨不能把那個混蛋拉過來痛揍一頓。他還在這邊傻了吧唧地等著呢,給對方適應的時間呢,弄了半天人家不聲不哈地早就有了打算了。
向嘉丞很憤怒,握著筷子的手在發抖,他覺得受到了欺騙,又像是被最親愛的人遺棄,一下子跌入萬丈深淵,天都是灰的。向母見兒子哆嗦著嘴唇,臉色極為難看,連忙問道:“嘉丞你沒事吧?你怎麽了?”
向嘉丞“啪”地把筷子重重放到桌上,扔石子似的扔出幾個字:“我不吃了!”轉身上樓。
向母瞧瞧頭都快埋到飯碗裏的袁一諾,不用問,肯定是倆人又鬧別扭了,隻好叫大兒子:“嘉天,你快點上去瞧瞧你弟弟。”
“啊,行。”向嘉天回答得極為痛快,一邊往嘴裏塞醬牛肉一邊道,“我吃完了就去。”
一連幾天袁一諾都沒睡好覺,他和向嘉丞的臥室門對門,能看見從對麵映過來的燈光。向嘉丞也沒睡,燈一直執拗地點著,像控訴著什麽埋怨著什麽似的。袁一諾輾轉難眠,從沒想過一縷燈光會給自己這麽大的影響,他有心想走進去和向嘉丞好好談談,猶豫片刻又改了主意。也許這樣就是最好的,反正過段日子自己就要當兵去了,兩年之後再回來,大家客客氣氣地打招呼……
袁一諾一想到向嘉丞禮貌而疏離地跟他問好,忽然覺得心口一陣刺痛,他咬著牙,固執地縮在被子裏,僵硬得像一個雕塑。
第三天晚上,向父向母出去應酬開會,深夜家裏人都睡著了,屋子裏靜悄悄的。袁一諾就聽到對麵房門一響,他撲棱坐直身子,趁著燈光,見向嘉丞正向外走。
向嘉丞走路的姿勢很奇怪,一頓一頓的,貼著牆,站不穩的樣子。袁一諾一慌,忍不住跟上去,卻聞到一股酒味,他吃了一驚,拉住向嘉丞喝問:“你喝酒了?!”
向嘉丞臉頰紅撲撲的,嘴唇分外潤澤,眼中閃著奇異的光,顯得有點興奮,又很愉悅。他吃吃笑道:“噓——我出去玩一會,你別出聲。”
“你!”袁一諾想大喊,又把弄醒了家裏人,瞧見向嘉丞這樣可不得了,他會挨打的。隻好壓低嗓門,問道:“你要去哪?”
向嘉丞迷蒙的眸子斜睨他一會,忽地冷下臉來,道:“這你可管不著。”說完,不再理會袁一諾,徑自往外走。
袁一諾又擔心又自責,沒辦法隻好在後麵跟著。
向嘉丞打了一輛出租車,袁一諾反應快,趁機也鑽了進去。向嘉丞居然也不攔著,隻對司機說:“我要去體育場。”
“你要幹什麽去啊?”袁一諾又問了一遍,向嘉丞充耳不聞。袁一諾歎息一聲,他明白向嘉丞心裏難受,反正自己跟著,玩夠了把他再平平安安帶回來也就是了。
袁一諾哪裏知道,體育場是當時S城最大的同X戀聚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