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158章 春闈秘史 青豆

第一百五十七章

阮貴妃的那場風波,最後元文宇和元文昊以元文博為籌碼,換得了她的不敢妄動,這邊元文昊看元文博每日裏前來東宮著實可憐,紫瞳又一直忽冷忽熱的,就將阮貴妃行刺自己和元文宇的事稍微漏了點口風與那元文博和紫瞳知曉,然後麵授元文博機宜。

那元文博本就是個花叢高手,得了元文昊的保證——隻要他娘不再亂搞決不會拿他娘怎麽樣——便學那元文磊的哀兵政策,每日裏扮起了傷心憔悴的小模樣,那紫瞳暗想他娘出了這事,而且又不是隻關係元文昊一個人——如果隻關係元文昊一人憑他兄弟倆的交情尚可無事——還牽扯到了元文宇和元文磊,元文博會擔心也是正常的,竟是跟元文昊一樣,沒識破情人的小伎倆,於是有一天,紫瞳便向元文昊言道:華音殿元文博一人呆著著實寂寞冷清,他要先回華音殿呆一段時間。隻是……

“東宮我的‘竹心閣’還能為我留著嗎?哪天那個皇子殿下不小心又弄丟了我我也好有個呆的地方。”紫瞳被人玩弄過一次,戒心大增,對元文博雖然已漸漸接受但始終不敢完全相信他,所以如此言道。

元文昊看自己的計策奏效,自是高興,紫瞳有所要求,且要求又不難辦到,有什麽不同意的。於是便將一份和離書交給了紫瞳,表明他此後是正式的自由身,便由他回到了華音殿。

元文博看紫瞳回到華音殿陪他自是欣喜至極,對元文昊亦是感激萬分,暫按下不提,隻說紫瞳離開不久,元文昊正與元文磊商量著什麽時候找元睿談事情的時候,這天鳳儀宮傳來消息,孫皇後因早年刀傷舊疾複發,情勢危急,宮中禦醫盡被叫去會診,元文昊看這架勢,頂著兒子的頭銜,少不得要呆在鳳儀宮隨時聽候吩咐,所以找元睿的事情自然隻能暫時擱置。

這一侍候便是四五天沒有回宮,可憐東宮諸人並元文磊等都因元文昊的離開而非常地鬱悶,但也無可奈何,因為他們的身份是男子,又與孫皇後無血緣關係,不得入鳳儀宮探視,否則早因想念元文昊跑去看看了。

這邊元文昊不消說,自然也不好受,一直以來跟文清他們還沒分別一天以上的,此時突然長時間分離自然想念,少不得每日托宮人帶口信並帶些食盒禮盒送給五人並元文磊,文磊幾人看文昊也想他們,再加上看到那些物件,自然更加思念,便也趕製東西傳給文昊,於是幾人竟在宮中搞起了鴻雁傳情的把戲,宮人莫不以此為茶餘飯後談資。

這日,元文昊依例在鳳儀宮內照顧孫皇後,無非就是詢問禦醫們孫皇後的狀況,再就是叮囑廚房熬藥,以及要親眼看著宮人給孫皇後喂藥,一日三次詢問孫皇後感覺如何,等等之類瑣事,正忙碌間,元睿過來了。

孫皇後舊疾複發後,元睿這是第二次過來,前一次是元文昊前來報到照顧病人的時候,自從將照顧孫皇後的責任交給了元文昊,元睿便沒再過來,所以今天這是第二次。

例行詢問了禦醫一些問題,元睿便招招手,對元文昊道:“你跟朕來,朕有話要跟你說。”

元文昊暗道卻不知元睿有什麽話要跟自己說,眼下看來也隻能隨機應變了,於是便隨元睿來到了鳳儀宮一個小偏殿,宮人上了茶水糕點,便被元睿揮手清退了,殿內隻剩下父子二人。

元睿先是深深看了元文昊很長時間,而後才道:“知道朕找你來有什麽事嗎?”

“是為了母後的事嗎?”元文昊推測。

元睿搖了搖頭,道:“也不全是。”

“……皇兒不知,父皇明示。”看元睿似乎在等他猜測的模樣,元文昊幹脆直接挑明,想快一點知道元睿要說什麽。

那元睿自也感覺到了元文昊沒心思猜謎題,便點點頭,道:“既然你讓朕明示,朕也就不拐彎抹角吧!”元睿用手指按了按眉心,似在思索該從何說起,半晌後才緩緩道:“你到底是誰,能跟我說說嗎?”

元文昊沒想到元睿一上來便是問這個,倒是吃了一驚,暗道元睿怎麽知道自己不是真的元文昊,這事除了張燕鐸沒人得知,不會是張燕鐸說出去的吧?轉念一想又否定了,覺得以張燕鐸的性格,雖然騙了自己很多次,但若說要害自己也用不著到這時候再害自己,而且依他的性格他的本事也不用假手他人,於是便斟酌著詞語小心道:“皇兒不知道父皇在說什麽。”

自己現在雖然勢力漸豐,但如果元睿知道自己不是他兒子,死活不願意將皇位傳給自己,那一切仍是變數,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他可不想再出任何亂子,所以自然得小心應對。

那元睿看元文昊不承認,倒是一笑,道:“我知道我不說點什麽,你肯定是不會承認的。”

元文昊聽了元睿這話,心內微驚,暗道難道元睿掌握了自己什麽確切的證據?不可能吧?連張燕鐸都找不到自己確切的把柄,元睿不可能知道得更多吧?

正仔細思索自己哪地方漏了馬腳間,卻聽那元睿在稍頓後便接著道:“你不是昊兒,你不要拿騙其他人的話來騙朕,說什麽以前是韜光養晦,哼,我的兒子我還不清楚嗎?”元睿神色冷凝,道:“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否則……你該知道,有時候我悄無聲息地殺一個人是件很容易的事。”

元睿的意思元文昊很清楚,屋外是元睿的心腹高手,如果他真想殺自己,自己隻怕連呼救的機會都沒有。至於殺了自己怎麽跟天下交代跟元文磊他們交代,對於元睿來說或許成問題,但更明顯的是,他元文昊目前就會比他先跟閻王報到。

是的,元睿不需要有任何證據,他隻需要懷疑就可以將自己殺了,畢竟自己目前的身份是一國儲君,不能有半點差池,一旦發現來曆不明,自然要殺掉,畢竟對於帝王來說,向來秉持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原則,即使自己沒有被調包,滅了自己他還有三個兒子可以傳承江山社稷,不用擔心射雕將來無人繼承大統。至於帝王殺親生子女……在皇室中老子殺兒子兒子殺老子又不是什麽新鮮事。

想到這兒,元文昊權衡再三,當下便點頭道:“我確實不是你的兒子。”坦白就坦白吧,不說或許元睿殺己之心更甚,說了,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或許尚有生機,畢竟自己頂替元文昊的事又不是他搞的,是上天安排的。“我是借屍還魂。不過你放心,你可以將皇位傳給你想傳的人,我對當皇帝沒興趣,也不會做危害你們王朝的事,而且我是怎麽到了這個身體都無從得知,如果你覺得我占據了你兒子的身體,你可以想辦法讓我的魂魄從這個身體裏離開,將你兒子的召喚回來。”

元文昊雖這樣說,但一想到如果真這樣,勢必會跟文清他們分開,心中頓時有些喘不過氣來——自私地希望元睿可以放他一馬,他還真是……舍不得清兒他們……

第一百五十八章

元睿對他後麵的話並未搭理,隻微些好奇地問:“借屍還魂?那你本來是誰?”

事實上,在很久很久之前,大約是他的兒子元文昊墜馬的那天,他的皇後找到他,惶恐不安地說她做了一個夢,說是兒子跟她說他活不下去了,不想再活了,要走了,以後讓別人代替自己照顧她。

當時元睿以為是皇後聽到元文昊墜馬受了刺激才生出的臆想,但後來在對元文昊的觀察中他發現自從墜馬後,這個元文昊真的不再是自己以前那個兒子了,才漸漸相信了皇後所言並不是普通的夢,而是元文昊臨走前的托夢。

當然這些他並不打算跟元文昊提,就讓元文昊對此事心存一點惶恐更好。

當下卻聽元文昊道:“我不是你們這個世界的人,說了你可能不相信,連我自己都很難相信自己的魂魄會跑到另外一個空間繼續生還。這有點像仙術中的結界吧。每個空間都是一個大的結界,我一個不小心,從其他一個結界闖進了這個結界。不知道我這樣說你能不能明白。”

元睿聽了元文昊的解釋,先前微鎖的眉峰稍解,淡淡道:“依你的能力,做這個國家的皇帝也沒什麽不可以。我想你看得出來,我是很想讓‘皇後’的兒子繼承大統的。”

元文昊注意到他強調了“皇後”兩字,於是便道:“我是察覺到了這一點,隻是……恕我直言,據我所知,先前的太子性格怯懦,並不適合做這個王朝的儲君,而元……”元文昊本來想說元文磊,轉念一想怕元睿說自己有薦自己人之嫌,於是便轉而道:“而其他三個皇子顯然更適合,不談祖宗規矩,隻從您個人感情上來講,您為什麽隻想讓皇後的兒子繼承大統呢?”

“既然你說不談祖宗規矩,那我也從不談祖宗規矩這方麵說起,如果要談祖宗規矩,其他幾個兒子就更沒有理由可以獲得儲君的權利了,除非我搞廢嫡那一套。”

元睿說到這兒時,似乎陷入了對往事的追憶中,果然,但聽他說道:“你來這兒有一段時間了,也該聽說了我並不是先帝的兒子,而不過是皇族而已的事吧!”

元文昊點頭。

先帝在位五年,無所出,最後在病危時,朝臣幾大勢力惡鬥後,匆忙間選定了洛江王的兒子元睿為儲君,這個洛江王當年混得並不好,勢力單薄,選定其子元睿為儲君,朝臣的意思不言而喻,都想找個好控製的。

“我的孫皇後,那時已是我的王妃,她性格溫良而少言,而且也確實跟我的昊兒一樣,頗為怯懦。這樣的女子我顯然不會放太多的注意力,所以我跟她的關係,雖然不至於猶如陌生人,但也不過相敬如賓。但是……”元睿歎了口氣,接著道:“但是她待我極好,後來遇到過的女子竟無一人比她待我更真更誠。我原不知道她待我好到什麽程度,隻知道在洛江時無論我在外麵多久回來,她都能第一時間出現在我麵前,將我侍候得無微不至。後來……在上京的路上發生了一件事,我才知道她愛我更甚過愛她自己的性命。”

“我這樣一個微寒王子能夠成為儲君,自然令那些有權勢的人眼紅,路上暗殺不斷。那天也是一場暗殺。我跟皇後躲在馬車裏等待侍衛們打發掉那些暗殺者,突然就有人衝破了包圍挑開了車簾刺了進來。當時我還沒反應過來,沒想到皇後的警覺性倒是比我還強,已是撲在了我的麵前。刀直刺進五內,雖然我拚了全力將她救了回來,但二十多年來這個刀傷一直痛苦地折磨著她,讓她生不如死,不能久坐亦不能久臥,還不能受寒,一遇陰雨天氣就疼痛難當。這隻是我了解的,事實上她從未向我叫過一聲痛,說過一聲苦。……”元睿聲音微啞,閉起了雙眼。顯然元睿想起了當年的事,也顯然元睿對皇後的擋刀舉動非常感動。

元文昊知道古代的醫療技術不行,像這種嚴重的刀傷一般很難治得不留後遺症,所以傷口會經常發作,折磨著病人。想到孫皇後一個弱女子,受這種男人都難以承受的痛苦,元文昊不由惻然,現下已慢慢有些了解元睿立儲的情結了,說到底,無非是感恩的報恩情結。

“從那時起我就發誓,隻要皇後能夠活下來,我這一輩子即使不能讓她活得有多好,至少會讓她活得平安。”

“做了皇帝後,我無權無勢,若要想在朝廷上站穩腳,光憑小聰明是不夠的,不娶些重臣之女為妃那是不可能的。皇後看我娶進一個又一個女人,並沒給我添任何麻煩,沒有嫉妒,沒有哭鬧,沒讓我操半點心,我本來準備的安慰詞甚至沒用上地方,我想她是理解我這麽做的原因的,不過,我新人不斷,難免有時會冷落她,我想她心裏還是不太愉快的,所以她隻呆在鳳儀宮,從不外出,閉門謝客。”

“因為當年那一刀,我一直擔心她不能誕下皇子,幸好天佑我的梓童,過了幾年還是誕下了昊兒,雖然昊兒性格軟了點,但還不至於昏庸,我當時就想,我也不能期盼得太高,這樣就行了。不過他性格太軟,在宮廷中實在難以生存,我不得已,這才年年表現出忽視他的模樣,盡量讓想害他的人能將注意力轉到我表現出重視的人身上,為他減輕點負擔。隻可惜天算不如人算,衛紫保護不周,還是讓昊兒遭了人的毒手……”

元文昊聽了元睿的話,心下微覺不快,道:“元文昊是你的兒子,元文磊何嚐不是,你次次將元文磊置於風浪尖上,待他這樣涼薄,太也殘忍。”

元睿看元文昊這樣維護元文磊,明了地微微一笑,道:“我自然是知道磊兒有足夠的能力應付才這樣做的。難道你不覺得他有這個能力嗎?”

元睿的神情語氣讓元文昊臉上微紅,暗道元睿既然在自己身邊派了人,自然對自己跟磊兒的事情一清二楚,所以當下隻作不語。

話說到這兒,也差不多了,元睿便開始說真正要交代的事。

於是頓了頓,元睿便接著道:“禦醫說,梓童隻怕熬不過今年,所以……”元睿長長地歎了口氣,道:“這邊你不用守了,回東宮準備接位的事吧!我會安排禮部跟你交代相關事宜的。”

元文昊挑眉,不是太明白皇後要仙去與自己繼位有什麽關係。

元文昊雖未說話,但那疑惑的表情元睿已看得明白,於是便解釋道:“那日大難,我曾對自己說過要給她最好的,現在,她自己是皇後,她的兒子是儲君,然後,我希望在她有生之年,還能看到自己的兒子當上皇帝,自己做上太後,這樣也算不虛今生吧。”

元文昊對眼前這個皇帝頗有點發自內心的尊敬了。一個人對自己許諾而後實現諾言那是常有的事,但難得的是元睿幾十年了竟然還能保有這個想法沒有改變,處在他這個位置上還真是不易,由此可見,元睿倒是個性情中人。

想到元睿算是個男兒漢,元文昊不由道:“您跟皇後娘娘提過了您對她的重視嗎?”

“嗯?”這下輪到元睿不明所以。

“我想如果陛下將自己對她的心意一一說明,皇後在這最後一年會過得更加幸福。”

“……朕隻要做朕該做的就可以,說出來未免做作。”頓了頓,元睿輕歎,似是想到了什麽,頗有些無可奈何地道:“……況且我心裏另有所係之人,所以給不了她男女感情,這些補償其實遠遠不夠,本也是我這做丈夫的該給的,所以還是不說吧,一直以來,她毫無私心地為我付出了那麽多,隻感情的事不能勉強,我無法給予她同等的感情,所以我對這個結發妻子一向愧疚,有時都想,如果我喜歡的人是她該有多好,一切都會很完美,可惜造化弄人……”

這確實是造化弄人,事實上讓元文昊趕快接掌皇位,除了禦後身體不行了的緣故,還有一部分也是他的私心,想著卸下了帝王的責任,或許自己可以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追求些普通人的感情,隻是不知道這算不算枉想。想到自己那個還沒有一點希望的感情前途,元睿不由有些唏噓,暗覺自己是在找罪受,隻是這罪還是份死罪,他曾想過很多方法來解脫,可怎麽也解脫不了,老天就是要讓他受折磨他也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