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37 人到無求品自高

通往客房的夾道上一位小沙彌用竹掃帚掃著滿地枯黃落葉,風卷起零落在地上的落葉飄轉,如水浪中無根定漂散的浮萍。==??wWw.?首.發?==

秋風肅殺,給寂靜的寺院添了幾分蒼涼之意,漫天彤雲暗鎖,日色無光,仿佛一場雷霆醞蓄未發。

開靖引著雲縱夫婦向寺院後的跨院走去。

“多多,不要亂跑,快回來!”一位老媽子追逐著一個七、八歲大的孩子停到雲縱夫婦眼前。

圓圓的臉,烏亮的大眼睛眨眨望著珞琪lou出天真的笑。

珞琪眼前一亮,微躬下身,拿腔作調學著童音逗弄著眼前這忽閃著大眼睛的娃娃:“多多,還記得琪姐姐嘛?”

“呦,這不是珞琪姑娘嗎?啊,少夫人,小爺,老爺這些天還在念叨,說八成你們快來了。??”奶娘驚喜地對後麵喊:“八爪兒,快去通稟,小爺和少夫人來拜見老爺了。??”

雲縱彎身一把將多多抱起,同靖兒詢問著大帥近況,邊哄逗著多多向宅院裏走去。

寺院的跨院十分簡單,兩排廂房,青磚地的小院,才從夾道走進,就見廂房前一人正氣定神閑地打著太極拳。

雲縱眼前一亮,抑製不住興奮之情,放下了多多交給奶娘,一旁的開靖正要上前通稟,卻被雲縱一把攔住,不忍擾了原大帥練功清修。

白色的寧綢短衫略顯寬大,下麵垂了截紅絲汗巾穗子。??秋風摧麵中,那衫子勾勒出矯健地身軀。??馬步立得平穩,一看就是練家,舉手投足間柔中帶剛,暗含了力道,如潛龍在淵一般。??步走八卦,雙手推拳如抱太極兩儀混元真氣。

雲縱同珞琪在秋風中靜靜立了一盞茶的功夫。??才見原大帥緩緩地收勢氣沉丹田,一雙微閉的眼睛徐徐睜開。??炯炯的目光掃視四周,落在雲縱身上,目光中似含了驚詫,又瞬間平靜。

“大帥,煥豪給大帥問安。??”幾步向前打個千,機敏地伸手搶在原大帥探手去取的丁香樹上拿下長衫,抖落開在原大帥身後伺候原大帥更衣係帶。

“什麽時候到的?”原大帥問。??就如問訊一個朝出夕返的孩子。

雲縱隨在原大帥身後,一臉活潑地笑意,將如何去給老佛爺拜壽,隨父親在京師的事大致描述,說地都是些逗笑促狹的事,邊說邊舞,神采飛揚。

原大帥隻是笑罵一句:“多年不見,還是那副輕佻的樣子。??”

“煥豪哪裏敢?就是孟浪。??在二叔麵前也要收斂一二。??”雲縱腳步輕快地隨原大帥進到房中,扶了原大帥坐穩在太師椅上。

珞琪四下望望,這房子極為簡陋,真是陋室。??一張漆色斑駁的八仙桌,四壁空空,連幅中堂畫卷都不曾有。??隻在斑駁的壁上有幅墨寶,上書四個字“寧靜致遠”。??那幅字擺得恰到好處,是貼在一塊斑駁掉了牆皮,隻lou出裏麵灰色的磚坯的牆上,顯得古拙,配了筆法地蒼勁,更是渾然一體,勝過無數精心布置的堂屋。

房梁下懸垂著一雙濕漉漉的草鞋,有些落灰,漆皮掉落的柱子上掛了根竹杖。??如農家窗外掛的苞米棒一樣。??是極為有趣的裝飾,也象征“竹杖芒鞋輕勝馬”。??原大帥由來是位淡泊名利之人。??逢人隻說報效國家,無心功名利祿。??就連在朝鮮國二十五歲時就位居監國重任,住進皇宮,朝鮮的高宗皇帝李熙對他言聽計從,推崇備至,那時候多少人眼紅,而原大帥聽了也隻是一笑,甚至那些告發他之人的信件被兵部轉回給他,他都一笑焚毀,看都不看,頗有大將氣概。??也難怪雲縱隻服氣他一人。

雲縱扶了原大帥上座,退後幾步,正正衣冠,攜了珞琪恭恭敬敬地下拜。

“琪兒起來吧,你身子不方便。??”原大帥身邊地許夫人出來製止,扶起珞琪。

而雲縱卻如對父母一般,恭恭敬敬一絲不苟地叩頭大禮跪拜。??隻有子女離家多時,返鄉和離家時要對父母如此大禮,這在朝鮮國沿襲得更盛,這是家中子弟的規矩和禮儀。\\?\\

原大帥坐在太師椅上,坦然地受拜,待雲縱叩過頭,他並沒有吩咐雲縱起身,隻是陰沉下臉問:“你還有臉來?”

一句話珞琪心頭顫抖,她不知道原大帥此話何意?做賊心虛,難道是原大帥知道新軍都統一職已被雲縱所得,而且是kao了官場周旋得來?

雲縱俯身微抬了眼偷望原大帥一眼,他不是怕,是真怕,心驚之餘問道:“煥豪放肆,離開大帥這些時日,多有造次之處,大帥訓教!”

雲縱自十二歲就隨在原大帥身邊,吃在一處,睡在一起,一舉一動都被原大帥修理得規規矩矩。??去朝鮮國時,雲縱就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惡少,在朝鮮軍中被原大帥幾次挑理,立刻老老實實,篤靜順從。

“不知悔改的孽障,我早就守株待兔在這裏。??先時聽說你去了天津衛,我去天津你反逃來京師,我追來京師你沒了蹤影。??後來才聽人說,楊雲縱可是出息了,竟然跑去北洋水師去效力了。??隻是不知為何,臨陣拖逃,致遠號全艦官兵覆沒於大海,慷慨盡忠,獨你沒有登船,說出去還是我原仲愷的左膀右臂,笑話!”

雲縱慌得跪前幾步,通常家中呼喚小輩,隻稱大名或乳名,表字都是同輩中人尊敬的稱呼,即使偶然不大沾親地長輩喚一聲表字,已經是極為抬舉賞臉。??如今原大帥稱他的表字“楊雲縱”,雲縱立刻心中一緊,這是在嘲弄他。??雲縱如被冤枉的孩子一般委屈,微撇了嘴角辯駁道:“二叔容稟,非是煥豪躲避二叔,實在是家父自發現了煥豪地行蹤,追殺得緊,若不擺拖趕前一步去兵部尋人告禦狀,方伯謙就冤死了。??”

說到這裏神情惘然。

原仲愷嗬嗬冷笑兩聲反問:“那方伯謙人在何處?你可是為他洗清冤屈?”

話音裏滿是嘲弄。??手中端起蓋碗,許夫人忙陪笑了過來攔住說:“茶冷了。??我去給你們爺倆換一壺鐵觀音來。??你也別忙了教訓孩子,不是才見麵。??”許夫人遞給雲縱一個顏色,雲縱卻不敢抬眼。

“學會頂嘴了?”原大帥怒道,“若不是當了你媳婦,定讓你掌嘴!你羞也不羞,都要當爹的人了。??”

屋裏沉寂,珞琪在一旁肅立屏住呼吸。

許夫人拉拉她的衣袖示意她退下。??出到門口,許夫人笑了寬慰說:“他們爺倆一見麵就這樣,你怕是許久沒聽二爺訓煥豪,不習慣吧?”

珞琪笑笑,卻不忍心再回頭看了一眼,雲縱真是跪得規規矩矩,可是比在家中父親麵前恭敬許多。

雲縱對原大帥曆來敬畏,這點珞琪心知肚明。??隻是奇怪原大帥的舉動。??如今原大帥就是隻落野的鷹,卻依然威嚴不減,再者雲縱也非昔日那十二歲跟了他鞍前馬後的頑童,算來也是朝廷從三品大員,官職不在他原仲愷之下,加之雲縱如今怕也是朝廷炙手可熱的人物。??原大帥竟然絲毫不留情麵,也不顧及雲縱身後地楊督撫大人。

不過,珞琪心裏也暗笑,看來雲縱也是欺軟怕硬,如何在原大帥麵前從來不敢造次。

“聽說煥豪去了北洋水師,還是你公公發電趣告知地,當時仲愷就愁得不思茶飯,罵了許久。??官場險惡,雖然猜出煥豪他多半是為了尋二爺而去威海衛,但此等魯莽之舉。??傳去朝廷定成了話柄。??豈不誤了雲縱地前程?你還不知道你二叔地脾氣,他喜歡那野馬性格與眾不同膽大妄為的。??但又總教訓家中子弟不能逾距。??前些時,不知道哪裏的沒臉的帶了開靖去菊兒胡同玩,去打茶圍,招了些兔兒爺做陪,不過喝喝酒玩玩,回來被二爺這頓狠打。??靖兒的臉上打紫一處,現在都有痕跡,這都是老佛爺大壽前的事了。??”

珞琪聽著許夫人滔滔不絕地講,也樂得同許夫人敘舊,漸漸忘記了丈夫在前廳和原大帥地緊張。

許夫人吩咐下人做菜,抱歉說:“因是寄宿在寺院,不能吃葷,你們就不要見外,隨意吃些。??”

珞琪四下望去,小院清靜,卻是荒涼,屋頂滿是衰草,院裏都是落葉。

不由問:“夫人,如何不去外麵租借個宅子,反在寺院裏?”

許夫人掩袖一笑,爽快道:“是你二叔他喜歡寺院,執意要做個野鶴閑雲,在這古刹清靜之地寄居。??多少人奇怪問他呢,就是如今落草沒個實職,可總是朝廷大員,命官,如此寒酸。??”

珞琪不由想起那陋室裏貼的那四字橫幅“寧靜致遠”,原大帥真是淡泊明誌呀。

用齋飯時是在齋堂,一家人守了張簡易的木桌,桌子上一碟饅頭,幾碟不見油腥的小菜,珞琪隻認出一碟是拌紅蘿卜,?一碟是青豆,一碟是玉米桃仁,一碟綠葉菜燉豆腐。??旁邊桌上是一鍋熱氣騰騰的粟米粥,噴香的味道。

“新下來的粟米,最養人。??當年吉官兒最是喜歡這口。??”許夫人說,雲縱起身躬身接過許夫人遞來的粥。

坐在一旁地多多忽閃著眼睛望著珞琪,珞琪對他笑笑,他就也笑笑。

“多多四歲就會吟詩,如今還是小才子嗎?”珞琪問。

多多笑得春花般燦爛,點點頭說:“多多前些天還賦詩一首,題目是《悲秋》。??”

“什麽《悲秋》,你小小年紀哪裏知道悲?附庸風雅,無病呻吟,吃飯!”原大帥笑罵中掩飾不住對幼子的疼愛,隨手夾起一熱氣騰騰的苞米麵餑餑遞給長子開靖,又將一個遞給雲縱道:“可是還不吃粗糧?”

雲縱起身,眼睛滴流一轉。??委屈道:“大帥如此信不過煥豪,大帥的教誨,煥豪銘刻於心,哪裏不吃粗糧。??”

“但願心口如一。??”

原大帥門規森嚴,飯桌上真是食不言,寢不語,吃飯夾菜地聲音都細小。

珞琪正在緩緩地吃。??許夫人將一個煎蛋遞在她碗裏說:“特地吩咐為你做的,你如今有身子。??要保養。??”

珞琪笑了致謝,心想哪裏就在乎這一頓,餘光不經意間掃到身旁地開靖身上,開靖正偷偷將父親遞給他的餑餑藏在衣襟下的褲子裏,那被燙得抽搐疼痛的樣子令珞琪心頭一顫,開靖也發現了珞琪,求助的目光望著她。??示意她不要聲張。

因凳子是條凳,珞琪和開靖各把了凳子一腳,珞琪右手是雲縱,左手是開靖,忙示意地伸手要那餑餑,開靖在桌下遲疑地將餑餑遞給珞琪,珞琪神鬼不知地將餑餑自然地放在她和雲縱中間地凳子上,用自己的帕子蓋住。

開靖感激地望了珞琪一眼。??珞琪笑笑,猜想開靖地腿一定被燙到,也深惡痛絕這些規矩家法。

飯前飯後,雲縱幾次試探原大帥的打算,每提到新軍之事,原大帥都抬手示意他免談。??瀟灑地說:“朝廷用人,自有章法,豈是爾等妄議?”

珞琪也不由佩服原大帥,看來都是誌銳哥那些人心高氣傲,過於結黨排斥異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原大帥如此超拖名利之人,如何會和那些利蠱一樣去鑽營謀求新軍都統的官職。

告別原大帥時,原大帥特地讓雲縱帶了些家鄉特產地醃肉,說是佛門內不得吃葷腥。??又舍不得此美味。

雲縱和珞琪歡喜地告辭離去。??臨行時,原大帥再三囑咐雲縱。??不管過去發生什麽事,楊督撫就是他地親爹,孝順是為人子的本分,不許造次。

雲縱笑笑,嬉皮笑臉地應承了讓原大帥放心,帶了珞琪離去。

小夫妻一路說笑逗鬧。??珞琪偷偷問雲縱:“你可去看過靖兒地腿,可曾被燙壞?”

雲縱認真地點點頭說:“大腿上燙出一片水泡,怕是要挑破抹藥才好。??”

珞琪擔憂地歎息,又取笑道:“可見爹爹如何地寬縱你,偏是有些人,挨罵也要湊去找原大帥,放在家裏的好日子不珍惜,怕真是挨罵的腦袋。??”

馬車經過廠甸市集時,簾外一陣炒栗子的香味撲鼻而來,那香氣誘人。

雲縱大喊停車,跑去買了兩包,剝給珞琪吃。

“糖炒栗子,你最愛吃。??”絳紅色的脆皮咧開笑口,上麵沾著泛黑色的糖霜,剝開皮是嫩黃色的栗子仁。

“張口。??”雲縱說,珞琪微啟皓齒,一粒栗子塞入嘴中。??甜而不膩,帶著栗子本身的甘醇味道,嚼起來齒頰留香。

小夫妻吃著栗子,不時就吃光一袋,那第二袋雲縱打開,卻又封上口,沉吟片刻說:“留給老祖宗吃。??”

珞琪會心地笑笑,看出丈夫地小心思,又不忍裝糊塗,拖口說“:啐!還嘴硬,哪裏是留給老祖宗吃,老祖宗牙口不好,幾曾吃栗子,倒是爹爹喜歡吃糖炒栗子。??上次大姐和姐夫從雲城回龍城娘家歸省,帶來一袋涼冷的糖炒栗子給爹爹,爹爹都歡喜得不得了。??”

見雲縱側頭不語,珞琪扳過他的頭,捏捏他的鼻子說:“終於想明白了?孺子可教也!還是原大帥的一句話勝過爹爹那一捆藤鞭。??”

雲縱嗤嗤笑了聲道:“你多想了。??送包栗子去取悅老爺,不如送他捆藤條虐兒子來得歡喜開心。??”

珞琪瞟他一眼,也不多做辯駁,知道雲縱這些天總是如她所願同父親有些和解,也不枉她苦心設計一場。

車拐過絨新胡同巷子口,珞琪忽然記起這個地方說:“停停,拐去看一眼誌銳哥。??”

雲縱見天還早,樂得同珞琪多在外麵玩耍,車才拐到巷子口,就見國舅府門口一團混亂,官兵把住了巷子口。

珞琪雲縱不知道出了什麽事,雲縱也不便下車,就吩咐樂三兒說:“三兒,你去看看前麵怎麽了?”

不多時,樂三鑽擠進車裏吩咐掉頭快走。

雲縱驚愕地問:“怎麽了?”

車跑出兩個巷子停下,樂三兒見左右無人才說:“哥,出大事了,國舅爺被抓了,說是滿門抄家,要被發配去新疆伊犁了!”

珞琪驚愕得不敢相信,抓了樂三兒的手腕問:“你沒聽錯?”

樂三兒急得抓耳撓腮說:“怎麽能錯?我給了那管事兒地點銀子,說是給國舅府定期送豆腐的,他家沒給我結賬呢。??問出了什麽事。??那管事的說,國舅爺犯了國法,被皇上下旨抓了,這大樹遭雷劈,瞬間就倒了!”

“我去看看!”雲縱不甘心地欲奔回國舅府,珞琪一把抓住了雲縱說:“吉哥!你冷靜,你回去於事無補,宮裏好歹有珍哥兒在,她不會不管。??再者,這些奉旨辦事的能做什麽?真正下旨的人才能救誌銳哥,不如想辦法見皇上或老佛爺。??不知道誌銳哥是不是遭人冤枉了?”

《奉旨休夫?》

類別:浪漫言情?|?專欄作者:雲霓?|?書號:1149738

五色裘,千金子,白馬翩翩來相伴。

拈香嗅,疊股眠,花月春風與君歡。

正在上演滿朝趣武驚魂夜,公主無敵亂京都。

精彩不容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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