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 廚幫

兩人並肩走進了酒樓。

看著正在東倒西歪用各種姿勢打盹兒的夥計們。

夏芊鈺好笑的摸了摸鼻子,輕咳了一聲。

好在他們還算警醒,意識到兩人已經回來了,都驚醒了,長期流浪的劉順喜最機敏,別人還在揉眼睛,他已經簇擁上來問道:“掌櫃的,禹大哥怎麽樣,嶽堂主沒有為難你們吧?”

“沒有。”禹歌笑答道。

夏芊鈺卻聽到他說堂主而不是幫主。

“怎麽可能,廚幫可是大唐最大的庖廚幫派,幫主聽說是當今的禦膳大總管,雖然他不管實事,隻掛了個由頭。

廚幫是從不輕易叫人前去的,除卻評斷是非,處理糾紛之時,或者是審核廚藝廚德也就是是否有當掌勺的資格之時。”

這話很快引起了大家的興趣,夏芊鈺掃了劉順喜一眼,隻恨他懂得未免太多了。

夏芊鈺剛要說話,青青已經非常天真非常懵懂,非常讓人想要胖揍一頓的搶答道:“難道掌櫃的您和禹大哥有什麽不可調和的矛盾,鬧到了廚幫去了?”

夏芊鈺很鬱悶的掃了她一眼,根本不想搭理她。

“喜哥兒,這邊說話。”禹歌笑拉著劉順喜坐下。

“把你知道的詳細說與我聽聽。”

顯然他對劉順喜知道的事情感興趣了,前世他便是太過清高,認為這些是三教九流,烏合之眾,廚子不好好研究美食。搞什麽拉幫結派的事情,不屑與他們為伍。

他又是掌勺又是掌櫃。也無人來拉攏他,他全靠手藝吃飯。走了多少彎路,他都記不清了。

如今,該是讓一切明朗的時候了。

夏芊鈺也非常感興趣,忙走了過去,坐在椅子上,使喚皓哥兒去煮了茶來佐好的故事。

劉順喜是個人來瘋,從南到北,由西到東,他不知靠他這口燦蓮花的本事。換了多少頓飯吃,討了多少人歡心,要說講故事,怕是沒人說得過他。

見大家圍攏過來,他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的將茶杯當做醒木一敲。

“要說這廚幫乃是江南第一大幫,別處雖然也有分部,但是均不如江南響亮,總部設在蘇杭。我曾在總部後廚要過飯。

我劉順喜是什麽人?雖然籍籍無名,但是也不是隨便一個包子就能打發的,這廚幫的飯菜都比別處的香。”

大家哄笑,劉順喜也不惱。繼續說道:“總部叫總堂掌事,分部的便叫堂主,充其量‘嶽三瘋’也就是個堂主。別人叫他幫主的時候,他也不反駁。任由人家瞎叫,他也不嫌羞臊。”

“等等。‘嶽三瘋’?”夏芊鈺捕捉到有用的信息。

“嶽虎表字三嶽,三嶽不就是三峰?”劉順喜哈哈大笑,夏芊鈺這才發現她理解錯了,不好意思的摸摸鼻頭,示意他繼續。

“別的地方不好說,但是若是想要在江南立足,這個廚幫不得不入。大樹底下好乘涼啊!別的不說,咱們招不到夥計,這個也有可能是其中一個原因。

要知道,不說‘嶽三峰’在琴川的勢力,幾個執事也是惹不起的。我們經營什麽菜係,若是雜派也就好說,自成一派也不怕,若是主營四大菜係中的其中一樣,也是需要底下的執事首肯的,他們掌握著整個琴川知名酒樓的一手消息。”

“意思是,他們不同意俺們還開不成酒樓了?”張二斤氣得在桌上一拍。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其實能夠被他們認可,登記入冊,也是好事,每一年的名廚選拔,有可能讓你發明的菜名垂千古,或者能夠由禦廚大總管引薦到皇家去做禦廚。

以後榮歸故裏,屋宇美女,那是享用不完啊!”劉順喜一臉向往的說道。

不過很快夢醒,“我這輩子是沒戲了,不過有口肉吃,有杯酒喝,也就心滿意足了。”

對於幾個執事的具體消息,劉順喜也不知道。

他當初聽的時候,也就聽到了這些。

夏芊鈺雖然有點失望,但是能夠知道這些信息,已然不錯了。

至少能夠正視擺在眼前的形勢。

也越發感激禹歌笑將劉順喜留在了店內,他雖然看起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但是收集信息是一把好手,天生一張笑臉,未語先笑,令人對他全然不設防。

吊兒郎當的樣子,扮演乞丐,完全不用化妝都不會出戲。

“順哥兒,這些日子你別的事情都別管了,將四位執事給我查個底兒掉,事無巨細我要全然清楚,包括他們昨晚家中吃了什麽飯菜,看門的狗叫什麽名字,有幾個丫鬟,幾個家丁這種事情都事無巨細,全然告訴我。”

夏芊鈺覺得是機會了,總要知己知彼,方能成事。

劉順喜雙手抱拳,嬉笑道:“掌櫃的,使喚我,我是沒什麽問題啦!隻是……別人,恐怕無利不起早。”

夏芊鈺心領神會,“五兩銀子,省著點花,多退少不補。”

“得,您請好。”劉順喜笑眯眯的將銀子收下。

故事聽得差不多,見天色不早,夏芊鈺也準備回桂園了。

張二斤叫住她,夏芊鈺眉毛一皺,“二斤,有什麽事情明日再說,我實在是累了。”溜之大吉。

今日經曆的事情這麽多,她急需將各種關係羅列清楚,然後要想清楚,以後酒樓主營什麽菜係。

禹歌笑,他年少時走南闖北,廚藝集大成,都很出色。

而張二斤沒有受過係統的訓練,他在金陵呆過,又似乎會做部分巴蜀菜和蘇州菜。

掌勺和副廚雖然段數不同,都是雜家,反而無從選擇。

給酒樓的經營方向定位這個任務,自然而然的落到了她這個掌櫃的身上。

她曾以為在現代經營餐廳,才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不但要與工商管理局,環保局,食品安全管理,消防局等人打交道,還要應付食客挑剔的味蕾和他們對於創新的熱衷。

到了古代,她以為自己積累了兩世的知識,足夠應付了。

這才發現隔行如隔山。

夏芊鈺的主業是富家小姐,吃穿不愁,副業是跟著禦廚私.奔,而蘇小小的主業是美食家,副業是美食撰稿人。

這些聽上去與如何當好一個掌櫃是那麽的接近,其實卻又是背道而馳的。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人,如今要去伺候等著挑刺的食客。

一個整日裏用挑剔的味蕾,讓飯店的老板又愛又恨的美食家,如今卻要研究菜品,然後讓別人挑剔。

她這才發現,在古代想要成為一個美食家,一個好掌櫃,並且靠經營酒樓來積累財富是難之又難。

水太深,可用的資源又太少。

她給夏氏請安過後,便把自己關在房中,喚出虛鼎,從她的書架上取出了一本名家采訪,這些都是唐朝還未出現的近現代美食家研究的菜品。

“對啊!我還認為我兩世的知識積累沒有用。”

她合上書本,不由感慨,同時心中也有了計較。

“小小,你在屋裏幹嘛呢?”是夏環佩的聲音。

她忙將書本收回虛鼎中,然後將廂房的門打開。

“怎麽樣,錦公子有消息了嗎?”她關切的問道。

夏環佩一臉失望的搖搖頭。

轉瞬換上一個笑臉,“不提他,幹嘛非要提他,我又不是沒了他活不下去。你給我帶來的那個姑娘,著實不錯。”

“你是說,她符合你的要求?”夏芊鈺驚喜道。

“張小妹雖然是個農村姑娘,但是卻長了一雙巧手,若不是稍微晚了,說不定成為琴川第二個段靈蘭。”夏環佩興奮的說道。

“你是說,才兼文雅的段靈蘭?”夏芊鈺納罕,這評價未免也太高了,若不是因為早逝,段靈蘭在古琴方麵的造詣,不知會到何程度。

“才開始我也不信,可是不過她學什麽都很快,撫琴之時,全無半點世俗氣息,這倒也真是奇了,故此我將她安排在雅字班學習,喚作張雅馥。”

夏芊鈺自然知道琴坊的規矩。

“靈,惠,雅,萱……能排到雅字輩,已然出乎我的意料了。多些三姐費心安排。”夏芊鈺忙謝道。

“自小到大,你何時這樣客氣過,所以還是不要見外的好,我並未曾徇私,張雅馥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琴坊中的師傅一定會悉心調教。

以後便要住在琴坊了,明日我讓她回來拿行李。”夏環佩說完這就起身要走,夏芊鈺知道她還要趕回前院,便不預備留她。

突然想起些什麽:“父親,還是避不見客嗎?”

夏環佩輕輕點頭。

夏芊鈺將她送至院中,見丫鬟桂枝恭敬的等著,也不多說,揮揮手囑咐她慢走,便回到了房中。

見天的已經進入冬月,又有零星小雪,寒風刺骨。

夏芊鈺抱著胳膊,互相搓著取暖,心裏不禁嘀咕道,印象中不記得父親稱病如此久,就像是蟄伏起來了一般,真是蹊蹺。她現在什麽都還沒有做,自然不會打消父親想要攀附權貴的想法。

不知為何,很多的事情似乎都與前世不一樣了,隻是在何處發生的改變,她也說不清楚。

這菜也送了有月餘了,卻一直未曾有任何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