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焚香（5）
上官策很憤怒，他可以說從來沒有這麽鬱悶過了。看著已經變成一片廢墟的玄火壇，他前所未有的生出了想要殺人的衝動！
是的，前所未有！
當年，他師兄雲易嵐在他的麵前，從他師傅手中接過焚香穀穀主之位時，他沒有這麽憤怒過，誰叫雲易嵐是師兄呢？誰叫自己天資比不上人家呢？
這件事，他想得開！
三百年前，他被雲易嵐派到這可以煮熟雞蛋的玄火壇，看守那隻九位天狐時，他也沒有這麽鬱悶過，誰叫雲易嵐是老大，自己隻是一個萬年老二呢？誰叫這群該死的狐狸偷走了至寶玄火鑒，而自己偏偏是焚香穀長老呢？
這件事，他也想得開！
滿以為，以自己的本事，很快就會從那隻狐狸嘴中撬出玄火鑒的下落，從而追回門中至寶，使全穀上下對自己刮目相看，可沒想到，自己在這兒一蹲就是三百年！而現在的場麵更是給了他狠狠的一巴掌！現在他隻覺得這滿地的殘骸，都像是在嘲笑他的無能一般。
“該死的！”上官策對著一塊巨大的石塊就是一腳，可腳上清晰傳來的劇痛告訴他，當初建造這座玄火壇的先人前輩沒有偷工減料，選的全是貨真價實的真家夥！可為什麽在剛才就那麽不堪一擊呢，難道這些東西也會欺軟怕硬不成？上官策更加鬱悶了。
事實上，如果來者是正大光明的到這，把他揍趴下，在放走了那隻九尾天狐的話，他也不會這麽憤怒了，可偏偏……
該死的小賊，該死的魚人，該死的九尾天狐！真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要是老夫當時在此……
很明顯，上官策理所當然地把自己當成了老虎，至於猴子說的是誰嗎，還用問嗎？
其實，就算真的對上他，鬼厲也絕不會遜於他，論修為，兩人半斤八兩，鬼厲甚至可能還要高上一籌，而上官策最大的依仗，八凶玄火法陣的殘陣，在擁有玄火鑒與真正的法陣的鬼厲麵前，隻是一個笑話！事實上，抱著廢物利用，走過路過，不能錯過想法的鬼厲，還是如原著中所寫一般，用玄火鑒把赤焰獸等當成補品給吸得一幹二淨！小灰更是借此機會一舉進化成了真正的三眼靈猴。不知道上官策知道了這些，會不會更加的鬱悶呢？
“追！所有焚香穀弟子，都給我追！一定要將他們都給我抓來，老夫要將他們，碎屍萬段！！！”
玄火壇上方，傳來了上官策歇斯底裏的吼聲！
“那上官策，現在定是惱羞成怒了吧？也不知道他一大把年紀，能不能接受這個打擊？”一個身著男子外衣的女子，俏生生站立在夜色裏，樹林間，望著焚香穀方向，戲謔的說道。雖然她的話中好似對上官策充滿了關心，但從她幸災樂禍的語氣中，不難看出她的真實心意。
那女子的身姿是婉約而修長的，縱然是不合體的衣服依然遮蓋不住她美好的身材。衣服對她來說，顯得有些寬大，披在身上，係上衣襟，卻依舊遮不住縫隙間**出淡淡的白皙肌膚，在這樣的夜色裏，仿佛蕩漾著幽幽的誘惑呻吟。她的唇是柔的，她的眼是媚的，她的鼻是巧的，她的眉是婉約的。她的容貌，像是要流淌過來將你擁抱的溫柔水波，讓你沉醉；又似千百年永駐紅顏的美麗，經風曆雪，卻更豔更麗。
鬼厲站在她的身邊，身上僅穿著的中衣告訴了別人那女子身上的外衣原本是屬於誰的，他對她的美貌視若不見，隻是詫異的看著她：上官策一大把年紀？貌似小白小姐你老人家活的年頭，比上官策多上十倍還不止吧？碧瑤則緊緊的靠著鬼厲，一雙大眼睛警惕的看著小白，唯恐她會與自己爭奪情郎！
小白，不錯，這個女子就是九尾天狐所變的小白，看到了鬼厲的這個樣子，一大把年紀的她如何不知道這臭小子在想些什麽，惱怒的在他頭上敲了一下，便不再管他，轉而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小灰身上。
小灰蹲坐在地上，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主人，又看了看它邊上對著它笑眯眯的小白，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白皙的手掌伸了過來，小灰回頭，咧嘴一笑，伸出自己的猴爪，灰色的毛發下，它的手指看去比人類的要更長一些。
小白輕輕在猴子身前蹲下，衣襟輕動，隱約間有淡淡春光晃動。
她靜靜地微笑著，饒有興趣地看著小灰，然後伸出自己如玉一般的手掌，輕輕執起小灰的手指。
小灰“吱吱”而笑。
她的眼中似也滿是笑意，輕輕道：“我也要謝謝你啊。”
小灰眼睛眨了眨，忽然不停點頭，神色間大是得意。
女子為之失笑，伸手將小灰抱在懷裏，站了起來，緩緩走到鬼厲身邊。
舉目眺望，那一片被夜色掩蓋的遠山。
“三百年了，”她看了半晌，慢慢地道，“整整三百年的時光啊……”
鬼厲轉頭向她看去，她正凝望著遠處，依偎在她懷裏的小灰不知怎麽，很是安靜，眼睛看著鬼厲。
從側麵看去，她的臉柔和的曲線中，仿佛還有一絲莫名的剛強。
她沉默了許久，然後忽地歎息一聲，搖了搖頭，轉頭向著鬼厲，微微一笑。
那份美麗，如黑暗中盛開的百合！
鬼厲淡淡道：“你日後準備如何？”
九尾天狐笑了笑，仿佛也有些惘然，輕輕道：“你把小六自盡的地方仔細告訴我罷。日後有機會，我想去那裏看看。”
鬼厲低了低頭，眼神中似有光芒掠過，隨即道：“是在北方空桑山附近一個叫做小池鎮的地方，鎮外十裏有片小樹林，林中有黑石洞，洞下最深處即是，不會難找的。”
九尾天狐淡然一笑，點了點頭。
鬼厲看了她一眼，似乎猶豫了一下，但隨即伸手到懷中，拿出了玄火鑒。
夜色中，玄火鑒上古老的火焰圖騰，微微散發著光彩。
倒映在九尾天狐的眼中，仿佛就像兩團小小的火焰。
“這個，”鬼厲看了看手中的玄火鑒，送了過去，“還給你吧，本來就是你兒子的東西。”
九尾天狐一怔，忍不住抬眼多看了看他，慢慢將玄火鑒接了過來，在手中把玩了幾下，忽地道：“你知不知道這玄火鑒乃是天地世間的無上神器，萬火之精。如能真正掌握它的力量用法，再配合你在玄火壇中見到的那個‘八凶玄火法陣’，直有毀天滅地的奇威。”
她微笑著，看著鬼厲，道：“就算這樣，你也把它還給我？”
鬼厲淡淡地看了看她手中的那件寶物，沉默了片刻，緩緩轉過身去，低聲道：“我要它做什麽，我要毀天滅地做什麽？我要的，它又不能給我……”
九尾天狐望著鬼厲，半晌沒有說話，目光深深如水。
忽然，她笑了，帶著三百年的滄桑與悲涼。
“說得好，說得好！”
鬼厲與碧瑤向她看去，隻見她臉上盡是笑容，眉目間卻是蒼涼。
“這三百年來，我在玄火壇是不見天日，不知多少次想過，當初為什麽我會昏了頭腦去偷這玄火鑒？這三百年時光，若是我和親人一起快樂度過，那該多好……”
她大聲笑著，柔媚的臉上滿是滄桑的美麗，手一抬，將玄火鑒拋了過來。
鬼厲接住，怔了一下，道：“這個是你們全族人用性命換來的，你怎麽……”
九尾天狐緩緩收住笑聲，眼中的哀色卻更是重了，低低地、幽幽地道：
“我要它，做什麽？”
鬼厲下意識地抓緊了手中的玄火鑒，感覺到從玄火鑒上傳來的一絲暖意。片刻之後，他道：“你被焚香穀禁錮了三百年，不想報仇了？”
九尾天狐淡淡道：“想，當然想了。這三百年來我無時無刻不想。可是我剛才脫困之後，到現在望著這片夜色，遼闊天地，突然間提不起精神去報仇了。”
她舉目遠望，這一片廣闊天地，微微一笑，道：“這幾百年的時光，我竟然傻到浪費在這無聊的法寶之上。如今且讓我在這人世間裏，多過一段舒心日子再說罷。”
鬼厲沉默片刻，道：“那你以後也許還會用到它的，再說玄火鑒畢竟還是你兒子……”
九尾天狐嫣然一笑，道：“小六？他不是已經把這個東西送給你了麽？”
鬼厲沉默一陣，眉頭皺了皺，終於還是將玄火鑒收了起來。
“前輩，既然如此，在下就先行告辭了！”小白還沒回答，一旁的碧瑤就先出聲了，
“你要去哪，我與你一起去！”她已經錯過了十年，再也不能，也無法在等他十年！
鬼厲一怔，隨即笑了：“南疆！我要去放一個人出來！反正他都是要出來了，還不如我親手將他放出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