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寶庫(完)

死亡沼澤,巨樹之巔。

陸雪琪、田靈兒、法相、林驚羽和曾書書五人,緩緩落在了一片狼藉的巨大樹幹之上,隻見周圍遍布裂痕,殘枝無數,縱然隔了許久,也依然令人對剛才那兩隻上古巨獸的廝鬥而聳然動容。

但此時此刻,他們的注意力顯然都更集中在麵前這幾個人中,法相微微皺眉,沉吟不語。眼前這幾個人,當年在東海流波山和青雲山一戰時,他都曾經見過,顯然就是鬼王宗宗主鬼王和他的兩個得力手下青龍、幽姬,再加上如今早已今非昔比的碧瑤,以及敵友難分的鬼厲,可以說實力遠勝己方。

可惜上樹之後,在那分岔口上,與青雲門蕭逸才、焚香穀李洵、燕虹等人分道尋找,否則雖然未必能敵的過這四人,但終歸有一戰之力。至於秦無炎及金瓶兒兩人,早就見勢不妙,溜之大吉了!

不過想是這樣想,鬼王宗那邊卻似乎沒有立刻動手的意思,鬼王向這裏瞄了兩眼,便淡淡地向青龍等問道:“你們倒說說,我們要如何處置這幾個人?”

“呸!”

突然,一聲不屑之極的冷哼聲從前頭傳來。

眾人向前看去,卻是林驚羽麵色如霜,冷冷道:“妖魔邪道,有種就上來決一生死,何必在那裏如婦人嚼舌一般,可笑!”

此言一出,青龍的麵色首先就沉了下來,這小子也太不知好歹了些,現在可是他們處於優勢啊!倒是鬼王遠遠看了看林驚羽,卻不生氣,反而笑了笑,轉頭對碧瑤道:“此人就是林驚羽吧,是當年張小凡的那個童年好友?”

碧瑤心中一震,時至今日,林驚羽的名聲並不如何響亮,但鬼王不知為何,竟能一眼認了出來。她看著父親那微微笑意,心中卻是突然一寒。

鬼厲這時忽然出聲道:“不知萬先生可否給在下一個麵子,在下想要讓這幾人給我向道玄老兒帶句話。”

鬼王頓時一怔,不明白這來曆神秘的鬼厲,為何會出聲幫這幾個青雲小輩(鬼厲的身份是在內澤揭穿的,鬼王當然不知道),看著他,沒有說話,場中一時安靜下來。

碧瑤眼中閃過一絲憂色,在鬼厲和鬼王身上轉了轉,隨即向遠處瞄了一眼,忽地一怔,隻見遠處那五個正道人中,陸雪琪默默站在最後,麵色冰冷,但一雙目光,卻遠遠地望在鬼厲身上。那片冰霜容顏之下,竟似乎有著不為人知的淡淡關懷,而田靈兒就更不用說了,一雙俏目絲絲盯著鬼厲,唯恐別人看不出她對鬼厲的擔心。

鬼王頓了好些時候,才緩緩點頭道:“既是鬼厲先生開口,萬某自是要賣先生一個麵子,今日就算這幾個小輩命大吧。”

鬼王回過頭來看了看青龍,道:“我們就先走吧!”

鬼王又看了看鬼厲,忽地一笑,轉身行去。青龍與幽姬連忙跟上,但是碧瑤好似沒有一絲跟上的意思,鬼王似乎也沒有叫上她的打算。

看著他們離開的身影,鬼厲還是忍不住在心中感歎實力的重要,今日鬼王之所以會如此輕易的放過這幾人,碧瑤的關係和他們以往的交情在其中所占不過是極小一部分,更重要的原因。還是他那可與鬼王比肩的實力。

在鬼王一眾人身影消失之後,鬼厲緩緩轉身,向法相等人望去。

法相咳嗽一聲,踏上一步,道:“張師弟……”

鬼厲冷冷道:“我叫鬼厲。”

法相一窒,在他背後的林驚羽眉頭皺起,沉聲道:“小凡,你何必如此。我知你心地本善,隻是當年被奸人所害,這才會變成如此模樣……”

法相聽到這裏,頗感刺耳,但卻也隻是微微苦笑,一聲不吭,沒辦法,誰叫在這件事上,確實是他們天音寺理虧呢。

隻聽林驚羽繼續道:“……隻要你肯回頭,我相信以道玄掌門的胸襟氣度,必定會容你重回青雲的。”

鬼厲淡淡道:“我為什麽要回頭?”

林驚羽身子一震,一雙眼緊緊盯著麵前這個曾經的童年好友,隻聽他站在那裏,用一種說不出的冰冷感覺,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當日道玄那一劍,使我已再也不能回頭。如今這條路我走的好好的,不用你們來救我。”

陸雪琪站在最後,身子仿佛也輕輕抖了一下。曾書書站在她的身邊,將她的神色看在眼裏,微微皺了皺眉,但沒有說話。田靈兒雙眼含淚,怔怔的望著鬼厲,好似重新認識他一般。

沒錯,他,就是這麽一副寧死不折的倔脾氣啊!

碧瑤臉現一絲喜色,似乎想要對鬼厲說些什麽,但最後還是放棄了,但喜悅之情,卻是溢於言表。對她來說,沒有什麽能比得上鬼厲與正道絕別來的開心了。

林驚羽麵有憤怒之色,踏上一步,正想再說什麽,卻被法相攔住了。

法相看了看林驚羽,對著他輕輕搖頭,低聲道:“他心中怨意太濃,你不可操之過急,否則適得其反!”

林驚羽原本對法相攔了上來,現出了一臉的怒意,但聽他這麽輕輕一說,終究知道如他所言,又轉頭看了看鬼厲,心頭一軟,想起當年兩小無猜一起玩樂的時光,終於還是咬了咬牙,退了回去。

法相沉吟片刻,對鬼厲道:“鬼厲施主,不管你承認與否,我們總是有一段淵源。如今天帝寶庫已毀,看來也並無什麽絕世寶物,不過我們就此別過罷。”

鬼厲哼了一聲,看了他一眼,隨後又向其他人望去,看了看林驚羽,看了看曾書書,在田靈兒臉上注視了好一會兒,最後目光落在了陸雪琪的臉上。

那個清冷女子站在最後,麵色如霜,眼光似水,深深不可見底,也不知道她的深心處,到底在想著什麽?

鬼厲收回目光,淡淡的說道:“你們回去之後,告訴道玄老兒,我的劍,名叫斬玄!”說罷更不多言,轉身就走。

倒是他手中的暗紅仙劍,不,是斬玄,仿佛聽到了主人叫喚它的名字,發出了一道詭異的光芒。法相等人都是修道有成之士,怎會感覺不出來,這把仙劍,煞氣是何等之盛,恐怕其凶險威力,更勝當年的燒火棍!

如此人物,如此神兵,恐怕,青雲,真會有一場大劫!

沒走多久,隱隱聽到身後有人追了上來,鬼厲眉頭一皺,轉身看去,忽地一怔,確實曾書書追了上來,看後麵法相等人臉色,似乎也有些愕然。

曾書書跑到他的身前,背對法相等人,向鬼厲凝望片刻,忽地笑了出來,微笑道:“你該不會殺我罷?”

鬼厲望著他,看著他的笑容,似乎和當年在青雲山通天峰上相遇時候,一點都沒有變化,還是那麽的開朗。片刻之後,他的目光終於慢慢緩和了下來,但聲音還是平淡如止水,道:“什麽事?”

曾書書嘴裏“嘖嘖”兩聲,聳了聳肩膀,道:“反正我還是把你當朋友的,至於你怎麽想,我就沒辦法了。”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忽地眼睛連眨了幾眨,低聲道:“大哥,讓我抱抱這隻三眼靈猴好不好?”

鬼厲一怔,心中登時浮現出當年曾書書纏著自己要小灰,一起在通天峰上吹牛打屁的情景,心中不由的一陣莫名溫暖。其實他自小在青雲山長大,青雲山大竹峰上一草一木,都有極深的感情,更何況曾書書這個為數不多的朋友。

曾書書見鬼厲沒有說話,但似乎並未有不屑反對之意,心裏一陣高興。他頭腦向來聰明無比,對待鬼厲這個朋友,心中也著實看的極重,隻是他深知張小凡的性子,堅忍倔強,為了當年一個承諾,便寧死也要守護,可想而知為了此事,他當年所受重創之大。對此,他所能辦到的,也就隻有慢慢修複彼此的關係了。

此刻他的目光落到趴在鬼厲肩頭的小灰,登時兩眼放光,開顏笑道:“小灰,是我啊,還認得我麽?”

小灰懶洋洋地趴在鬼厲肩上,不知怎麽,猴臉上紅撲撲的,倒有幾分像是常人喝多了醉酒的模樣,在曾書書連著叫了幾聲之後,才有氣無力地睜開猴眼,向曾書書看了一眼,嘴裏老大不耐煩地“吱吱”叫了兩聲,又把眼睛閉上了。

曾書書卻一點也不生氣,看他模樣,倒似乎喜愛之極,“垂涎三尺”這四字,分明就寫在他的額頭之上。鬼厲看了看他,曾書書那種表情,竟仿佛十年來也不曾有絲毫變化,忽地歎息一聲,道:“算了吧,它今天也累了。日後若有緣再見,到時再說就是了。”

曾書書戀戀不舍地看了看小灰,點了點頭,隨即目光移到鬼厲臉上。

鬼厲淡淡道:“日後若是正魔對立,你我對敵,你盡管下手就是。至於……”他抬眼看了看曾書書,半晌,緩緩道:“你我道不同,必定為敵,但我心中,仍當你是朋友的。”

曾書書大喜,笑顏遂開,用力點頭,伸出手正想要大力拍拍鬼厲肩膀,忽又覺得不妥,便又收了回來。隨即眼珠一轉,忽地似想到什麽,嘴角露出一絲竊笑,伸手到懷中拿出一物,卻是一本頗為破舊的藍色封麵的書籍,封麵上並無字跡,也不知道這是本什麽書?

鬼厲皺起眉頭,不知怎麽,看著這書似乎有幾分眼熟,但一時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曾書書悄悄將此書塞到鬼厲手裏,輕聲笑道:“大家兄弟一場,十年初見,送你一份小禮。”

鬼厲看著曾書書的模樣,笑容中七分歡喜,卻還有三分莫名其妙的猥瑣之意,便知其所送的絕不會是什麽好東西,皺眉向手中書看去,隨手翻開一看,果然……

“啊!”

縱然以如今鬼厲之定力沉著,卻仍是身子抖了一下,急忙將此書合上,這書中之物,赫然是許多文字圖畫,圖畫中盡是赤裸男女,卻是十年之前,他們還年少時候,在通天峰上,曾書書與他曾熱切交流過的那本春宮圖。

“你……”鬼厲一時啞然,說不出話來。

曾書書瞪了他一眼,道:“你如果不想我們兩個都身敗名裂,就別大聲說話。”

鬼厲瞪著他,心中一陣莫名其妙的混亂,本來該覺得這人實在胡鬧,但不知怎麽,這看似無聊無趣的動作,卻忽然讓他和麵前的曾書書一下子親近了許多,往日的時光,仿佛又回來了一樣。

曾書書對著他笑了笑,轉身走了回去。他此番急中生智,卻實是大有深意,要想把這位朋友從魔道之上拉回來,非得讓他先認自己這個朋友不可。如今他幹冒被眾人恥笑大險做這無聊之事,果然令鬼厲無話可說,想必日後再見麵時,二人關係必定比現在要好了許多。

這時,他聽到身後鬼厲輕輕地一句:“都十年了,這家夥居然還沒更新!”不由腳下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