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再別
他們三人進去之後,這間客棧裏又恢複了平靜,街上行人匆匆,來來往往,眼看著天上風雲變幻,漸漸到了黃昏,卻又走進了一老一少兩人。那老的手上拿著一麵布褂,上頭寫著仙人指路四字,那小的是不過十歲的小女孩,手上拿著一串冰糖葫蘆,正津津有味地吃著。
正是周一仙與他的孫女小環。
而他們想要投宿的,顯然也是這家海雲樓,隻是不知周一仙知道如今在他心中最為恐懼的兩人就住在這,臉色會是如何精彩呢?
經過一番裝神弄鬼,周一仙成功的依靠著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再次欺騙了一個在之前已經被他騙了三十年的可憐蟲,得到了一個白吃白住的名額。
如此,兩人天南海北的侃了一會兒,夥計過來說,上房已經安排好了,王掌櫃便起身,親自把周一仙二人送了過去。一路到了後堂,隻見這房子建得甚怪,三層樓高,卻呈六角模樣,中間空出一個大庭院,都鋪著青石板。
可能是年深月久,到處可見石縫中有青綠小草。隻在最中心處,孤零零有一棵白樺樹,作為某人欺騙世人的罪證,屹立不倒。但見枝葉枯槁,瘦骨嶙峋。
王掌櫃把他們送到了三層樓一間僻靜的上房,陪坐了一會,便知趣的走了,走時還道晚上一定前來請老神仙大吃一頓雲雲。
…………
吃過晚飯,各自回到房中後,張小凡翻來覆去,老是睡不著,無奈之下隻好歎了口氣,坐起身來,披上衣服,在黑暗裏坐了一會,便走過去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屋外,夜正深,風呼嘯,雨深沉。
從蒼穹落下的雨滴,打在庭院裏的青石板上,濺起一朵朵的水花。回廊上方的屋簷瓦間,雨水匯聚成流,細細縷縷,輕輕流下,如小小瀑布一般。這一路走來,彷彿也似走在幽深靜謐的某個深山水洞之中。
最先引入他眼簾的,是一個綠衣女子,一個在風雨中,素手撐傘的綠衣女子。
仿佛聽到了他的腳步聲,慢慢的,她轉過了頭,深深的,注視著他。
在那一刻,整個世界,也仿佛悄悄安靜了下來。
“還沒睡嗎?”
“睡不著,出來走走。”
“夜深了,快去睡吧!”
“好吧,你也一樣,快去睡吧!”
不知為何,原本彼此積壓在心頭良久的話,在見麵的那一刻,卻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許久,雙方才說出了這幾句毫無意義的廢話。
張小凡轉過身,向著他來時的路回去,後麵,少女幽幽的聲音傳來,在他的心田擊起了陣陣漣漪。
“小凡,剛才我一個人站在這裏的時候,心裏想著,其實若是我們兩個人就死在滴血洞中,逃不出來,那也不錯。”
張小凡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或許他知道,他不能回頭,一旦跨過那道界限,他就再難離去了。
“張小凡,現在的你,還是一個正道中人啊!”
第二天,不出意外,剛剛出門的張小凡就被掌櫃告知,碧瑤已在一早就結帳離去了。
對此,張小凡早有意料,昨晚,在那場短暫的交談中,他就已經察覺出碧瑤的離意了。
“或許,她還是想我與她一起走的吧,隻是,我還是使她失望了啊。”
自己,還是辜負了她嗎?
下次見麵,就是刀劍相對的敵人了嗎?
張小凡,麵對著她,你,有勇氣出手嗎?
她,是碧瑤啊!
而此時站在旁邊的石頭正好過來與張小凡商量,不料此刻王掌櫃多看了他幾眼,忽然道:“敢問這位閣下,大名可是叫做石頭?”
石頭一怔,道:“正是,你怎麽知道的?”
王掌櫃麵上有歡喜之色,從櫃台底下拿出了一封信,道:“這是一位客人今日早間寄在我這裏的,說是給一位身材魁梧名叫石頭的年輕人,那一定便是客官你了。”
石頭接過信一看,信封上果然寫著自己的名字,便打開來看,張小凡這時也回過神瞧了過來。石頭看著看著,眉頭皺起,失聲道:“師父!”
張小凡聽他一喊,微微一愣,道:“你師父怎麽了?”
石頭搖了搖頭道:“不知道,但這封信是我師父寫的,要我立刻前去城西土地廟見他。張兄弟,我看我們要暫時分開了。”雖說要分別,但從他眼中透露出出的喜色來看,恐怕更多的還是慶幸自己可以逃脫出張小凡的魔爪了。
殊不知,這位石頭仁兄,心中想的正是如此,阿彌陀佛,師傅保佑,今天是什麽好日子,兩個魔頭,一個自己走了,一個自己有借口走了,看來等會得和師傅一起多燒幾注香。
要是張小凡要是有傳說中佛門他心通的絕技的話,連三清道祖也不敢保證,他會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掏出燒火棍,把眼前這個壯大個給吸成一具幹屍!
張小凡送他到了客棧門口,看著他高大的身子消失在人群之中,站在原地怔了一會,便轉過頭去,獨自向東而去。
在他們都走得遠了,海雲樓的大堂之內,周一仙與他的孫女小環這才慢慢走了出來。
小環悄聲道:“好險,差點就碰上冤家了。”說著橫了周一仙一眼,道:“還不都是爺爺你,走到哪裏,一不小心就會碰到些被你騙過的人,想來天下間最冤枉的,大概就是我了。”
周一仙白了小環一眼,不去理她。這時王掌櫃看到老神仙走了出來,自然是早就迎了上來,殷勤上茶上菜,熱情招待。周一仙也不客氣,與小環大剌剌坐了下來,與王掌櫃有一句沒一句閑聊了起來,一點也沒有差點遇上克星的緊張感。
一旁,小環見此狀,卻也隻是翻了翻白眼,不再說話,想來是對這老頭子的個性,了解無比。
就算天塌下來,隻要不砸到他頭上,這老爺子想來也不會眨一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