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再見(5)
鎮魔古洞深處。
火焰在那個古老的火盆中靜靜燃燒著，隻是若仔細看去，便會發現那火光之下火盆之中，卻沒有看到柴火或者燈油一類的可燃之物，這不停燃燒的火焰，竟似乎乃是無根之火。
火焰在半空中閃動著，火舌晃動，照亮了獸神的臉，也映出了那個逐漸接近的三人的身影。
張小凡回頭安撫下一見麵便打算拔劍的二女，坦然走到了火光的另一頭，他的臉在光亮中，慢慢現了出來，同時看到了前方那個熟悉的麵容。
依舊坐在地上靠著那個小石台的獸神微微笑著，上下打量了一下張小凡，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道：“我知道遲早會有人來，但是卻想不到會是第一個到了這裏的人會是你，”說著又仔細的看了看他，又道：“你果然還活著，不愧是我平生唯一看中之人！”他此言頗為狂傲，竟是視天下高手如無物，但以他的本領，卻是讓人無言以辯。
“不過不知你能否告訴我，你到底是如何起死回生的，又恢複這一具肉身的，畢竟依當日青雲山上的情況，你注定是十死無生的結果！”對於這個問題，他很是疑惑。
張小凡一頓，麵對著這個看支年輕而溫和的男了，如果不是深知對方的秉性，實在是很難把他聯想到之前給整個天下蒼生帶來曠世浩劫的那個獸妖，隻是，這卻是事實。
“我也是機緣巧合，才得蒙上蒼垂簾，再世為人。”他淡淡一笑，波瀾不驚地回答道。
“嗬嗬嗬嗬，哈哈哈哈……”聽到此處，獸神不知想到了什麽，竟是不由得捧腹大笑了起來，而且笑聲越來越響，竟有幾分瘋癲之像。
“你笑什麽？”張小凡眉心微皺，頗有幾分不耐，身後兩女更是滿臉不虞。
“笑什麽？自是在笑你！當年是誰在我麵前，跳入萬獸鼎中（杜撰，當年鬼厲煉骨之物），口口聲聲說什麽不信天命，不敬神佛，今天，又是誰在這大談什麽上蒼垂簾，可笑啊可笑，鬼厲，天下善變之人雖多，卻是當以你為首！”
陸雪琪與田靈兒頓時大怒，隻想一劍將眼前這個病歪歪的魔頭一劍砍了，性格火爆的田靈兒更是張口便罵：“你這個……”
“不錯！”張小凡卻在此時忽然開口，聲音微微有些高，正好將田靈兒的語音蓋過，“當年在此對你這麽說的人是我，這十年來，我也一直以為自己真的變成這樣了，便放縱自己入魔，直到這次出去，我才發現我錯了，我沒有這個資格！”
“錯了？”獸神一挑眉，便是對張小凡的話很感興趣。
“是啊，錯了！”張小凡也不理會對麵那人的挪揄，隻是淡淡的接下去說道：“這十年來我一心複仇，直以為這整個天下都有負於我，卻不知，真正有負於天下的人，正是我自己！”
“當年若不是我半夜出門，可能我全村上下，也不會死，我卻一直將這事，怪在天音寺頭上……”
“當年若沒有青雲門收留，我與驚羽恐怕早就餓死山間了，更哪來的一身本事，最後，我卻與師門拔劍相對……”
“十年來，師傅師娘，為我傷心；師兄師姐，因我難過；幾位紅顏知己，更是因為我而日日以淚洗麵，十年錐心之苦，勝我皮肉之痛百倍！”
“此身如此不肖，又有何麵目仇視眾生？”
“好在，我醒悟的時候還不算晚，平生諸多遺憾之事，尚有回旋餘地。”
“不錯，你比我幸運。”張小凡說完之後，獸神久久默然不語，臉色陰晴不定，最後才開口道，“你隻錯過了十年，我卻是錯過了一萬年！”
他仰天一聲悲嘯：“整整一萬年啊！”
隨即，他又將目光轉移到了陸雪琪身上，打量了一番，眼含悲傷的開口問道：“你便是玲瓏的傳人嗎？”問完後也不等陸雪琪回答，又說道：“像，真像！不像，一點都不像！”這一原本矛盾的話，在他口中卻仿佛是天經地義一般。
奇怪的是，在場眾人好像對他的話沒有半點疑意。當日陸雪琪出來後他們便有這個感覺，這兩人雖不形似，但卻神似萬分。
“那麽，我能拜托你們一件事嗎？”終於，獸神止住悲意，開口又言。
陸雪琪等兩女冷笑不語，張小凡卻忽然開口道：“什麽事，若是我等能夠完成，自當盡力而為！”經過十年相處，張小凡深知獸神為人，他此時開口，必是有著難言之隱，否則，以他的心高氣傲，早就自己親自動手了。
“也沒什麽，等會你我大戰，我勝了自是不必多言，你等唯有一死罷了。不過，若是我敗了，便將我火化之後，埋在那座石像身邊，可否？”
張小凡剛剛張口欲言，又聽得獸神的聲音道：“不，不用了！不必這樣麻煩了！”
氣氛，頓時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終於，張小凡長身而起，肅容，向前緩緩踏出了腳步。看他的身影慢慢接近，獸神的瞳孔似微微收縮了一下。
火盆中的火焰倒映在鬼厲臉上，舞動得光影在黑暗與光明交界處顫抖，男子用平靜聲音道：“我並不想對你揮劍，不過看來這也是難免的了。”
獸神仰首發出“哈”的一聲冷笑，道：“我的本事，你比誰都清楚，你的修為，我也比誰都明白，你以為你的道行，你能勝過我？”
張小凡苦笑一聲，道：“數月之前，我是絕對殺不了你的，可惜，離你我上次交手，已有幾個月的時間了啊！”
說話的同時，他的腳步也沒有停下。
低沉的腳步在空曠的空間中回蕩，沒有風，可是不知為何，這個巨大石室中唯一的火焰突然開始擺動，光芒漸漸強烈起來。
黑暗處如幽冥，沉默而深不可測，不知道有多少惡魔妖靈，在那片黑暗凝視著這片光亮的人們。
張小凡向著火光之中的獸神走去。
與此同時，田靈兒與陸雪琪同時祭起法寶，與前麵的男子遙相呼應。
忽的，那團火焰陡然抬升，綻放出耀眼光芒，整個火焰體積也足足比剛才平靜燃燒的時候大了數倍之多。熊熊烈焰之中，竟似乎傳來了一聲如龍吟一般的聲音，遠遠回蕩了出去。
隨著這聲龍吟，似乎整座巨大的石室空間都為之顫抖起來，那龍吟之聲從低到高，從黑暗深處回蕩傳來的回音竟也不曾有減弱的趨勢，反而越拔越高，幾成尖利嘯聲，到了最後，已是山呼海嘯一般震耳欲聾。
張小凡停下了腳步，因為麵前的那團烈焰已經從火盆之中霍然騰起，擋在它的麵前，而在那片熾熱的烈焰之中，隱隱，竟似有一雙猙獰的眼睛若隱若現，注視著他。
獸神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火光之後，但他平靜的聲音卻從火焰裏清晰的傳了出來，道：“這座八凶玄火法陣，在青雲山上，你也擺過，今天，你我就用此術，決個勝負吧。”
他的話音剛落，幾乎是在同時，一記怒吼從火焰最耀眼處迸發而出，那火焰劇烈顫抖變化，周圍五尺之內的土地盡數為之腳劽，可想而知這火盆附近的熾烈程度。
強烈的熱風從前方吹湧過來，張小凡的衣服都為之向後飄揚，但他的臉色似乎卻不受任何影響，到是身後的田靈兒眉心微皺，顯然是對這忽然升高的溫度有所不適，一旁的陸雪琪悄然而至，抓起她的一隻手，一道冰涼的內息傳去，頓時將其燥熱去了七八。不過三人都是神情嚴肅，任誰也知道，這隻是開始而已。
第一塊血色的凶神圖案，緩緩在烈焰上空現身出來，那猙獰的麵目與怪異的姿勢，果然與當初在焚香穀玄火壇中看到的圖案一模一樣。張小凡盯著那幅圖像，臉上慢慢出現了複雜的神情，而陸雪琪則凝眉苦思，似乎想起了些什麽。
一幅接著一幅，依次亮起，血紅色的光芒在烈焰的周圍漸漸連成一塊，成為了一個圓環形狀，環繞著中心那團熊熊燃燒的火焰。
最後的血紅光芒，在火焰下方合攏的時候，突然，整個紅色光環瞬間大放光芒，紅光暴漲，就連其中的火焰似乎也被壓製了下去，一股凶厲至極的厲氣，誅仙憑空將降臨這個空間。那團火焰深出，那一雙若有若無的眼眸，也在瞬間放大。
“吼！”
震天一聲怒吼，霎那間整座石室一起晃動，熾熱的光焰如妖魔狂舞不休，瘋狂擺動，那火焰深出，凶惡的巨獸披著一身烈火，咆哮著睥睨世間，現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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