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乾離（2）
“我們先休息一晚,明日再尋路出山吧。”幫乾離穿好衣物後，欒璟羲說道。雖然現在隻是不過午時,但他先前打坐被擾，緊接著又跑了那麽遠,如今已經有些乏了。
“……”乾離自是不會回答,此時的他已經陷入了“欒璟羲救他是有所圖”、“欒璟羲隻是單純地想對他好”的天人交戰中。
欒璟羲也不指望乾離會回答,說完之後便自顧自地打起坐來。雖然此時他更希望的是能睡覺，但現在他門身處未知地帶,並不安全,他隻能退而求其次。
乾離見欒璟羲在他麵前竟如此毫無防範，心中疑惑又多一重，思來想去都想不出欒璟羲究竟有何圖謀。漸漸地，在乾離的糾結中,疲憊的身體開始侵占理智，到最後他也倒在地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乾離從感情上來說是更希望欒璟羲隻是單純對他好而已，五歲的小孩，雖然智力能開發到與成人無二，但在感情上除了母親留給他的那股恨意，其餘的卻是少得可憐，根本經不起任何撩撥。而欒璟羲卻偏偏無知覺地給了他這許多柔情，教他如何能不淪陷？
當欒璟羲從入定中醒來時，看到的便是乾離小小的身子蜷縮在地上，可能是因為寒冷的關係，一直在瑟瑟發抖。欒璟羲無奈地歎了口氣，過去輕輕地抱起乾離，離開了山洞。當乾離醒過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周圍的景象已經在飛速後退。
“醒了？”欒璟羲找了個粗壯的樹幹，停在了上麵。此時他們已經接近無悠山脈外圍了，幸而路上並沒有遇到傳說中的凶獸。原本再走半個時辰便能回到那個臨時坊市，但欒璟羲想到追捕乾離的那群人在坊市中可能會有眼線，便放棄了這個念頭。如今他們已經沿著山脈外圍走了大約三個時辰，但想離開無悠山脈，還得一天時間。
“……”乾離被懷抱在周圍的溫暖驚得有些不知所措。璟羲，你這樣真是很犯規。乾離默默地想道。
“明日我們便會離開無悠山脈，你可有去處？” 欒璟羲拿出一隻赤炎果給乾離。
乾離接過靈果，搖了搖頭。董鶴是孤兒，從小在無悠劍派長大，他父係並無親戚；柳一茹乃妖族，並且在妖族中地位不低，但乾離下意識地不想讓欒璟羲知道他是妖族的血脈，於是隻能搖頭。
“如此，我要前往南國大陸，你要同去嗎？”去了南國大陸，想必那群人應該不會再追來，便將乾離送到南國再分開好了，欒璟羲這樣打算著。
乾離咬著赤炎果，點點頭。在哪對於他而言並無差別，除非到西葵大陸，否則無悠劍派不會放過他的。一個合體期妖族的內丹，再加上其他材料，能讓渡劫期修士成功渡過天劫的幾率增多百分之二十。
雖然隻是百分之二十，但比之修真界隻有百分之五的渡劫成功率，已經是非常高了。有了內丹，無悠劍派就等於多一個大乘期修士，這是進階天階宗門的臨門一腳，無悠劍派又怎會輕易放過。
“如此，那我們到南國大陸便分手吧。” 欒璟羲說道。
“……”乾離完全沒料到欒璟羲會說這句話，他還以為欒璟羲在沒從自己身上得到想要之物之前，是不會讓自己離開的，甚至他心中還有一絲希冀，欒璟羲是真心對他自己的，兩人也不會再分開。所以聽到欒璟羲這話，乾離心中湧現出了濃濃的一股名叫失望的情緒。
欒璟羲知道乾離不會回答，所以在說完之後，又開始往前飛去。他沒用飛行法器，因為在樹林中飛行還是徒步比較靈活，速度也更快。
一天之後，兩人平安離開了無悠山脈。欒璟羲在路過的一個坊市中給乾離買了件法袍，兩人便往著江天山脈走去。那是東鳴大陸的最南端，前往南國大陸的傳送陣便在江天山山腳下。
欒璟羲在離開山脈前給乾離身上施了個幻形法術，將乾離的容貌改成了自己小時候的模樣。再加上給乾離買的法袍也是白底藍邊，雖然款式不太一樣，但遠遠看去，乾離被欒璟羲抱在懷裏，兩人像兄弟一般合契。
“乾離，我們還有半個時辰便能到達江天山了。” 欒璟羲拿出剩下的半塊梵牛肉遞給乾離，腳上依舊在不停地趕路。此時他們已經連續趕了三天的路程，期間雖然有休息過，但欒璟羲隻是在晚上休息時才吃點東西。其餘時間都是一到飯點，欒璟羲便塞吃食給乾離，自己卻依舊在趕路。
其實以欒璟羲接近辟穀期的修為，十天半個月不吃不喝也不會有事。隻是在乾離看來，就像是欒璟羲為了省下吃食給自己，所以才吃這麽少東西。不知不覺間，乾離已經習慣性地將欒璟羲往好處想。
“……”乾離撕了一塊梵牛肉遞到欒璟羲嘴邊，他不希望眼前這人受苦。
“恩？是要給我吃嗎？” 欒璟羲笑眯眯地問道。經過這幾日的相處，他發現這孩子雖然不說話，表情也幾乎沒有變化，但十分乖巧。所以他對乾離的好感度也從隨手救了個小孩，變成了聽話的小孩很討人喜歡。
“……”乾離沒說話，但欒璟羲好像從他眼神中似乎看到了肯定的回答。
真是個有趣的小孩，欒璟羲這樣想著，張口吃掉了嘴邊的肉，隨即伸手揉了揉乾離的頭發。欒璟羲發現乾離雖然身上都是硬邦邦的骨頭，但頭發卻特別柔軟，手感十分舒適。想到這，他又捏了捏乾離的手臂，覺得比前幾天柔軟了一些後，滿意地繼續全力趕路。
早些離開東鳴大陸，乾離便早些擺脫危險，自己也能早些去西葵。欒璟羲暗自地給自己如此拚命地趕路找了個解釋，但事實是什麽，他也說不清楚。總感覺再不快點，有些事情就再也無可挽回了。
乾離感受到欒璟羲的小動作，心神又是一陣紊亂，但臉上卻沒有什麽反應，自己咬了一口梵牛肉後，又撕了一塊伸到欒璟羲嘴邊。
“嗬嗬，乾離自己吃，我不餓。” 欒璟羲又揉了揉乾離的頭，笑著說道。
“……”乾離看著欒璟羲嘴角的兩個小梨窩，並沒有收回梵牛肉。
“不必擔心，我乃築基後期的修為，半個月不吃不喝都不會有問題的。”乾離如此執著，欒璟羲倒是有些驚訝，於是耐心地解釋道。聞言，乾離才收回梵牛肉，自己一個人吃了起來。
“嗬嗬。”欒璟羲見乾離似乎有些受傷的小眼神，低聲一笑，才又全力趕路。
此時的乾離在欒璟羲懷裏，原本距離就十分接近，欒璟羲這一笑又壓低了頭，笑的時候氣息正好噴在乾離的脖子上。當乾離感受到那溫熱的氣息時，耳朵不知為何不受控製地紅了起來。不過正在趕路的欒璟羲並沒有注意到，乾離自然也是看不到的，隻是感覺到自己耳朵突然間就變得火熱熱地。
半個時辰後，江天山下的江天城。
江天山脈因為靈氣並不濃鬱，所以附近沒有宗門，而因為通往南國大陸的傳送陣設在此地，也不知何時開始，傳送陣旁便建起了個江天城。江天城的規模並不小，來往的修士每日都有近千人，但常住的隻有一些修為低下，不得已在此開店謀生的修士。
江天城並無城主，但城內治安極好，鮮少有人鬧事。因為江天城的傳送陣連通了兩個人族大陸的交通，地理位置十分特殊，所以人族修士早有明文規定，禁止在江天城鬧事，否則會被視為與整個人族作對。當然，南國大陸也有這樣一個城。
直到進了江天城，欒璟羲才鬆了口氣。此時正是晚飯時間，想著龍君裏的靈食也吃的差不多了，欒璟羲便抱著乾離進了一間名叫“登仙樓”的酒樓。
“這位客官想吃點什麽？”一進門，一個隻有練氣期的小二便迎了上來。
欒璟羲淡淡地朝小二點點頭：“隨便上幾個招牌菜吧。”說著，徑直向酒樓最東邊的角落那桌走去。
“好嘞！客官您稍等。”小二勤快給欒璟羲倒了兩杯茶後便走開了。
“哎，聽說了麽？”這幾年，欒璟羲已經習慣了隨時隨地將神識神識外放，以防被青秦山中的凶獸偷襲。這次進城，自然忘記了將神識收回，於是一坐下來，便聽到了前方靠近窗戶的那桌客人的談話。
“你說無悠劍派那事吧？當然知道！” 欒璟羲想將神識收回，因為用神識探查修士，那是十分不禮貌的行為，若是遇到脾性古怪的修士，說不得又要又要惹出一場風波。然而，聽到這麽一句之後，欒璟羲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幾日趕路，欒璟羲也途經過幾個坊市，有一次偶然間見著了無悠劍派的弟子，才發現他那日來追捕乾離的人穿的便是無悠劍派的門派服飾。所以這下聽到關於無悠劍派的消息，無論是為了乾離抑或是自己，他都要關注一下。
“嘖，好好的收徒典禮居然就這樣收場了，”說到這，那名修士又故意降低了聲調，“你知道那日他們劍派丟失的是什麽嗎？”
“不是混沌石麽？”
“嘖，你還真信啊。”那名修士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看著對麵的好友已經急得不耐的表情，才開口道，“我聽說啊，是無悠劍派的那個小雜種逃了！”
聽到這，欒璟羲有些驚訝地瞄了懷中正在與靈獸肉奮戰的乾離一眼，原來這家夥在修真界如此出名的麽？
“小雜種？就是董鶴與那蛇妖之後？”
“可不是。”說完，兩人又開始扯到了其他話題，欒璟羲無心再聽，便將神識收了回來。
聽那兩個修士所說，乾離似乎是人族與妖族的混血兒，而且這消息在東鳴大陸還人盡皆知？想來乾離如今骨齡才五歲，正好那時自己在青秦山潛修，自然不會得知這事。難怪乾離會有異瞳，更難怪會遭受無悠劍派如此對待。
想到這，欒璟羲有些心疼地揉了揉乾離的頭發，這孩子五年來究竟過的是什麽樣的生活？不知不覺間，他對乾離的情感似乎已經過了界，可是現在他對乾離究竟是什麽樣感情，卻連自己不知道。
“……”乾離看著欒璟羲明顯已經神遊天外的眼神，和正在自己頭頂肆虐的手掌，隻能默默地用眼神控訴。他才不會承認自己被那溫柔的觸感撩撥得心神混亂，沒辦法安心吃飯。但他不會阻止欒璟羲的動作，因為因為欒璟羲是第一個，待他如此溫柔的人，無論是出於何種用心，乾離依舊留戀這股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