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半路撞上東傾夜

愣愣地看著百裏雪篁冷颼颼地把青蔥玉指遞過來,白司顏一開始以為他要打她,忍不住虎軀一顫,立刻往後彈開了半步,卻是一步小心撞到了身後的箱子上,頓時“砰”的一聲打翻了小箱子,將裏麵的瓷器劈裏啪啦打碎在了地上,順帶著把她的一顆玻璃心也劈裏啪啦地打碎了。

垂下眼瞼,淡淡地掃過去一眼,見白司顏滿臉痛心疾首的表情,默默地蹲下去見地上的碎瓷片,百裏雪篁終於忍不住輕輕抽了一下眼角,道。

“你不要告訴我,你還打算把這一套……”等等,好像還不止一套!“……這幾套茶具也帶上?”

“為什麽不可以?”

肉痛地扁了扁嘴唇,白司顏蹲在地上,一片一片地撿起摔得半殘的杯子,仿佛痛失了心愛之人似的,連嗓音都悲傷得有些輕顫。

“車廂這麽大,又不是放不下,本來喝不同的茶就是要用不同的茶具,才能最大限度地將茶水的美妙和香氣呈現出來……當然了,像你這種不懂得生活情趣的人,是無法理解我的心情的……”

百裏雪篁沒再說話。

因為他確實無法理解她的心情,還有她那特立獨行的所作所為。

她以為她這是去郊遊嗎?不,哪怕是去郊遊也沒有帶這麽多東西的!

他很懷疑百裏長歌是不是已經把閨房和廚房都搬空了,除開那些大大小小的罐子瓶子盒子,她竟然還把一張九尺長四尺寬的搖椅給硬生生地塞進了車廂裏!

嗯,車廂的一角還放著一壇子陳年老醋什麽的,他就不說了。

嗬嗬……他就知道,從一開始就不應該答應把百裏長歌帶上!

所以,百裏雪篁現在最想做的事情,是把百裏長歌也一起扔下去!

諾大的一個馬車車廂,原先就算坐進去十個人也不會覺得擁擠,可是現在呢?能不能把大長腿伸直,都是個很有難度的挑戰。

見到百裏雪篁默不作聲地一件一件朝外丟著東西,白司顏恨得咬牙切齒,卻又拿他沒有辦法,心底的怨氣不由得嗖嗖嗖地以史無前例的速度升了上去,眼看著他要把前些日子她費了好大勁兒才雕刻打磨好的白玉麻將也丟出去,白司顏終於忍無可忍地大叫了一聲!

“住手!你要是敢把麻將扔了!我真的要咬你了!”

淡淡地抬起眼皮,百裏雪篁無動於衷地看了她一眼,繼而麵無表情地鬆開手,“啪”的一下把那個裝著麻將的箱子丟了出去。

隨後,在白司顏怒不可遏的目光中,依舊淡漠著神色,再次將他那青蔥白皙的手指遞了過來。

用一種冷淡得完全沒有任何感情溫度的口吻說。

“咬。”

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對上百裏雪篁認真的表情,毫無半分戲謔的神色,白司顏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咬、咬什麽?”

百裏雪篁揚著手臂,冷淡的麵容一如既然的漠然,看不出什麽特別的情緒,隻平淡地重複了一遍。

“我扔了,你咬吧。”

“……”

在聽懂他的意思之中,白司顏先是一驚,再是一愣,繼而是一陣鋪天蓋地的心肌梗塞!

跟百裏月修特意的戲謔挑逗完全不一樣,百裏雪篁沒有任何玩鬧的意思,純粹是像例行公事一樣,跟她在很認真地交涉著“把整個車廂的東西全部都扔下去”的這個嚴肅的話題!

可是!為什麽就算百裏雪篁沒有半分戲弄她的意圖,她卻更覺得心塞,分分鍾都快要氣哭了有沒有?!

畢竟跟百裏月修還能吵吵鬧鬧,口是心非地撒個嬌賣個萌打個滾什麽的,就能把他給哄得樂滋滋地寵著她順著她,可是麵對眼前的這座大冰山,她除了被噎死還是被噎死還是被噎死……別說是正常的交流,就連不正常的交流都沒有了好嗎?!

果然是有比較才有高下,嚶嚶嚶……二哥,突然之間就覺得你是個好人了呢!為什麽你不能爭氣一點,跟她一起去上學啊摔!

兩人在車廂裏大眼瞪小眼看了一陣,最後毫無意外,顯然是白司顏忍不住眨了一下睫毛,敗下了陣來。

是的,是她太天真了!

比瞪眼這種事情,怎麽能找一個麵癱做對手呢?那絕對是在找虐!

清楚地意識到自己說服不了百裏雪篁,白司顏隻能氣呼呼地嘟著嘴,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見他緩緩收回了爪子,還是有些氣不過,即便“嗷嗚”一下撲了上去,抓起他的手腕張口就咬了下去!

“嘶——!”

痛呼之下,白司顏瞬間又鬆開了嘴,繼而一臉痛苦地皺起鼻子,捂著下顎倒抽了好幾口冷氣。

“好硬……你的手是鐵打的嗎?人長得像冰山也就算了,怎麽連爪子都跟冰塊一樣……嗷,我的牙齒……感覺已經有點搖晃了,不會掉下來吧……”

麵無表情地看了眼捧著下巴疼得直跳腳的白司顏,百裏雪篁麵無表情地收回了手,拿手巾擦去手背上沾著的口水,繼而對著車廂外的隨從吩咐。

“雪劍,換一輛馬車。”

然後,半柱香之後,白司顏和百裏雪篁就坐在一輛空空蕩蕩,寬敞得可以容下十個大媽跳廣場舞的車廂裏,骨碌碌地滾在了去往皇宮大門的路上。

好在,在白司顏死乞白賴地哀求之下,到底留下了幾樣寶貝,包括她最最心愛的麻將、跳棋、撲克牌,還有幾本上書詩經但在扉頁之下掩藏著無限春光的圖冊……咳咳,請不要問她這玩意是從哪裏弄來的,也不要問她為何如此重口味,她之所以帶上這幾本冊子,一來是為了掩蓋自己的女兒身,二來,自然是為了更好地打入那群金龜婿的內部,哦嗬嗬……就是這麽機智!

哦,對了,還有一把百裏月修送給她的長劍,據說很名貴,削鐵如泥,非常鋒利!

二哥還交待了,要是有哪個臭小子敢對她心懷不軌動手動腳,她就可以用這把劍往他的垮下一掃,送對方一個清涼!並且這筆賬都可以算在他的頭上……嗯,南曜第一好二哥,不解釋!

隻不過,百裏雪篁在看到那把劍的時候,眼神裏似乎一閃而已一抹異樣的光彩,雖然轉瞬即逝,卻被白司顏眼尖的抓住了。

“呃……這把劍有什麽問題嗎?”

淡漠地垂下眼瞼,百裏雪篁還是惜字如金,冷若冰霜。

“沒有。”

“哦。”

回頭拿著劍翻來覆去摸了好幾遍,白司顏還是覺得他剛才的眼神有點奇怪,隻是他不肯說,她也沒法從大冰山的嘴裏撬出什麽。

不過很快,白司顏就被劍鞘上麵花花綠綠的寶石吸引了注意力,有種將其扣下來賣掉的衝動。

“二哥真奢侈,弄個劍鞘也這麽花哨,綴了這麽多珠寶,萬一不小心掉了怎麽辦?我還是撬下來放在盒子裏保管比較安全……”

眼見著白司顏說做就做,興致勃勃地抽出匕首就要去摳劍鞘上的寶石,百裏雪篁不由得又抽了一下眼角,轉而從身後拿出了一把套著十分樸素的白色劍鞘的長劍,遞到了白司顏的麵前。

白司顏見狀微微一頓,爾後忽然像是意識到什麽似的,立刻抱緊了懷裏的長劍,緊張道。

“你死心吧,我是不會跟你換的!”

“……那把劍太重了,你才剛剛學武,用這把比較合適。”

像是不相信百裏雪篁有這麽好心,白司顏沒有立刻接過他遞來的寶劍,隻覷著眼睛小心翼翼地反問了一句。

“白、白送給我的?”

百裏雪篁即刻就收回了手,沒打算再理她。

“哎哎哎……我錯了!是我不對,我不該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大哥想象成是那麽小氣的人……”忙不迭地扯起嘴角笑盈盈地哄了幾聲,白司顏立刻撲上去拿過了那把劍,末了,還是忍不住確認了一遍,“真的白送給我?”

當然,從這以後,百裏雪篁沒有再看她一眼就是了。

聖宣王府的府邸建在比較偏僻的位置,離皇宮有一段不長不短的距離,駕馬車差不多需要走上半個時辰,因著消磨時光的玩意兒全被百裏雪篁扔在了王府門口,白司顏免不得有些無聊,對著麵前的那座冰山更是度日如年,左右不過是半個時辰不到的時間,卻像是過了半輩子那麽久,久到她眼皮眨著眨著,就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車廂裏已經多出了一個人來。

鏘鏘鏘!

還能有誰,當然是辣隻溫柔得像是三月裏的暖陽,親善得如同四月裏的春風,俊美得宛如五月裏的花海……讓人一見傾心再見傾城的真男神,太子殿下!

被嘈雜的聲音吵醒,白司顏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朦朧之間似乎看到了男神在對自己微笑,不僅跟著揚起地嘴角,露出的幸福的笑容。

爾後,男神溫潤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你那樣睡覺不累嗎?”

“啊……”

微微撐大眼睛,白司顏麵露茫然,聽太子殿下這麽一說,不由低頭朝四下看了一眼,繼而才不誤悲劇地發現,她整個人都……趴在了地上!

而且,趴在地上也就算了!

她還以一種黏人的寵物狗慣有的姿勢,蜷著身子縮成了一團!

而而且,縮成一團也就算了!

她竟然還抱著百裏雪篁的小腿,枕著他的腳背,睡得很香很深沉!

嚶嚶嚶,車廂裏有沒有狗洞,她好像鑽出去……這麽丟臉的睡姿竟然被男神看見了!男神會怎麽想?會怎麽看她?會不會以為她是個有著特殊癖好的變態?!會不會從此就對她拒之千裏?!會不會……總之,以後還讓她怎麽做人?!再也沒臉在太子殿下麵前抬起頭來了好嗎?!

就在白司顏的內心世界一片淩亂,宛如被千萬頭草泥馬踐踏而過的時候,百裏雪篁這個當大哥的不幫她打圓場也就罷了,居然還落井下石雪上添霜,冷漠無情地催了一句。

“可以爬起來了嗎?我的腳麻了。”

對此,白司顏隻想說——

麻了就麻了嘛!有什麽好強調的!不過就是腳麻了而已,又不是斷掉了!她可是連心都碎掉了好嗎?!

見到白司顏滿是窘迫地從地上爬起來,太子殿下大概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即便體貼地轉移了話題,看了眼百裏雪篁的手背上那一排整齊的牙印,不由疑惑地開口問了一句。

“你的手怎麽了?”

百裏雪篁還是麵無表情,冷冷淡淡。

“被小狗咬了。”

話音落下,剛剛站起來的白司顏差點兒膝蓋一軟又栽了回去,忍不住側過頭怒瞪了百裏雪篁一眼,心下連連暗罵了幾句。

你才是小狗!你全家都是小狗!

啊等等,好像一不小心把自己也給罵進去了!……心塞!

將白司顏的小動作看進眼裏,南宮芷胤自然一目了然,不免彎起眼睛嗬嗬笑了一聲,又道。

“三郡主既然是女扮男裝去書院,想必聖宣王已經給你擬好了一個身份,不知道是個什麽名字,該如何稱呼?”

對上太子殿下溫和的目光,白司顏不免心頭小鹿亂竄,沒想到男神這麽平易近人,對他的好感霎時間就嗖嗖嗖地又上升了一大截,整個人也變得彬彬有禮了起來。

雖然辣什麽,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她就已經把白蓮花演繹成了霸王花,在剛才第二次見麵的時候,她又把白蓮花演成了爛泥花……但是白司顏依舊相信,隨著時間的推移,隻要她在以後的日子裏好好變現,男神一定會逐漸忘卻她曾經不堪的過往,對她慢慢改觀的!

這麽想著,白司顏就覺得安慰了許多,即便抬起頭來,對太子殿下露出了一個自以為是非常優雅、但在百裏雪篁看來是非常花癡的笑容。

“臣妹這一次是以父王義子的身份參加書院的進學考核的,雙名司言,太子殿下喚臣妹阿言就可以了。”

“咳。”

百裏雪篁淡淡地咳了一聲,麵無表情地表示他嗆到了。

倒是南宮芷胤仍是春風滿麵,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妥,反而還溫和地念了一遍。

“百裏司言?是個不錯的名字,那我以後便叫你阿言罷,現在既然已經出了皇宮,就不要再喚什麽殿下不殿下了,屆時到了天岐書院也是一樣,直喚名字,不分尊卑。”

“那……”被男神親切地喚著名字,白司顏的心頭又是一陣小鹿亂撞,連帶著聲音都忍不住羞澀了三分,“我可以叫你胤哥哥嗎?”

聞言,南宮芷胤不禁微揚嘴角,像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一樣,笑著反問了一句。

“你也要給我生猴子嗎?”

“……!”

刹那間,白司顏隻覺虎軀一震!

啊!怎麽辦!他居然問出來了!好羞澀!要如實地回答他嗎?!會不會顯得太不矜持了?!好急!說還是不說,大家快來投個票,在線等!

看到白司顏的一張小臉轟的一下燒了起來,南宮芷胤又是嗬嗬兩聲輕笑,趕在白司顏鼓足勇氣回答之前,就打了個圓場將話題帶了過去。

“跟你說笑的,雖然不知道生猴子是個什麽意思,不過好像不是個什麽好的詞語呢……咦,這是什麽?”

轉眼看到了案桌上放著的一盤晶瑩剔透的玉珠,南宮芷胤不由好奇地抬了抬眉梢,伸手拿過來看了兩眼,眉眼之間生出了幾分興致。

“哦!那個是跳棋!”

“跳棋?以前怎麽從來沒聽說過。”

見男神感興趣,白司顏立刻湊上去殷勤地解釋了起來。

“這也是棋術中的一種,跟圍棋和象棋差不多,但是規則不一樣,玩法也不一樣,圍棋太過高深,象棋又勾心鬥角的,太費腦子了……跳棋算是比較輕鬆的一種,而且可以按照玩家的喜好製定不同的規則,最多還可以六個人一起玩,比如兩個人玩的話,隻要其中一方的棋子率先占領對方的領地,就算贏……”

聽著白司顏巴拉巴拉解釋了一陣,南宮芷胤很快就弄懂的規則,便道。

“現在無事可做,不如你陪我玩一局?”

“好啊好啊!”

白司顏心花怒放,滿是熱切地擺好了棋盤,正要坐下,卻發現棋盤正對的位置被百裏雪篁擋著,即便擺擺手催了一聲。

“你坐那邊去吧,我要跟胤哥哥下棋了!”

百裏雪篁斜眼都沒看她一眼,像是沒聽見似的,我自巋然不動。

見狀,白司顏不由暗暗推了他一把,喚上了討好的語氣。

“大哥,你就讓我一下嘛……大不了我不給你生猴子了還不行嗎?”

淡淡地掃了眼白司顏,百裏雪篁稍微有了點反應,但還是沒打算挪位置。

見他們兄妹兩人爭執不下,男神又體貼地開口讓步。

“不如你就坐在那裏,我往這邊挪一些吧。”

“不用了!”卻見白司顏“啪”的張開五指伸到他麵前攔了一攔,口吻瞬間強硬了起來,“胤哥哥你坐著不要動!憑什麽每次都是我們讓他啊?!就憑他高冷麵癱嗎?我也會啊……”

一句話還沒說完,百裏雪篁就抬眸掃來了一眼,看得白司顏脊背一陣發毛,僵了僵表情,隻語氣還很倔強。

“隻、隻是不屑罷了……哼!”

百裏雪篁轉而又垂下了眼瞼,依然不動聲色,不作任何的讓步。

看著大冰山無動於衷,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白司顏又氣氛又火大,知道不給他一些教訓,是不可能逼他挪位置的,即便“砰”的一拳頭重重地砸在了桌麵上,瞬間震得棋盤上的玉珠子都蹦了起來。

沒想到白司顏這麽生氣,南宮芷胤不緊開口勸了一句。

“罷了,雪篁自小就是這般性情,你同他生活了那麽多年,還不了解他麽?何必為這種小事傷了和氣……”

“別說了胤哥哥,我忍他很久了!實在是忍無可忍,看我今天不虐死他!”

說著,白司顏就氣勢洶洶地卷起了袖子,一派要大打出手的架勢。

見狀,百裏雪篁波瀾無驚地掃來一道冷冽的目光,問道。

“你確定要跟我打架?”

“打你妹!啊不……打你弟!”卷好袖子,白司顏轉而一把抓起那跳棋,隨即豪氣幹雲地拍到了百裏雪篁的麵前,義正言辭,擲地有聲!“敢不敢跟我來一局?!要是你輸了,就馬上給我挪位置!不要妨礙我吊金龜婿!”

南宮芷胤:“吊金龜婿……是什麽意思?”

……指的是他嗎?

哎呀,不小心說出來……!

白司顏眼皮也不眨一下,回過頭來笑盈盈地解釋了一句:“就是和有品位的人愉快地玩耍的意思!”

抬起頭來,對上白司顏怒火中燒的眸子,百裏雪篁到底是淡淡應了一聲。

“好。”

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呢……

看著白司顏一手支著桌麵,弓著身子,站在桌邊跟百裏雪篁下了一盤又一盤,輸了一局又一局,戰了一場又一場,並且從頭到尾都沒有贏過,被完虐得連眼淚都哭不出來……默默地被晾在了一邊擠到了角落裏的太子殿下從車廂的一隅發來了深深的同情和慰問。

就醬紫,遑不相讓的兄妹兩人一路劍拔弩張地下了半天的跳棋,幾乎把所有能想到的規則都嚐試了一遍,白司顏還是敗得一塌糊塗慘絕人寰不忍直視。

以至於晌午時分停下來在客棧裏休息用膳的時候,對著滿桌子的美味佳肴,一向以吃貨自居的白司顏一點兒都提不起興致。

吃了一陣,見到坐在對麵的白司顏一手托著腮幫子,一手旋轉著筷子,完全沒有要夾菜的意思,南宮芷胤不免勾起眉梢,開口問了一句。

“你怎麽不吃?這家酒樓的膳食雖然比不得王府裏的大廚做工精細,但也算得上是上品……尤其是這一道招牌蓮蓉白玉魚丸,做法很是特別,三蒸三煮,小火精燉,濃湯熬製,才能做出如此柔韌口感的香濃魚丸。”

聽到他說得這麽仔細,白司顏頓時狗眼一亮,仿佛找到了人生中的知己,霎時間食指大開胃口大動。

“胤哥哥也是吃貨嗎?!”

南宮芷胤微微一頓,有些茫然:“吃貨……又是什麽?”

白司顏繼續眼皮子也不眨一下:“就是對美食很有研究很有見解的食客。”

“嗬嗬,原來是這個意思……”南宮芷胤優雅一笑,謙虛道,“吃貨倒算不上,隻是我的味覺比常人要敏感許多,一些細微的差異一般人嚐不出來,我卻覺得差別很大。你嚐嚐吧,這一道菜要是涼了味道可就敗了。”

“噢噢……謝謝胤哥哥!胤哥哥你對我真好!”

見男神親自給自己夾菜,白司顏立刻受寵若驚地拿起碗去接,小臉上頓時像是笑開了花一樣,樂嗬嗬美滋滋的,垂頭對著碗裏的奶白色魚丸傻兮兮地看了好一陣,才萬分舍不得地夾起來送到了嘴裏。

然而,才堪堪咬了一口,白司顏忽然就皺起了眉頭,“嘶”地倒抽了一口冷氣。

南宮芷胤適時地遞來關心的視線。

“怎麽了?”

默默地放下魚丸,白司顏一手捂著下巴,痛苦地吸了吸鼻子。

“牙疼……”

南宮芷胤疑惑地多看了兩眼。

“好端端的怎麽突然就牙疼了?”

抽了抽嘴角,白司顏不無怨念地側過頭瞪了百裏雪篁一眼,肯定是早上啃他的手啃的!那時候磕得感覺門牙都快落下來了有沒有?!

“算了……”怏怏不樂地放下筷子,白司顏繼續百無聊賴地對著桌麵畫圈圈,“我不吃了,你們吃吧……反正我也不餓……就當是減肥好了……”

正說著,下巴上忽而微微一涼,探過來一隻手,捏著她的下顎左右瞧了一圈,抬眸對上南宮芷胤關切的視線,白司顏不禁微微紅了臉頰。

男神果然是男神,不僅高端大氣上檔次,低調奢華有內涵,最重要的是還超級溫柔細膩,比貼心小棉襖還要貼心小棉襖!

不像某座冷雪無情的大冰山,明明就是罪魁禍首,結果從頭到尾連眼神都沒瞟來一個,就隻知道埋頭吃!吃吃吃!最好能吃成三百斤的大胖子!

到時候她就可以拉個橫幅貼個標語掛在他的身上,上書一行大字——

待我長發及腰,遮住一身肥膘!縱然虎背熊腰,也要高冷傲嬌!

正在心底下惡毒地詛咒著,百裏雪篁忽然冷不丁地抬起頭來,掃了她一眼,看得白司顏一陣心虛,趕緊挪開了視線,對著麵前心愛的男神嬌羞輕吟裝柔弱。

“啊……嘶……好疼啊……胤哥哥你輕點兒……啊……”

拿筷子夾菜的動作微微頓了一頓,百裏雪篁有點吃不下去了。

“好像真的有點腫了……”在仔細打量了白司顏的臉頰和下顎之後,南宮芷胤即便轉頭吩咐了一句,“季夏,你去吧冰雪雨露膏拿來。”

“是。”

喚作季夏的隨從應聲走了出去,不過片刻就取了冰雪雨露膏回來。

接過藥膏,南宮芷胤又叫酒樓裏的小廝取了白酒,繼而剜下一小塊白色的膏體放在手心,倒上燒酒揉搓了片刻,繼而才溫柔地對白司顏喚了一聲。

“坐過來一點,我幫你揉一下,應該會好很多。”

白司顏自然喜出望外,樂滋滋地勾起嘴角,末了還不忘朝百裏雪篁投去一個得瑟的眼神,繼而滿足地喟歎了一聲。

“啊……好舒服啊…嗯……沒剛才那麽疼了呢……胤哥哥你好溫柔啊……”

放下筷子,百裏雪篁表示聽不下去了。

抹了藥膏之後,灼熱感是消失了,但牙齒好像有些發軟,像是麻了一樣,咬東西使不上勁兒,白司顏在嚼了幾口之後就放棄了,倒是南宮芷胤怕她路上餓了,又特地吩咐小廝做了一些粥羹麵湯之類的端了上來,頓時把白司顏感動得內牛滿麵,忍不住脫口而出說了一句。

“胤哥哥,你才是我的親哥哥!邊上這個,肯定是撿來的!”

話音未落,百裏雪篁就麵無表情地站了起來,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還沒走出幾步,門口忽然嘩啦啦地湧進來一群人,一個個腰佩刀劍,氣度不凡,隨便挑出一個走在大街上,都是引人側目的存在。

然而,在那幾人走上前來開了道,恭謹地守在兩側之後,眾人的視線瞬間就被隨後走進來的那個少年齊刷刷地吸引了過去,然後就再也挪不開眼睛了。

“少主,裏邊請。”

卻見來人一襲淡青色的長衫,繡著清雅的花紋圖案,看不出有多麽的貴氣,但是氣質出塵宛如九天謫仙,腳踝上似乎掛著什麽墜子,蹬著一雙木屐,走起路來叮叮當當的響著,聲音很是清脆。

隻是這些都不是最招人眼球的,讓在場之人刹那間屏息凝神的,是那位肌膚勝雪的少年身後,那一頭長及腳踝的銀色長發,在陽光照射下炫目耀眼到了極致,刺得人的眼睛都有些恍惚,卻是美得驚心動魄,無法用言語描說。

“天呐……好俊的少年郎……”

“居然是銀頭發的……”

“他是什麽人?”

“銀發?莫非是傳言中那位……”

……

驚呆之後,酒樓裏立刻就響起了竊竊私語的議論聲,眾人的目光卻還是緊緊落在那少年的身上,不舍得挪開眼睛……不僅僅是因為那頭飄逸惹眼的銀色長發,更多的,是流連於那張完美無瑕,精致得像是鬼斧神工的匠人雕刻出來的俊臉上。

迎麵對上百裏雪篁的視線,東傾夜沒怎麽多看他,隻傲嬌地一抬下巴,就快步走了過去,坐到了臨湖的雅座上,隨即招招手叫來了掌櫃,問道。

“這兒離皇都還有多遠?”

見他這麽大的氣派,酒樓掌櫃立刻掬起滿臉的笑,殷勤地迎了上去。

“回公子的話,從這兒到皇都不遠了,乘馬車的話稍微快點兒,半日左右便能到了,等您用了午膳再走也不會遲。”

“嗯,上菜吧。”

“哎!是,公子稍等,馬上就上菜!馬上就上菜!”

收回視線,南宮芷胤不由微微搖頭,見那少年驕縱的做派,大概已經猜到了來人的身份,即便側過頭來,自顧自吃菜。

稍微嚼了兩口,南宮芷胤才發覺有些不對勁,一抬眸,卻見桌子邊空空蕩蕩,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白司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