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太不要臉了!

在巨大的打擊之下,三師尊仍然有些恍恍惚惚,一下子反應不過來,雪白色的眉毛下是一雙茫然而迷惘的眼睛,眼尾處因為過於震驚,還在一下一下輕輕地顫抖著,仿佛見到了什麽慘絕人寰的場麵!

“感謝我……?感謝我什麽?”

天月老人斜著身子靠在樹枝上半倚半躺著,支肘撐起腦袋,垂眸欣賞著三師尊一臉快要當掉的表情,卻是絲毫沒有流露出任何同情的情緒,自始至終都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

他不會說,打從白司顏跟著百裏雪篁來到這個屋子的時候,他就已經躺在屋子外的這棵樹上睡懶覺了!

他更不會說,他是眼睜睜地看著白司顏把屋子裏所有值錢的東西,一件不留地卷了個幹淨!

他更更不會說,屋子裏有幾個箱子打不開,還是他幫忙打開的!

他更更更不會說,有幾樣東西白司顏原本並不稀罕,但是他很稀罕,平日裏他問三師尊要了幾次都沒有結果,難得這次遇上了鐵公雞拔毛,他自然不能錯過,便借著白司顏“孝敬”他的名義,順手牽羊揣進了自個兒的兜裏!

……

這些,是天月老人和白司顏師徒之間的秘密,三師尊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

“百裏司言說,感謝你送了這麽大一份拜師禮給她,恭敬不如從命,她就勉為其難地笑納了。”

一聽這話,三師尊更加懵了,眼角狠狠地抽了三下,表示這事兒簡直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什麽?!勉為其難?!她居然說這是勉為其難?!她知不知道她拿走的那些東西到底有多稀罕……竟然還說勉為其難?!她、她……她還要臉嗎?!真是太不要臉了!”

抬手輕輕地捋了捋胡子,天月老人點點頭,摸著良心說——

“是啊,我也覺得那小子挺不要臉的,不過話又說回來……既然是拜師禮,送的東西越貴重,成事的機會就越大,有時候該下血本,還是要下的……”

“拜師禮?等等……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誰拜師了?”

三師尊茫然地眨巴了一下眼睛,不太能理解天月老人說的話,感覺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對話好像不在同一個層麵上,要不然他為什麽聽不懂對方的意思?

聞言,天月老人不由坐起了身子。

其實在剛剛白司顏跟他說這件事的時候,他就已經有點兒懷疑了,畢竟像三師尊這樣德高望重倍受追崇的老家夥,性格又怪癖得要死,尋常時候連正眼都不會瞧一下別人,怎麽可能會拜一個初出茅廬的愣頭青當師父?

但是那時候白司顏說得有板有眼,信誓旦旦的,再加上百裏雪篁站在邊上時不時地附和了一兩句,又讓人不得不相信白司顏那番話的真實性。

眼下見到三師尊這樣的反應,天月老人心裏頓時就有了一個大概,可是說出去的話就像是潑出去的水,不是說收回來就能收回來的。

頓了頓,天月老人幹脆就順水推舟,裝作不知情。

“不是你自己說的嗎?”

“我說什麽了?”

“你說要拜百裏司言為師,當她的關門弟子。”

“哈?!我什麽時候說過要拜她為師了?!我說的明明是——收、她、當、我、的、關、門、弟、子!她到底是有多耳背啊,這也能聽錯?!”

“唔,”捋了捋白胡子,天月老人心如明鏡,算是徹底明白了來龍去脈,“我覺得她不是耳背,她應該是故意這麽說的,所以……事到如今……我看透了一件事。”

三師尊皺著眉心,突然之間有種逆流成河的悲傷。

“看到了什麽?”

天月老人居高臨下地看著三師尊,微微張開口,從白花花的胡子下緩緩地吐出了幾個悲憫的字節。

“你被那小子耍了。”

話音落下,三師尊眸光一凜,宛如當頭棒喝!

回過頭,再次以心如刀割的目光自左向右地掃視了一邊滿目瘡痍的屋子,三師尊終於從突如其來的打擊中驚醒了過來,刹那之間,驀地爆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怪叫,瞬時驚飛了一屋頂的鳥雀!

“禽!獸!太禽獸了!不……簡直就是禽獸不如!百裏司言她怎麽能做出如此禽獸之事?!簡直喪心病狂、令人發指!令人發指!”

一跺腳,三師尊來來回回地在原地轉了兩圈,繼而一甩袖子,怒氣衝衝地就要往山下跑。

見到他這樣的架勢,天月老人立刻飛身躍下樹枝,趕上去攔住了他,意識到百裏司言的這個玩笑開大了,三師尊妥妥地被她激怒了有沒有?!

當然,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白司顏搶空了丫的寶貝藥庫,三師尊不發飆那才是有鬼嘞!

“等等……你要去幹什麽?冷靜一點,別太亂來了……”

“亂來?!嗬嗬……到底是誰亂來!”三師尊氣歪了鼻子,連眼睛都是斜的,“百裏司言那個臭小子在哪裏?!我要找她算賬!”

“算什麽帳?”天月老人受了白司顏的“好處”,自然是要幫她說話的,“雖然她拿了你那麽多的寶貝確實有點兒不應該,但這屋子的鑰匙,不是你給她的嗎?難道在你給她鑰匙之前,就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當然沒想到!要是早知道她會這麽禽獸,我怎麽可能會把鑰匙給她?!你讓開,別攔著我!我一定要找她把帳算清楚,她拿了多少東西,我都要讓她一件一件地給我吐出來!”

“萬一……吐不出來呢?”

天月老人弱弱地問了一句,不管怎麽說……還有幾樣寶貝,是他拿的……

“吐不出來就讓她賠錢!賠錢!”

三師尊怒氣衝衝地連著強調了兩遍,仿佛不這麽說就無法表達出他的惱怒一般!

聽到這話,天月老人頓時鬆了一口氣,跟著鬆開了手,道。

“那你去吧……”

反正跟他沒什麽關係,不會殃及到他的身上。

“哼!”

撇了撇小胡子,甫一掙開天月老人的禁錮,三師尊即便拔腿就走,氣勢洶洶地朝著山下的玄字閣殺了過去!

太過分了!

他從來都沒有見過像百裏司言這麽不要臉的家夥!

就算是要順手牽羊,拿個一件兩件意思一下就差不多了,拿個三件四件他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哪怕是拿個十件八件的,他也能咬咬牙忍了……可是百裏司言這個禽獸不如的家夥,竟然翻來覆去將整個屋子都洗劫了一遭,把所有稀罕的藥材都打包卷走了不說,甚至連整理一下房間做做樣子都沒有,唯恐別人不知道她幹了什麽好事一樣!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真後悔當初把鑰匙給了百裏雪篁!

本來還以為百裏雪篁是個靠得住的……現在看來,他也是跟百裏司言狼狽為奸的一丘之貉!

一開始,三師尊把鑰匙交給百裏司言,讓她來藥房拿東西,隻是看在她利用金針和膠管救人的份上,試圖借此考驗她在藥理方麵的能耐,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那樣的資格成為他的關門弟子——

因為在這之前,他的那個藥屋曾經遭過一次小賊,被盜走了幾味名貴的藥材,所以他才特地找白倚竹幫忙加固了屋子的修繕,並且還專門配備了一把堅固的金鎖。

作為交換條件,三師尊親自指導了白倚竹的醫術,這也就是為什麽白倚竹年紀輕輕就能在醫理方麵頗有建樹的原因。

除此之外,三師尊是真心寶貝他的那些藥材,為了以防萬一,便將所有的藥材都打亂了順序,分別放置在與抽屜外標明的小字毫無任何關聯的架子裏。

如此一來,那竊賊就算能闖進屋子,也找不到他想要的藥材在哪裏。

哪怕對方精通醫藥,因著屋子裏東西多而雜亂,對方想要在一時半刻之內找到其中的幾味藥草,隻怕也不是件簡單的事兒。

所以,一開始把鑰匙交出去的時候,三師尊其實是很放心的,他甚至還有些擔心百裏司言會辜負他的期許,空手而歸……

結果!

萬萬沒想到!

百裏司言竟然不按理出牌!

那個臭小子壓根兒就沒按他給出的考題,去找那幾味補氣養血的藥材,卻是專挑金貴稀罕的揀,而且還是以一種近乎是強盜的架勢,把整個屋子都掏空了!

此時此刻,見得此情此景……三師尊的心,在滴血!不……更確切地說,是在噴血!

一衝到玄字閣,三師尊逮著一個學生劈頭就問!

“百裏司言在哪裏?!”

“學生……學生也不知道……”

某隻可憐的路人甲被吼得心驚膽顫,頓時就煞白了臉色。

“你怎麽會不知道?!你想幫她瞞著為師?!”

“學生……真的不知道……從今天一早,就沒有見到阿言了……不說阿言,就是海棠老師和花老師……也都沒有人……”

見對方戰戰兢兢的模樣,三師尊神色一冷,瞪了他一眼,到底還是鬆開了手。

“哼!不在這裏,她還能藏到哪裏去?!”

就在三師尊風風火火地滿山找白司顏算賬的時候,被追殺的某人卻是優哉遊哉地趴在草地上,一樣一樣地數著剛剛從山上打劫下來的收獲,喜滋滋的臉上滿滿都是天上掉了個大餡餅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