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
大概是因為百裏雪篁的叫喚聲太過淒厲,一下子驚醒了水池邊的眾人。
白司顏微微變了臉色,邁步就往內屋跑!
一抬頭,卻見跟前橫著一堵鐵柵欄,不由急急刹住了步子,打算轉身從門外走。
隻是還不等她扭過腦袋,耳邊就傳來哢嚓一陣輕響,眨眼之間橫在屋子中央的鐵柵欄就被飛快地收了起來,速度快得驚人!
明明是厚重得宛如石壁般的一堵鐵牆,可是在白倚竹的操控之下,卻像是打個響指那麽簡單輕巧!
這下就連生在科技發達的現代、見識過不少高科技機關的白司顏,也忍不住暗暗佩服起白倚竹那顆精妙得堪比計算機的腦袋,要知道這些機關的設計越是巧妙靈敏,在打造的時候所需要的數據就越是精確……這也就是說,白倚竹能做到眼前這種堪稱完美的程度,他對數字的敏銳性絕對要遠遠超過常人!
而一個對數字敏感的人,不論是在打造機關暗器上,還是在布局陣法上,抑或是在經商買賣上,乃至是行軍打仗上……幾乎都能夠發揮出超乎尋常的優越能力。
可以說,當今天下,哪個皇帝要是能夠說服白倚竹去給他當軍師,那絕對是撿到寶了!
不是說有了白倚竹當主帥,就一定能夠百戰百勝橫霸沙場打遍天下無敵手,但至少……將整個軍隊的戰鬥力翻個幾倍那是分分鍾的事兒!
武器、陣法、兵力分派……白司顏毫不懷疑,白倚竹可以將有限的武力發掘出無限的潛力,從而達到最巔峰的狀態!
不過,好像越牛逼的人往往就越會裝逼。
白倚竹總是一副淡泊名利的樣子,對那些全天下的芸芸眾生向往希冀不已的功名利祿一點兒也不感興趣,寧願獨自一人躲在深山老林裏頭,看看書,泡泡澡,練練功,順便設計些坑爹的機關陷阱,去戕害某些缺心眼兒的家夥,然後總結經驗,完善缺陷,繼續設計出更為坑爹的機關陷阱……
嗬嗬,也是蠻無聊的。
果然天才們的世界,不是她們這種凡人可以理解的。
默默地悲歎了一聲,白司顏忽而冷不丁地覺得脊背一陣陣發涼,所以……她當初的膽兒到底是有多肥,竟然敢跟心機竹這樣可怕的家夥抬杠?
啊不對,好像還是白倚竹找茬比較多!
嚶嚶嚶……她的命真苦!
一邊想著,白司顏三步並作兩步匆匆地趕到了床邊。
抬眸的一刹那,在看清楚床上慘不忍睹的情形時,白司顏瞬間張大了嘴巴,一下子驚得說不出話來,甚至忘記了該怎麽反應……
剛剛還說自己命苦呢,可是比起眼前那個遍體鱗傷、整個背部幾乎沒有巴掌大的一塊皮肉是完好無缺的、殘破得像是破布娃娃一般的南宮芷胤而言……白司顏發自肺腑地覺得,能在西冥蘭諾走火入魔發飆暴走的時候逃過一劫,簡直不要太幸福!
“這……”
緩了好半晌,白司顏才微微鎮定了情緒,抖抖著手指著傷痕累累的南宮芷胤問向百裏雪篁,輕顫的語調之中夾雜著三分難以置信,兩分愧疚,還有……一絲絲的心疼。
“他怎麽流了這麽多血?!剛進門的時候,不是還挺好的嗎?怎麽一下子……一下子就變成了這樣?!”
難怪剛才他們幾個在邊上鬧騰得這麽歡實,也沒聽到南宮芷胤吭哧兩聲,原來他不是覺得他們太無聊不想浪費口舌,而是早早地暈厥了過去!
百裏雪篁早一步趕了過來,將南宮芷胤翻過身,一邊飛快地往大大小小的傷口上撒藥粉,一邊急急忙忙地拿紗布止血,試圖堵住南宮芷胤背上那些還在涓涓不斷淌著血的口子。
而在南宮芷胤剛剛躺著的那片淡藍色的床單上,一大團一大團的猩紅色層層疊疊地暈開,像極了妖冶的紅蓮,看在眼裏相當的觸目驚心,瑰麗而又殘忍。
百裏雪篁也沒想到南宮芷胤會傷得這麽重,霎時間就慌了神,便是連說話的語氣都重了三分,盡管她知道這不是白司顏的錯,可還是忍不住說了兩句。
“挺好的?嗬……你果然是沒把阿胤放在心上,西冥蘭諾那時候出手有多重,你也是親眼看到的,被他那麽厲害的一掌拍在胸口上,不死就已經是萬幸了,怎麽可能會好?”
百裏雪篁平時的性子就是冷冰冰的,眼下又在氣頭上,語氣更是森寒,白司顏被他斥得有些不是滋味兒,心裏的愧疚愈發濃厚了。
其實……她不是看不出來,南宮芷胤之所以陷入昏迷,最根本的原因並不是西冥蘭諾的那一掌。
如果真的是被西冥蘭諾重傷了腑髒心肺,在那樣強烈的衝撞下,南宮芷胤就是有再好的忍耐力,也不可能撐著走上那麽長的一段路,一直等到她和白倚竹壓製住了西冥蘭諾的魔性才功成身退地厥過去。
而且從床上斑駁刺眼的血跡和那張慘白一片毫無血色的俊臉上來看,幾乎可以很輕易地判斷出……南宮芷胤之所以會昏迷,大抵是出於被爆破的碎石劃破了皮肉,從而失血過多的緣故。
意識到這一點,白司顏更加有負罪感了!
要不是為了護著她,以南宮芷胤的能耐,就算不能在那種突如其來的狀況下全身而退,也不至於傷得這麽重。
現在她倒是沒怎麽受傷,就隻有小腿被割開了兩三道細長的口子,其他的那些亂石全被南宮芷胤一個人悉數包攬了過去。
白司顏自然不認為自己嬌弱得需要男人來保護,可是被南宮芷胤條件反射般拉入懷中的那個瞬間,她能清楚地感覺到……這個男人對她的愛護是真真切切的,畢竟像他這樣養尊處優的尊貴身份,向來隻有別人為他頭破血流的份兒,若非他真心在乎她,是不可能為了她把自己搞得這般狼狽而無風度。
不過,此時此刻,白司顏卻覺得躺在床上這個虛弱蒼白得像是一張紙一樣的家夥,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風雅清貴,雍容溫潤。
坦白來說,在當時那麽緊急的情況下,南宮芷胤下意識做出的行為還是挺讓白司顏感動的。
有種——咳,說得矯情一點——被暖到的感覺。
不愧是她曾經一度“傾心”的前男神!
所以聽到百裏雪篁那麽說自己,白司顏也沒有覺得委屈什麽,她承認……剛剛確實是因為他們疏忽了南宮芷胤的傷勢,才害得他陷入這樣危險的境地,雖然那時候的情勢太過劍拔弩張,不容她疏忽大意,但她要是能多看南宮芷胤一眼,或許就能發覺到他的不對勁。
而現在,說什麽都已經晚了。
微微抿起薄唇,白司顏默然不語,沒有爭辯什麽,也沒有解釋什麽。
寂靜了片刻,見白司顏垂著眼瞼一臉黯然的模樣,百裏雪篁頓時意識到自己剛才那番話說得太狠了,不由收斂了心虛,放緩語氣又補充了兩句。
“對不起,剛剛我的語氣太重了些,你不要誤會,我並不是要責怪你的意思,隻是……跟在阿胤身邊這麽多年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麽狼狽,如果可以的話,阿胤大概是不想讓你看見他這個樣子的……”
伸手從百裏雪篁的手裏拿過藥罐,白司顏迎上前,小心翼翼地將藥粉撒在血肉模糊的傷口上。
“我來吧。”
抬眸看了眼白司顏,秀氣的麵龐上眉心輕輕的蹙起,神色看起來有些黯淡,百裏雪篁退開半步,抿了抿冰唇,還想說些什麽,一下子卻是無從啟齒。
“阿言……我……”
“不要說了,”白司顏擺了擺手,“是我的錯,如果不是因為我,他不會傷成這樣……”
聞言,百裏雪篁眸色微沉,忙著辯解。
“阿言,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
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便被白司顏抬手打斷。
“你先出去吧,把他交給我就行了。”
“阿言——”
“我想靜靜。”
見白司顏堅持,百裏雪篁轉過頭,又看了眼床上躺著的蒼白如紙、毫無血色的南宮芷胤,到底還是斂起眸光,將紗布傷藥熱水刀剪等一應物品排開在桌麵上,沒再贅言什麽就轉身走了開去。
“哇!傷得這麽重?!”湊到床邊,西冥蘭諾一抬眼就看到了南宮芷胤身上慘不忍睹的傷勢,不由驚了一驚,有些瞠目結舌,“不會是我、我搞的吧?!”
伸手搭上西冥蘭諾的肩膀,百裏雪篁想也沒想就把他給架了出去。
“別吵了,阿言說她想靜靜。”
“想靜靜?”西冥蘭諾直勾勾地看著床上的南宮芷胤,還是有些不能接受那個一向優雅從容的男人會落魄如斯,腦子一下子轉過不彎兒來,不由訥訥地問了一句,“靜靜是誰?!”
百裏雪篁麵無表情地拎著他大步流星地跨出門檻。
“跟你沒有關係。”
默了,還不忘回頭對著另一邊的白倚竹重複了一遍。
“跟你也沒關係。”
白倚竹微揚嘴角,他自然知道百裏雪篁這話的意思,是不希望他打擾白司顏和南宮芷胤,抬眸看了眼床上那個昏迷不醒的男人,白倚竹想著他這樣也折騰不出什麽花兒來,便沒放在心上,跟著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