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心機竹的心機
聽到這個聲音,東傾夜更詫異了,一雙眸子倏然睜大了三分,幾乎要從眼眶裏掉出來!
自我消化了好一會兒,東傾夜還是有點兒不可置信,忍不住斷斷續續地開口確認了一遍:“你……你該不會真的是……百裏雪篁吧?”
這一回,百裏雪篁沒有吭聲,隻顧著悶頭鏟土。
啪!啪!啪!
一下又一下,鏗鏘有力,散發著孤冷而高傲的氣息,充滿了怨恨的味道,每一下都沉悶而鈍重,聽在耳朵裏,仿佛直接敲擊在了心頭。
見狀,不用百裏雪篁再多說什麽,東傾夜也能確定……這個渾身泥濘,像是剛從泥地裏爬出來的家夥,的的確確、如假包換,是那個曾經孤高得不可一世,宛如雪鬆矗立在山巔之上,宛如白雲飄蕩在蒼穹之頂的百裏雪篁!
所以,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百裏雪篁怎麽會淪落到如此狼狽地在這裏幹苦力?
至少在東傾夜的眼裏,別說是整個天岐山,便是普天之大,也不見得有人能夠逼迫百裏雪篁做這種有失風度的事情……所以他才覺得萬分荒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在幹什麽?”
默了片刻,百裏雪篁到底還是冷若冰霜地哼了他一句。
“你眼睛瞎了嗎?”
“不,不是……”東傾夜左右轉了一圈,大概猜到了百裏雪篁的目的,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我是說……你挖土幹嘛?”
百裏雪篁頭也不回,手裏的動作一直沒有停下。
“救人。”
“救人?”東傾夜又是一詫,“救誰?”
百裏雪篁繼續冷哼。
“還能有誰?”
“你是說……”東傾夜頓了頓,沉默了一小會兒之後才繼續追問,語氣卻是下意識地變得小心翼翼了起來,“你挖這個地道,是為了救阿言?”
大概是嫌東傾夜話太多,百裏雪篁的口吻不免染上了幾絲不耐煩,也不再摻雜那些七七八八的小心機,直接就回了他一句。
“不是為了救阿言,還能是為了誰?”
聽到這話,東傾夜抿了抿薄唇,有些話憋在心裏頭,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見他忽然間沒了聲音,百裏雪篁在鏟了幾下土之後,似乎隱約間也察覺到了一絲絲不對勁兒,終於放下了手裏的鏟子,回過頭來看向東傾夜,抬眉問道。
“怎麽不說話了?”
“呃……”
東傾夜張了張嘴巴,欲言又止。
見他如此,百裏雪篁更加不耐煩了,不免催了一聲。
“別吞吞吐吐的,有什麽話想說就快說!”
雖然覺得鏟土小天使挺可憐的,但東傾夜一向都是宮人們前呼後擁的主兒,哪裏受得了百裏雪篁這樣的嗬斥,再加上這之前硬生生地泡了一晚上的冰水,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女人被別人吃幹抹盡,心底下正憋著一團火還沒來得及發泄呢……眼下被百裏雪篁這樣一紮,當下就騰的燒了起來,即便剔著狹長的眼尾,冷幽幽地諷笑了兩聲。
“嗬……你跟我凶有什麽用?有本事找那個把你騙得團團轉的家夥去啊!自己傻不拉幾地被人玩了都不知道,都什麽時候了還在這裏鏟土,還在這裏挖地道,還想著要救阿言……切,你以為你挖通了地道就能把阿言救出來了嗎?我告訴你,別白費力氣了,你沒這個機會救人了!”
聽著東傾夜的明朝暗諷,百裏雪篁心頭的火氣蹭蹭蹭就漲了上來,當下沒能忍住,一個箭步走上前,一把拽起東傾夜的胸襟,就將他拽了過去。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不是天字閣的嗎?難道自己沒腦子不會想嗎?我都已經把話說得這麽清楚了,你還能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被東傾夜這麽一說,百裏雪篁的臉色頓時更難看了!
他當然不是白癡,聽不出東傾夜的言外之意。
隻是,他一萬個不想承認……自己竟然結結實實地被白倚竹耍了一道?!
難為他辛辛苦苦,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地鏟了大半個晚上的土,還是在別人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時候,心底下的憋悶除了百裏雪篁自己,恐怕誰都不能真正地體會到。
可到頭來,殘酷的事實卻告訴他——
“什麽叫白費力氣?什麽叫我沒這個機會救人?你的意思是……就算挖通了地道,也救不了阿言?”還是說……?
最後半句,因為太過沉痛,百裏雪篁一下子沒能說出口。
趁著他微頓的當口兒,東傾夜就已經毫不留情地發出了譏笑的聲音,聽在耳力,刺在心尖!
“百裏雪篁,你不用在我麵前裝天真裝單純……真的,不然我會以為你是真的蠢。”
聞得此言,百裏雪篁隻覺得心頭一沉,大概能夠預料到,那個他最不想承認的答案是什麽了,但盡管如此,他還是抱著僥幸的心理,想要聽東傾夜說一個“不”字。
“所以,你是說……阿言現在已經不在陷阱裏麵,早就被人救走……是嗎?”
隻可惜,回答他的依然是東傾夜慘無人道的譏諷。
“算你還有點腦子,不算無可救藥……我剛才來的時候,看到離這兒不遠的灌木叢上掛著這個,就知道阿言十有八九就已經出來了。”
說著,東傾夜揚手將一塊淡粉色的破布條遞到了百裏雪篁的麵前。
百裏雪篁垂眸看去,隻消一眼,就認出了這是白司顏昨天晚上穿的那件衣服上麵的料子,而且……整個天岐書院裏,恐怕也隻有白司顏和百裏月修會穿這麽騷氣的顏色了!
百裏雪篁記得很清楚,昨晚上百裏月修穿的是白緞金邊的袍子,所以這塊布條,絕對是白司顏身上的無疑!
微微凝眸,麵對慘絕人寰的事實,百裏雪篁一時半會兒還是難以承認,不免反問東傾夜了一句。
“這是在哪邊的灌木叢上找到的?說不定……是昨天晚上在爭執的時候,不小心掛上去的。”
“你想太多了,”東傾夜毫不猶豫地就是當頭一棒,“這灌木叢長在山上,比這兒還要往上去一點兒,昨夜裏阿言在掉下陷阱之前,還沒走那麽遠呢!”
百裏雪篁微抿薄唇,還是不死心。
“說不定……是被風吹上去的呢?”
聽到這話,東傾夜不由跟著眸光微爍,但心底下卻是沒起什麽波瀾,隻淡淡地嗤了一聲。
“倒也不是完全沒有這個可能,隻不過……可能性不大,你要是不相信,大可以繼續鏟土,鑿穿了這地道進到陷阱裏去看看,反正看樣子……這工程差不多也快結束了。”
一邊說著,東傾夜就往後退開了兩步,雙手抱胸站在一旁,也不著急找白司顏,就等著看百裏雪篁的笑話,以求得精神上的慰藉,和心理上的平衡。
不管怎麽說,事到如今,該有的福利也沒的指望了,白司顏也早就被人吃豆腐快吃成豆腐渣了……那催情花的花粉藥性那麽烈,經過這一晚,恐怕沒個十天半月,白司顏是緩不過勁兒來的。
所以就算他現在找到了白司顏,除了看著她那被蹂一躪之後嬌弱模樣嫉妒到發瘋之外,根本就占不到什麽好處,還不如眼不見為淨,留在這裏嘲笑嘲笑比他還悲慘的百裏雪篁,也算是苦中作樂,順便還能激一激他的怒氣,去找那些個陰險狡詐的情敵好好算清楚昨晚的這筆恩怨情仇!
“哼!”
冷冷地哼了一聲,百裏雪篁回過身,雙手握緊鏟子,到底還是不肯善罷甘休,繼續埋頭苦幹了起來!
其實早在看到那快破布條的時候,他就已經意識到自己被白倚竹耍了。
但事已至此,左右都是個笑話,幹脆就把這惱人的地道挖通……不管其他人怎麽看,怎麽取笑,至少白司顏如果知道他為她做了這麽多的話,多多少少,總會有些感動的。
於是,抱著這種愚蠢而略顯呆萌的想法,百裏雪篁徹徹底底放棄了治療,自顧自悶聲挖通了整個地道,最後用力地一揮鏟子,發功捅破了那陷阱的石壁!
刹那間,隻聽得“嘩啦”一聲,用石頭堆疊起來的石壁瞬間坍塌了一大片,漏出了一個半人多高的大洞。
在洞穿石壁的一瞬間,一股寒風從那陷阱中蕩出來,裹挾了一股略帶淫一靡的氣息,雖然已經失卻了原來的熱度,卻還是讓聞到的人心尖兒一纏,露出了嫉妒的表情。
“啪”地扔掉手裏的鏟子,百裏雪篁俯身就鑽了過去。
東傾夜顯然也聞到了那個味道,心頭塞得要死,明明說好了眼不見為淨地,可還是忍不住要去找“刺激”,故而後一腳也跟了進去。
果然……那石室是空的!
雖然四周除了剛才鑿出來的那個大洞之外,並沒有任何通道,但石室內隻留下了**的氣息,卻是不見半個人影。
百裏雪篁不知道他們是從什麽地方出去的,就算是之前白司顏掉下來的那個洞口上,石蓋都是還是密封著的,隻微微打開了一道小口,看樣子確實像是壞了。
不過,這密室既然是白倚竹設計的,他必然還會有別的辦法,至少是比挖地道更簡單的辦法……進到這個石室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