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百裏月修的狐狸心!

“噓——”

聞人海棠淺笑著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提醒道。

“小聲點,小心隔牆有耳。”

張之卓仍是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囔囔著說不可能。

“不……我不相信!你騙我!一定是你在騙我!”

一聽張之卓連敬稱都不用了,可見是吃驚到了一定的境界,唐雲斐不由上前兩步扶住他,遞去了擔憂的目光,就連白司顏都忍不住挑起眉梢,露出了幾分疑惑的表情。

聞人海棠搖著團扇,似乎早就猜到了他會是這樣的反應,嘴角邊仍是似笑非笑的神態。

“為師為什麽要騙你?為師跟你一樣,隻想把殺人的真凶找出來,至於對方是誰,在為師看來並沒有太大的關係,所以……為師也沒必要刻意地栽贓嫁禍給某個人,你說呢?”

“不會的,不可能是他!”張之卓搖著頭,完全無法接受聞人海棠的指認,“全天下所有人都有可能是凶手,但隻有他不會!”

“哦?是嗎?”聞人海棠幽幽一笑,不再贅言,隻簡單地反問了一句,“為師隻問你一句話,當年的那件事,一開始……是因誰而起?”

“因誰而起?”

聽到聞人海棠這麽問,張之卓下意識重複了一遍,爾後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臉色“唰”的就白了三分!

邊上,唐雲斐跟著沉吟了片刻,隨即抖抖著嘴唇,瞪大了眼睛看向聞人海棠。

“老師……你、你是說……殺人的凶手是、是……”

不等話音落下,張之卓目眥欲裂,像是能滴出血來,抬頭死死地盯著聞人海棠,仿佛他才是幕後真凶一般。

“可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話一出口,便是再不想相信,卻也不得不……信了一半。

聞人海棠的回答很簡單,隻有三個字。

“為了劍。”

“你這不是廢話嗎?”站在邊上聽他們打啞謎打了半天,白司顏隻覺得一頭霧水,還不容易可以插上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也知道是為了劍啊!大家都知道問題就出在這把朱雀劍上,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藏著掖著的?到底誰才是殺人的真凶啊?快說快說!”

“急什麽,我說了你又不認識,不過是個你沒聽過的名字而已,對你來說跟路上的甲乙丙丁有什麽區別?”

被聞人海棠堵了一句,白司顏動了動嘴皮子,本想反駁他兩句,然而轉念一想,卻是覺得他說的……太特麽有道理了!完全讓她無言以為的有沒有!

“說的也是……那……你至少告訴我,那凶手跟他是什麽關係啊?為什麽他反應會這麽大?”

“這個問題,”聞人海棠輕拂了兩下團扇,轉頭看向張之卓,“你還是自己問他比較好,順便……還能了解一下當年的事情始末。”

白司顏抬眸看向張之卓,見他一臉慘白,額頭冷汗淋漓,險些連站都站不穩了,哪裏還有閑情逸致回顧往事,即便轉向唐雲斐,開口吩咐了一聲。

“看他這模樣一時半會是想不開了,你先拿張椅子給他坐下吧!”

“哦!好……”

唐雲斐憂切地看了眼自己的好基友,繼而轉身忙不迭地拽了張椅子過來,放到張之卓的身後,拍著對方的肩頭想要說幾句安慰的話……原本滔滔不絕的口才,在這個時候卻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斷斷續續艱難地吐出了幾個字節後,便沉默了下去。

白司顏好奇心切,剔眉催了他一句。

“你來說吧,當年具體是個什麽樣的情形?”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三年前我才剛上天岐山,還在黃字閣裏呆著,之卓也是,”稍稍頓了頓,唐雲斐思索了片刻,努力地回憶著當年那樁慘案的來龍去脈,“發生那件事的時候,我們也是一頭霧水,是後來暗地裏做了幾番調查和追問,才知道了一個大概。”

一邊說著,唐雲斐下意識抬頭看了眼聞人海棠。

聞人海棠坐在白司顏身邊,一手搭著她的肩頭,立刻就被她拍了開,但很快又搭了上去,再次被拍下……連著好幾次,白司顏終於沒再理他,他才回頭對著唐雲斐點了點頭,道。

“繼續說。”

聞人海棠回過頭來的時候,唐雲斐正直勾勾地盯著他,看他吃白司顏的豆腐,冷不丁撞上了他的視線,不由得心頭一緊,立刻扭頭撇開了視線,朦朦朧朧的……好像知道了些什麽。

吞了吞口水,唐雲斐再開口的時候,便有了幾分心虛,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動手動腳的是個為師不尊的家夥,而心虛的卻是自己?

“其實那年在百裏月修進入天岐書院的時候,因為每個方麵都很出色,不論是文才,還是武功,不論是書畫,還是琴棋,都有著相當高的造詣,甚至有望超越花老師,成為天岐書院建立以來最卓越的學生……所以,他的人氣很高,大家當時都非常仰慕他,不過……大概是樹大招風的原因,再加上百裏月修喜歡一人自處,不愛搭理別人,漸漸的,就有人看他不順眼,但是他太厲害了,任誰去找惹他,都隻會自取其辱……”

“所以……”平複了一陣心境,張之卓沉著聲音,接過了唐雲斐的話,“對付不了他本人,就隻能找那些簇擁他的家夥來泄氣,一來二去,書院裏就分成了兩派……雖然明麵上沒有表示,但暗地裏誰看誰都不順眼,而在院貴的約束之下,基本上也沒發生什麽太大的爭執,隻有一些尋常的挑釁和爭端,直到……”

說了一半,張之卓忽然停了下來,好半晌沒再繼續。

東傾夜對百裏月修本來沒什麽感覺,結果突然冒出來一把朱雀劍之後,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轉移到了那個見都沒見過的家夥身上,心下有些伐開心之外,倒也生出了幾分好奇。

“直到什麽?”

微斂神色,張之卓垂著眼瞼,目光沉沉。

“直到有一天,我二哥不知為何招惹到了跟百裏月修睡同一個屋子的人,那人也是百裏月修的簇擁者,可以說是在書院裏麵跟他走得最近的人……”

一聽到“睡同一個屋子”這幾個字,白司顏頓時狗眼一亮,下意識脫口而出——

“什麽?你不要告訴我,你二哥把我二哥的枕邊人……給睡了?!”

“咳……”

聽到這話,張之卓口吻一滯,生生地被嗆了一口口水。

“額,”大概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白司顏立刻訕訕一笑,擺了擺手,“我亂講的,別理我……你繼續,繼續……”

緩了片刻,張之卓接著道。

“據說……當時那人罵我二哥罵得非常過分,不僅羞辱二哥已故的生母,還滿口胡言地牽扯到了嫡母,挑撥大哥二哥之間的感情……實不相瞞,二哥的生母出身風塵,本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再加上二哥從小體弱,一直備受欺淩,大哥對二哥素來照顧有加,當時循著爭端趕來,正巧聽到了那人的汙蔑之詞,自是心中大怒,二話不說便動了手……”

“然後呢?”

“我大哥當時身邊跟著幾人,而那人隻有一個,自然寡不敵眾被教訓得很慘,而我大哥脾性爆烈,怒氣當頭下手也不知輕重,險些將那人打殘。就在那人被打得頭破血流之時,百裏月修恰巧經過撞見了那一幕,一出手,便連傷了大哥他們好幾人,二哥見大哥受了傷,心急之下朝百裏月修出了手,卻反而被打成了重傷,當場吐血暈了過去,之後連著昏迷了好幾天,才撿回了一條命。”

聽到這裏,再聯係他們之前打了半天的啞謎,白司顏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我知道了,凶手不是別人,就是你的二哥!”

聞言,張之卓表情冷峻,動了動嘴唇想說些什麽,最後卻是沒有否認。

見他不吭聲,白司顏微勾嘴角,語氣愈發篤定。

“這太明顯了,你們之前居然一點懷疑都沒有嗎?我二哥是什麽樣的人?他會不知道天岐書院的規矩?坦白來說,像我二哥這麽會做生意的人,肯定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他想要滅了誰,絕對不會把自己搭進去,又怎麽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你二哥打成重傷?這分明是你二哥自導自演的一場苦肉戲罷了!”

“嗬……”

張之卓忽然苦笑了一聲。

“那是我二哥,我怎麽可能會懷疑他?更何況,你會這麽想,是因為你是百裏月修的弟弟,所以了解他的本性,但是那個時候,幾乎所有人都覺得百裏月修之所以會出手,是因為有恃無恐……畢竟像他那樣的人,誰都不認為院規能束縛得了他。”

“不,你們錯了,”白司顏擺擺手,反駁了一句,“這不是束縛不束縛的問題,這是傻不傻的問題,就算我二哥不把院規放在眼裏,也不會明著引火燒身。”

“他是不會引火燒身,可他太懶了,懶得連多餘的解釋都沒有,”想起那個吊兒郎當的家夥一臉漫不經心的模樣,聞人海棠還是有些恨得牙癢癢,恨鐵不成鋼!“再加上後來學院惜才,並沒有為此事重罰他,隻罰他閉門思過三日,如此一來……眾人自然當他囂張跋扈,而不會懷疑到張家的二公子身上。”

“唔,”白司顏點點頭,“這倒是我二哥的畫風,所以這梁子就算是這麽結下了,是吧?”

從頭到尾梳理了一遍,這下就連張之卓都不得不承認,他的二哥……嫌疑最大。

但是,他還是想不明白,他二哥為什麽要這麽做,動機何在,目的又是如何?

“可是……二哥自小受大哥恩惠照拂,怎麽可能會親手殺了大哥?”

“這個嘛,你應該去問你二哥,俗話說冤有頭債有主,他拿你大哥當槍使是一回事,殺了他又是另一回事,若非有什麽不共戴天之仇……我想應該沒有人會隨隨便便殺了自己的兄弟。”

“那……”唐雲斐表示有很多地方想不明白,“這跟朱雀劍又有什麽關係?”

“喂!問你呢,”抬手戳了戳聞人海棠的肩頭,白司顏挑眉睨了他一眼,“你調查了這麽久,總該找到點兒線索了吧?”

“當然,”聞人海棠勾唇淺笑,頗有些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張之卓,繼而才開口解釋道,“若不是張家二公子偷跑進百裏月修的屋子裏盜取朱雀劍,又怎麽會被沈智平逮了個正著?若非是沈智平人贓並獲,張翰伊又怎麽會被罵得狗血淋頭?”

一聽到這話,張之卓忍不住捏了捏袖子下的拳頭,滿臉羞愧難當。

“他這一偷沒偷成,我二哥肯定不會再給他們機會了,他幹嘛還要殺人嫁禍,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怎麽會是多此一舉呢?他知道打草驚蛇之後,從你二哥手裏拿不到劍,所以……不能用偷的,就隻能用逼的?”

“如何逼?”

“你知道,這朱雀劍是書院贈與百裏月修的嘉獎之物,代表無上的榮譽,眼下他若是犯下了那般大的罪行,你覺得書院還會讓他繼續拿著這把劍嗎?”

“你的意思是……張翰伊殺人嫁禍,是為了讓學院收回二哥手裏的朱雀劍?”

“不錯。”

“那為什麽這把劍還在二哥的手裏?他殺了那麽多人,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豈不是要活生生氣出內傷?”

“張翰伊氣沒氣出內傷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人不是百裏月修殺的,所以我出麵擔保了他,再加上他們沒有切實的證據證明百裏月修就是凶手,所以最後隻是把他趕下了山,至於朱雀劍……也是我讓百裏月修帶走的,他要是不帶走,一來留在書院裏是個禍端,二來,等於他默認了自己就是凶手,至於其三……他什麽時候想回來了,這把劍必定會大有用處。”

聽到最後一句話,白司顏忍不住“靠”了一聲!

“我說那隻死狐狸怎麽會這麽好心,專門送了一把劍給我,原來是為了借我之手把朱雀劍帶上山,好幫他洗刷冤屈!陰險是他陰險,明知道這把劍暗藏禍事,竟然還敢丟給我?!”

“不給你,難道給百裏雪篁嗎?”

聞言,白司顏微微一頓,繼而歎了口氣,暗自腹誹百裏月修的人緣不是一般的差。

“也是……大哥根本指望不上,當初臨出門的時候看到這把劍,他還差點扔出去了……不過話又說回來,我二哥他知道凶手是誰嗎?”

聞人海棠微微眯了眯桃花眼,口吻倒是十分的肯定。

“我能猜到,他自然也能猜到,而且那人在出事之後還暗中聯係過百裏月修,說隻要他能交出朱雀劍,自然會有人頂替他的罪名……隻不過,被百裏月修拒絕了而已。”

聽到這話,一根筋直到底的唐雲斐又不明所以了。

“既然他不稀罕這把劍,為什麽……不答應這麽好的條件?”

“他那種畫風,當然不會答應了!我二哥那種人啊,跟小海棠一樣變態,他要是不如意,必然不會讓別人稱心,對方要是直接開出個天價買他那把劍,他倒有可能轉手讓人,對方用這種下三濫的方式威脅他……像他那麽自負的人,怎麽可能會買對方的帳?”

白司顏這下算是明白了,百裏月修是個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他當初離開天岐山,並不是完全無可奈何,沒有辦法留下來,就像現在……隻要亮出朱雀劍,他想回來,隨時都可以回來!

也許那個時候,他隻是顯書院裏太嘈雜,而他樹欲靜,卻風不止,這才拍拍手離開了天岐山。

沒錯!像他那樣的人,絕對幹得出來這種事兒!

想到這裏,白司顏突然間覺得,那些人討厭百裏月修……是正常的!像他這樣開了外掛一樣的奇才,確實相當的讓人討厭好嗎!

正當白司顏暗暗腹誹著,聞人海棠忽而揚起眉梢,細細地拉長了眼尾,似笑非笑地朝張之卓看了過去,對上了那雙沉澱著複雜情緒的黑眸。

“張烙辛是你異母同胞的大哥,同你差了不少的歲數,你或許跟他不親近,可是張之聿是你的同母胞兄,他這樣死得不明不白的……難道你就不想為他報仇嗎?”

“報仇……報仇……”

囔囔自語了兩句,張之卓雙目無神,精神恍惚,因為一下子受到了太多的刺激,思維變得遲鈍了不少,一時之間沒能反應過來。

一聽到“張之聿”這個名字,反而是唐雲斐情緒比較激動!

在天岐山上,他最要好的同伴一開始並不是張之卓,而是張之聿,因為一年之前張之聿忽然離奇失蹤,跟三年前的情況如出一轍,他才開始覺得百裏月修或許是無辜的,真凶很有可能還在天岐山上!

所以他才跟張之卓成了好友,想要一同調查此事,給張之卓報仇雪恨!

但是——

“你怎麽知道……張之聿的死也跟張智伊有關?沒有了朱雀劍,張智伊為什麽還要殺張之聿?”

“為師這麽說,自然是有理由的,至於張智伊為什麽要殺張之聿……十有八九,大概是因為張之聿知道了什麽不該知道的事情,所以才會招來殺身之禍吧……”

正說著,張之卓忽然雙目赤紅,“噌”的一下站了起來!

“報仇!三哥的仇,大哥的仇,我一定要報!我還要問問二哥……他為什麽對朱雀劍這麽執著?!”

“好,”聞人海棠頓住手裏的動作,跟著起了身,“隻要你肯出麵,為師便有辦法讓張智伊親口承認,他就是殺人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