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凝就是傳說中的天才!

風魂現在很確信這一點。

不管多艱澀難解的道家心法,她居然都看一眼就能理解。再加上她那經由燭龍毒火和玄寒玉的真陰之氣改變了的特殊體質,簡直就不用再經過什麽修習,便能將它們使用出來。

風魂現在好自卑。

“師父啊,這句‘至幽靡察而大明垂光、至靜無心而品物有方’該怎麽解釋?啊,你也要想一下嗎?嗯,我覺得,它的意思應該是……”

……

“師父啊,這句‘結氣而成、凝雲虛構’應該怎麽結氣……是這樣嗎?可我怎麽覺得應該是……”

……

“師父啊,這句……算了,我不問你了,問你你也不懂。”

……好鬱悶。

其實風魂自身的悟性也不差,否則木公就不會將道法傳給他,又讓他在人間收徒。隻是靈凝的天份實在是高得恐怖,以至於風魂覺得,和她比起來,自己的智商簡直是無限的低。

現在他終於明白木公為什麽會特意在天書中提到收靈凝為徒這件事了,這樣一個悟性高得出奇的女孩,如果因為染病而無法修行道法,那簡直就是暴殤天珍。

沒過多久,靈凝便能夠用凝雲之術弄出一團祥雲來,托著她在空中飛行。不過或許真的是習慣成自然了,基本上,都還是由風魂抱著她上路。

在快要接近冀望山的時候,風魂想起了重新鑄煉玄元磚的事。雖然踐天已將玄元磚送給了他,他已不算是“撿”來的。但天界之上,認得玄元磚的仙神實在是太多,而他又不能去向別人解釋,倒不如把它重新鑄煉,至少也要讓人認不出它來。

要想改變仙家寶物的外觀,而又不失去它原本的功效和靈性,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過太乙天書中,同樣記載著仙家的鑄煉之術。

溶燒仙器,本是要用三昧真火,但靈凝那已能夠收發自如的燭龍離火,卻比三昧真火還要至剛至烈,而魏夫人又曾送給風魂一顆石精金光化形丸,這種神仙也難尋到的化形丸具有將仙器改形而不換質的妙用。

於是,風魂便讓靈凝提煉大地之氣構建成鼎爐,並將玄元磚和石精金光化形丸放出其中,再用燭龍之火進行鍛燒。

這時,風魂又想到,那太陰玄寒玉雖然已失了至陰之氣,但它的質地仍不是普通的鑄煉材料可以相比,何不也放進去?

他將玄玉一同放入爐中,又扔進了數十粒紅藍兩色的晶砂。

“煉好之後就送給你用吧。”風魂向靈凝說道,“我收你師姐為徒時,也曾給了她一柄仙劍。你學了不少神通,手上再有件法寶,會更好些。至於想把它煉成什麽樣子,也隨你的心意吧。”

靈凝臉一紅:“我、我想要一麵鏡子。”

“鏡子?為什麽是鏡子?”

靈凝用手摸了摸臉,難為情地說:“這裏到處都是髒兮兮的,自從來到妖靈界後,也沒有時間梳洗,我、我想煉出一麵鏡子來,看看我的臉上是不是髒髒的。”

暈死!

果然,不管哪個時代的女生都是愛漂亮的。

不過,反正道家的法寶本就是各式各樣,什麽奇奇怪怪的樣子都有,相比之下,鏡子也不算太難看。於是風魂也就由著她的心意去了。

鑄煉之道本就非常講究,便是人間的凡劍,也往往要由歐冶子、幹將莫邪等鑄劍大師才能煉出精品,而且動輒便要耗去兩三年,更何況是仙家法寶。風魂得了魏夫人的石精金光化形丸,鑄煉的時間可以大幅縮短,卻仍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在這個過程中,靈凝始終誦著《紫度炎光經》,肅穆靜藹,坐守一旁。風魂也洗心虛邁,如履冰火,不敢打擾她。

他們所選的鑄劍之處乃是一個狹窄的山峽,風魂又用陣法將四周封住,以免有人發現。然而,爐中的寶光仍然不時竄上雲霄,其中又以金白二色為主。

風魂原本以為在石精金光化形丸的幫助下,要不了多久便可煉成,誰知那玄元磚與太陰玄寒玉雖然已經熔化,卻始終無法鑄成形狀。而由於精光外泄,已有不少神人妖魔被吸引過來,到處查看。

風魂算算日子,知道起碼已煉了半個多月,雖然他的陣法布得巧妙,煉寶之處暫時還沒有被人發現,但這樣下去,卻是早晚的事。

更何況,他本是以尋找王妙想為重,隻是以為鑄寶的過程不會拖太久,才“抽空”進行鑄煉,這一拖拖上半月,誰知道王妙想是否還有時間等他去救?

然而,若是現在強行中斷,整個鑄寶的過程便將功虧一簣,爐中那上好的材料也將毀去,而始終在用心神守護爐火的靈凝也很可能會受傷。

風魂無奈之下,隻好繼續等著。

這樣又過了幾天,風魂見那爐中仍然沒有一絲進展,反而是一直閉目靜坐的靈凝臉色越來越青。他暗自心驚,想道:“守爐者一般隻是以心守鼎,隻要不起雜念,便絕無問題。靈凝從小遭受磨難,雖然有時愛哭,其實內心堅強,我就是因為對她極有信心,才讓她守爐。但看靈凝現在的臉色,她雖然做到了‘玄忘’,但爐中那還未成形的寶物卻似乎在不斷地吸取她的靈力,這樣下去,隻怕寶物還未煉成,她便先要死了。”

他注視著以大地之氣構成的透明鼎爐,那裏麵黃白兩色流汁始終在互相滲透,卻又無法溶到一起。風魂心想:“莫非是玄元磚與玄寒玉的質地互相衝克,彼此排斥?”

鑄煉之道,有時雖然在整個過程中都沒有差錯,卻仍然有可能生出意外。幹將鑄劍三年,卻因鬼神相妒而始終不成,最終靠他妻子莫邪跳入爐中,以血肉作為劍引,才終於鑄成了雌雄二劍。

風魂驀然站起,取出一枚棋子化成小刀,然後便左手割去。他將手一揮,一股熱血濺入爐中,澆在那黃白二色溶汁之上。

溶汁雖然稍為融合了一些,卻也僅此而已,沒有更多作用。

一道陰風傳來,風魂猛一回頭,感覺自己像是看到了個影子,又似乎隻是個錯覺。

他取出黑白棋子,又在周圍多布置了些陣法禁製。

靈凝仍然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又過了幾個時辰,天空中落下了許多神人,將這處峽穀封住,然後四處搜尋。

很快的,又有兩名巫仙落下,其中一名手持蛇杖,正是風魂曾在豐沮山見到過的巫羅。另一人打扮與巫羅差不多,年紀則要老得多,滿臉皺紋。

兩名巫仙發現了風魂和靈凝煉寶的位置,一同使用巫術,聯手破開風魂布下的禁製,迫使風魂二人現出身來。

巫羅冷哼一聲:“原來又是你們。”

年紀更老的那名巫仙沉聲問:“他們是誰?”

巫羅道:“大半個月前,他們與那殺了巫姑的紅衣少女一樣,不知從哪鑽了出來,我本想擒住他們,卻被他們跑了。”

巫羅又道:“他們與那紅衣少女必是一夥的。”

老巫仙冷冷道:“既然如此,就先將他們擒下再說。”

巫羅不再多話,隻是將蛇杖一搖,立時飛出無數飛蛇。這些飛蛇翅膀拍動,發出一陣刺耳的嗡嗡聲。

又是這招?風魂聳了聳肩。

這家夥一定沒看過日本動漫《女神的聖鬥士》,不明白同一個招式絕對不要向聖鬥士用出第二遍的道理。

風魂站在靈凝身邊,將手一撒,七枚棋子在山峽內布成七星,再幻化出七道風團。這些風團交錯卷舞,竟將那些飛蛇卷入其中,再互相碰撞。

等到風團消散,那無數飛蛇早已翅膀碎裂,身體也被風勁扯斷,落在地上,身子還不斷地蠕動著。

巫羅臉色一變。

那個年紀更老的巫仙乃是十巫中的巫彭,眼見巫羅的漫天飛蛇如此輕易地便被對方破解,立時站前一步。他雙臂一振,兩道龍影飛出,剪向風魂與靈凝。

風魂見飛來的這兩條龍有形無影,戾氣十足,分明便是以蛟龍死後魂魄煉出的龍魂。風魂以食作劍劃出九道橫豎交叉的線條,每劃一線,必念一字,這是“奇門九字訣”,分別是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

他又在鬥字訣下書個“辟”字,即“九字辟邪”!

龍魂被這以念驅邪的九字所擋,無法再進一步。

上空,一個高大的神人從峽頂一躍而下,手持大刀劈向風魂。

風魂再書一個“移”字,那神人一刀劈下,卻是眼前一花,等他看清下方,又發現自己不知怎的換了個位置,劈的不是風魂,而是巫彭。

那神人墜勢太快,想要改向已是來不急了。巫彭哼了一聲,兩隻龍魂回首一咬,便將那神人咬住,卻形體帶魂魄都吞了個一幹二淨。

其他神人見同伴不但沒有建功,反而被巫彭大人的龍魂吞了,立時都避到遠處,不敢上前。

風魂鼓掌:“厲害,厲害!”

巫彭不為所動,隻是再哼一聲,往自己身上亂搓。風魂還想著這老頭莫非是被氣得發了羊癲瘋?誰知巫彭的身上卻飛出不知多少的惡魂厲魄,這些厲魄形態怪異,俱都凶神惡煞。

風魂不敢大意。這些厲魄俱是由神獸死後的魂魄煉成,這種做法固然傷天害理,卻絕不容易應付。

風魂雙手合擾,往天一拜,口中疾念:“五氣朝元,一塵不染;東魂西魄,南神北精;中宮之土,攢簇五雷。太乙救苦,急急如律念。”

這是木公親傳的五雷正法。

雷法為先天之道,雷神為在我之神。因此,道家中不管哪門哪派都傳有五雷之術。由於各門各派的雷法都有所不同,所以雷法又可分為神霄雷、玉樞雷、大洞雷、仙都雷等等。而各派之中,又以神霄派的雷法最精最純,這是因為雷法本就是神霄派的立派之本,不像上清、靈寶、清虛等派,不過是兼習而已。

風魂所召的,乃是太乙雷。

這太乙五雷術,他也還是第一次用。在以前他其實也沒學過,還是前些日子靈凝在天書中看到,並教給他的……咳咳。

師父要向徒弟學,這事其實蠻丟臉的。

一時間,驚雷大作,狂風亂起,無數霹靂從虛無中生出,在風魂的周圍交錯成天網。凡被劈中的惡魄,立時煙散雲消。

巫彭口吐鮮血,又驚又怒。這些厲魄乃是他以自身精氣喂成,本是刀劍難傷,然而雷法本就具有禳邪蕩鬁,煉度幽魂的奇效,而風魂的太乙雷又是木雷,木乃東方青氣,可催生萬物,恰恰克製了那些厲魄所帶的陰森死氣。

巫羅眼見巫彭難以支撐,立時向那些神人喝道:“這小子也撐不了多久,你們快給我上。”

動萬物者,莫疾乎雷。雷法雖然是諸法之中威力最大的,卻迅捷而不可持久。

然而那些神人既怕被五雷轟中,更怕被巫彭的厲魄誤傷,哪裏有膽子上前?風魂也知道需要速戰速決,否則自己很快便會耗盡元氣,然而巫彭身上飛出的那些厲魄實在是太多,縱然是太乙五雷,一時竟也無法消滅幹淨。

風魂將手一合,雷聲突然消失,天地歸於平靜。

巫彭以為風魂已沒有力氣再施展雷法,立時驅動剩下的厲魄衝向風魂。他在剛才那一波雷擊中失去了大半的厲魄,本就心痛不已,此刻自是恨不得將風魂連血帶肉啖個幹淨。

巫羅也是大喜過望,那些神人眼見巫彭大人即將得手,全都喝起彩來。

風魂等到厲魄近身,忽地雙手一攤。

所有雷氣集成一束,竟從空中劈向巫彭。厲魄速度再快,又如何快得過雷光?還沒有等它們咬上風魂,那道雷光已劈在了巫彭頭頂,直接將他劈死當場。

那些厲魄生前都是神獸,死後卻被巫彭拘住,慘遭煉化。此時見到“主人”已死,立時全都擁了回去,將巫彭的屍體咬成無數碎片。

它們戾氣未消,又開始攻擊其他人。巫羅和那些神人眼見厲魄啖主,早已防備起來,一時逃得逃,散得散。

風魂用雷法護身,凡是接近他的厲魄,都被他一雷轟死。他其實也沒有力氣支撐下去,但那些厲魄知他厲害,不敢上前,很快的都追那些神人去了。

風魂鬆一口氣,看向靈凝,卻見靈凝仍然靜坐在那裏,不聞不問,隻是額上開始冒出冷汗。

風魂心想再拖下去不是辦法,打算強行中止煉寶。

就在這時,天空卻傳來一聲怒喝。

那聲音挾著威勢,震耳欲聾:“爾等廢才,連這樣一個隻修了幾年道法的小子都擒不住,天尊養你們,難道是拿來做飯桶的?”

一個天神從天而降,他上身赤裸,腰纏藍布,額上長著三隻神目,肩上還生有四隻鋼筋鐵骨般的手臂。

若是薛紅線也在這裏,必會將這天神認出。

他是“凶黎三神”中的天神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