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一個漂亮的美人魚遊了出來,她同樣有著美麗的魚尾,年紀不大,青色的頭發梳成雙平髻,胸前也罩著兩個貝殼,赤裸的脖子上還掛著一串珍珠。

美人魚少女拿著水刺,盯著風魂的眼睛簡直要冒出火來。

風魂被她嚇了一跳,心想:“她一看到玄元磚便說我害死了她父親,難不成她老爸就是那死鬼踐天?踐天長得不咋樣,生的女兒卻這般漂亮,而且還有魚尾巴……莫非踐天的老婆幫他生了個怪胎?”

“你才是怪胎!”美人魚少女的聲音卻再次闖進他的腦海中,“我父親雖是仙人,我母親卻是龍綃宮的鮫人,我天生長有尾巴有何稀奇?雖然也有父親是凡人,母親是鮫人,生出來的孩子也和凡人一樣……等一下,我為什麽要跟你說這個?”

此時,風魂已經知道這少女竟能夠使用讀心術,趕緊收攏心思,什麽也不敢再想。

美人魚少女憤恨地朝他舉起水刺:“你殺了我父親,搶了他的玄元磚,竟然還敢帶著他老人家的玄元磚來烏鳳潭炫耀,我今日定讓你們在這裏死無全屍。”

誰吃飽撐的,沒事拿著從敵人屍體上撿來的東西到處炫耀了?風魂忍不住在心底吐槽。他要是早知道會在這裏遇到仇敵的女兒,那真是打死他他也不來,就算來了,也先把玄元磚扔了再說。

他在腦中向這美人魚少女說道:“好吧,你父親的死確實與我有關,你要殺我為你父親報仇,我也沒有辦法。但跟我一起來的這個女孩卻是無辜的,希望你放了她。你父親的死不關她的事,她甚至連你父親都不認識。”

美人魚少女哼了一聲,朝靈凝看去,像是在用她的讀心術詢問靈凝什麽問題。隻是一會兒,她便再次瞪向風魂:“混蛋,你竟然還敢騙我,她自己都說了,她認得我父親。”

耶?風魂反而怔了一怔。

“不過她也說了,她和我父親隻是在兩年前見過幾麵,她甚至不知道我父親已經死了。”美人魚少女哼了一聲,“好吧,我答應你,絕不殺她。”

風魂稍有些放心。

美人魚少女卻又說道:“殺了你之後,我會將她留在這裏……”

“喂,”風魂趕緊說道,“那和讓她死有什麽區別?”

“我隻答應不殺她,可沒說過要救她,”美人魚少女冷笑道,“她要是能自己離開這流沙天水,那是她的本事,否則,被困死在這裏,那也與我無關。”

風魂還想再說,但那美人魚少女已揮了揮手,那些魚人開始慢慢向他逼近。

風魂此時已是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又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了過來:“離離,住手。”

這次的聲音卻不像美人魚少女那般是直接傳進腦海,而是透過潭水傳遞到風魂耳中。美人魚少女離離聽到那女子的聲音,立時不甘心地等在那裏,其他魚人也沒有再逼上前來。

風魂在水底四處張望,想要看看說話的是誰,然而幾隻巨型烏賊已遊上前,還沒等風魂反應過來,便一同排出濃黑的墨汁。緊接著,風魂隻覺得腦後一麻,整個人便昏迷過去。

*

天空中完全不見日月,隻有青瀠瀠的霧氣和夾著閃電的烏雲。

地麵基本上難以見到植物,全都是幹裂的大地和焦黑的沙石。

紅線落在一座山峰之上,茫然地看著這不知是何所在的天和地。這種不知該走哪個方向的無助感覺,讓她回想起了自己獨自在深山中求仙的那些日子。

天地雖大,卻不知家在何方。

身後傳來一聲低吠,她猛然轉身,然後便看到了一隻全身漆黑的巨狗。這隻狗大得出奇,齒間滴血,額上還長有雙角。

紅線抽出紫綃劍緊盯著這隻古怪的黑狗。自從飛出豐沮山後,她便一直覺得有什麽東西在追蹤她。她的金光縱本是奇快,但不管她往哪飛,縱然飛得自己都暈頭轉向,不辨東西,那種被追蹤的感覺仍然無時無刻不在。

所以她現在不想再跑了。

一個身穿黑色巫袍的女人從青霧之間落下,立在紅線麵前。她手持黑色長鞭,額上戴著黑環,雙頰間隱隱現著金色的線條,眼眸烏黑,卻又閃著一絲血光。

紅線瞪著她:“你這女人,為什麽要一直追我?”

這女巫仙便是耀魄天尊座下十巫中的巫姑,她所禦使的天狗遴甲,能聞無味之氣,能聽無聲之音,若是用來追蹤,三界中隻怕沒有哪個仙神能夠逃出它的耳目。紅線仗劍逃出豐沮山後,巫羅便請了巫姑來幫他捉拿這來曆不明的紅衣少女。

巫姑看著紅線,不言不語,隻是眼眸中的紅光越來越亮。

紅線不知不覺被她的眼睛吸引,腦袋昏昏沉沉,困意無端地生了出來。紅線立時意識到對方在使用巫術,將手一鬆,紫綃劍閃電般便劈向巫姑。

天狗遴甲一躍而起,要來咬紫綃劍,紫綃劍卻生出至寒之氣,召來無數閃電冰雹。

陰氣勝則凝為霜雪,陰氣專則化作霰雹。

巫姑大吃一驚,不敢再小視紅線。召喚冰雹雖不出奇,但基本都是屬於術法一類。然而紅線以劍氣所化的冰雹顯然與普通術法截然不同,一時間,整個峰頂變成冰天雪地,連一向不懼寒暑的天狗都被凍得僵在那裏。

巫姑冷叱一聲,雙臂一震,陰火騰起,一圈又一圈地向外擴散。

冰火相交,寒風倒卷,連天空中的黑雲都被驚得四散。

天狗乘勝追擊,張開血口向紅線咬去。紅線不得不召回紫綃劍,劍光一閃,一道弧形劍氣將天狗擊退。

巫姑喝道:“你叫什麽名字,師父是誰?你最好趕快說出,若是我相識之人,或許還可饒你一命。”

紅線哼了一聲:“我師父名叫風魂,你聽過麽?”

沒聽過……

巫姑心中驚異,紅線這至陰至寒的禦劍之道,她不但見所未見,也從未聽聞。她轉了無數念頭,卻仍想不出這紅衣少女所學的劍術究竟是出自哪家劍派,哪個道門,一開始時,難免還有些顧忌,擔心紅線是哪個著名劍仙的徒弟,她雖然不怕,但無緣無故惹出強敵總是不好。現在聽到紅線報出的師父名號,她竟是從未聽過,想必不過是哪個新出來的小門小派中的修道者,自然也不再顧慮。

巫姑看著紅線:“你若現在跪在我的麵前求我,我看在你劍術還算不錯,又是人非妖的份上,還可饒你不死。”

紅線性傲,剛才對方不容分說地便向她動手,她心中其實早已動氣,現在見這個古怪的女人一臉看不起人的樣子,更是大怒,一劍便向對方劈去:“你現在就算求我,我也不饒你。”

巫姑冷笑一聲,身子一閃,竟帶著天狗消失不見,與此同時,八麵巨大的鏡子立在紅線周圍,按著八卦方位將紅線困住。

紅線知機,立時禦著劍光想要脫陣而出,卻已遲了,那八麵大鏡各射出一道精光,將她罩在中央。不管她如何飛,那八道精光都將她拖住,又按著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門變幻不休,不時生出各種幻象。

紅線心中著急,她自己的師父便擅長陣法,自然知道其中凶險。好在她前些日子也多少跟師父學了一些,於是趕緊想道:“師父曾說過,八卦陣勢看似變化無端,其實內中定理卻是一致的,無非就是八卦成列、象在其中,因而什麽之,又什麽什麽在其中,還有變動不居,又什麽什麽虛……師父啊,如果我死在這裏,全都是你的錯,誰讓你教我的時候不肯好好教。”

她卻不想,當初風魂要教她的時候,她還說這些陣法遁術又複雜又不實用,還暗笑師父隻會遁甲不會禦劍,還不如她厲害。

事到如今,再去怪師父不好好教顯然已是無濟於事,紅線盯著那八麵鏡子,連這些鏡子中哪個是生門哪個是死門都分不出來,更別說還要找出其中的生克禍福,那真是談何容易。

她見那些精光生出的盡是幻象,顯然是對方想要將她生擒,於是跺了跺腳,怒道:“你想要活捉我,我寧死也不會讓你得逞。”

說完,她便將劍往脖子一橫,血光濺出,身子更是直挺挺地倒下。

隱在暗處的巫姑本來還想看看紅線能堅持到什麽時候,卻沒想到這丫頭說自殺便自殺,登時也嚇了一跳。她仔細看去,見紅線倒在地上,脖子上的鮮血漸漸凝固,身子也不再有任何熱氣發出,分明是真的死了,隻好哼了一聲:“這女孩寧死不屈,倒也剛烈。”

她停住八門,走上前去,正要將紅線的屍體帶回豐沮山交給巫羅。

紅線卻突然躍起,劍光一閃,竟劈在巫姑胸口。幸好巫姑退得及時,才隻是傷及皮膚,沒有被當場開膛破肚。巫姑見紅線不但裝死,更是出手狠辣,不由恨到極點,立時又要用八門金鎖陣困住紅線。

紅線眼見陣勢即將再次發動,立時化作紅色劍光遁向天際。

巫姑低下頭來,見自己的黑袍已被劃破,左乳更是被那丫頭的飛劍劃得流出鮮血。她怒火中燒,騎上天狗便往紅線遁走的方向追去。

天狗騰雲駕霧,速度竟不下於紅線的金光縱。

誰知紅線卻又折了回來。

紅線早已明白,隻靠劍遁是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對方,於是以退為進,裝作逃走,在巫姑急追的時候又突然竄回。巫姑一向隻追過別人,哪裏想到自己也會受到偷襲?兩人速度都快,刹那間便已交錯而過。紅線是出其不意,巫姑卻是毫無準備,兩人錯身的一瞬間,巫姑和天狗都已被紅線刺了一劍。

巫姑和天狗遴甲直往下墜,狠狠地摜在地麵。好在巫姑畢竟不是凡人,雖傷不死。

紅線落在巫姑麵前,朝她冷哼一聲:“這次我就饒你不死,你要是再敢追我,我定然連你的心髒都刺穿。”

巫姑的本事明明遠在紅線之上,卻因為大小看紅線,被紅線的急智攻了個措手不及。紅線雖然沒有殺她,但她已氣得吐出一口鮮血,頹廢地倒在地上。

紅線見巫姑那副模樣,知道她傷好之後必定不肯放過自己,而下一次,自己隻怕很難再有這麽好運。紅線不想動手殺人,於是盯著那隻天狗,心想:“她之所以總是能夠追到我,全是這隻黑狗作怪,隻要殺了這條狗,她哪還能找得到我?”

天狗遴甲本是神獸,如何看不出紅線的不懷好意?立時掉頭就逃。

“別跑。”紅線提著劍朝它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