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魂來到池邊,見除了浴月之外,春靜兒和靈凝、黑織、媚兒也在那裏。

春靜兒和靈凝看到浴月飛奔而出的樣子,自然都知道她在房內看到了什麽,一個個臉紅紅的。好奇的媚兒非要闖到屋內看到底有什麽東西把浴月嚇成這個樣子,卻被靈凝死死拉住。

黑織則雙翅收攏,穿著一件暗色背心和短襖褲,靜靜地站在那裏,麵無表情。隻是不知為何,她身上帶著不少傷痕,露在外頭的手臂和小腿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

“出了什麽事?”風魂奇怪地看著背生雙翅的夜叉族少女。少女眼中閃過一絲倔強,沒有說話。

風魂隻好看向靈凝。

“也、也沒有什麽,”靈凝道:“剛才在後山時,大師姐讓我和黑織、隱娘三個人跟她一個對打……”

“四個,是四個,”媚兒跳著腳,“我們四個。”

“四個倒是四個,”浴月以指點頰,抬頭看天,“不過其中一個一開始就被踢飛了。”

“我努力了,我已經很努力了,”小狐妖生氣地說,“但是……唔,大師姐實在是太厲害了,大家加在一起都打不過她。”

風魂心想,這也是當然的。到了紅線這種級別,絕不是靠著人多就能取勝的。更何況紅線那以一化三的分身術根本就是作弊。他看了看麵前的三個女徒弟,見靈凝和媚兒都沒事,唯有黑織一個人身上傷痕累累,隻得苦笑。

紅線那丫頭要模樣有模樣,要本事有本事,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心胸小了一點。

他問:“紅線跟隱娘呢?”

靈凝道:“大師姐說隱娘劍術不差,隻是實戰經驗總是不夠,所以把她留了下來,幫隱娘學會控製太微分景劍。”

風魂點了點頭。那日在戰事結束後,王母娘娘因擔心天地被撕出裂口之事還會再次發生,將原本屬於大荒境的東方青蓮寶色旗留了下來,卻把太微分景劍贈予風魂,算做交換。這樣一來,便等於是在風魂身邊聚齊了分天四劍,而王母娘娘則擁有四方聚仙旗。考慮到祝融和後土娘娘隨時都有可能再次現身,這其實也是無奈之舉。

風魂朝黑織道:“你隨我來。”

帶著黑織飛上大荒山。

師徒二人離去後,袁寶兒也走了出來。浴月和靈凝看著她掩嘴偷笑,春靜兒臉紅紅的沒有說話,媚兒則跳啊跳,硬要袁寶兒告訴她剛才在屋子裏發生了什麽事。

羞得袁寶兒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紫霞散出的光線越來越濃,風魂落在崖上。黑織拍著雙翅,旋身落在他的身後。兩人一同往洗霞池的方向看去,見那裏一紅一白兩道光線不時交錯,正是紅線和隱娘二人在那練劍。

想起隱娘剛回大荒境時也是落落寡歡,現在終於有了些精神,風魂心裏也放心一些。他心中忖道:“隱娘乃是七寶妙樹吉祥蓮轉世,原本是佛門異寶。現在回想起來,當年在九嶷山初遇摩利支天時,雖然隻是匆匆一瞬,但她手中確實是托著蓮花。照這樣算來,隱娘的輪回最多隻能推到七世之前,再往前推,她就是佛門中的吉祥天女了。若是按照命運,本該是妙想應劫而死之後,轉世成我的徒弟,由此可見,必是妙想的魂魄被收進吉祥蓮時發生了什麽事情,改變了她們之間的業力和因果……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吉祥蓮在這裏,妙想卻又在哪裏?”

他回頭看向黑織,見她看著遠處二女沉默不語,於是問道:“你大師姐的本事自然不用多說,除為師之外,大荒境中能夠與她相抗的便隻有飛瓊和慧紅兩人。至於你二師姐和四師妹,你覺得,現在你的本事跟她們比起來,卻又如何?”

少女將手緊緊地握了一下,又緩緩放開。她與靈凝在猗天蘇門閣初次相遇時,那時靈凝的本事還差她一大截,差點便死在她的矛下。而現在,已完全稟承青陽之氣的靈凝雖然還未像紅線一樣進入大道之境,修為卻早已遠勝於她,再加上靈凝並不隻是擅長仙術,還長於奇門遁甲、五行九宮,在必要時可用陣法來彌補修行的不足,若現在她們兩人再次交手,黑織心知自己根本撐不了多久。

而隱娘的本事原本最多與她相當,不知為何,修為竟也開始突飛猛進。傍晚時她們幾個師姐妹聚在一起互相比試,她之所以會落得傷痕累累,固然是因為紅線對她毫不留情,但另一方麵,卻也是因為她的本事確實是不及靈凝和隱娘。

“你也不用泄氣,”風魂笑道,“靈凝體內的青陽之氣乃是我與她合兩人之力一同練成,再加上她雖然無法修習真氣,卻畢竟是玄天真武大帝的女兒,從小便接觸了許多尋常仙人連看都看不到的道家寶典,又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有此成就也是理所當然。隱娘乃是佛門異寶轉世,隻是她以前並不自知,這次劫難,她本已死過一次,這身體乃是吉祥蓮所化,能解萬厄,而她以前被埋沒掉的異能亦開始逐漸發揮出來,她的成就,應該還不止於此。至於你,其實你的悟性和潛能並不下於她們,可惜的是,你從小就走錯了路子,現在再改,有些遲了。”

黑織沉默。

“在你將天書盜去的那些日子,想必你自己也應該有所覺察才對?若非如此,在穿越到一千三百年後之時,你也不用尋找機會強逼隱娘替你解答那些道家口訣了,”風魂道,“想必是你母親也看出你的潛能,擔心你將來會不受她控製,雖然教了你不少殺人時所需要的招式,但最基礎的修行方式卻完全是錯的。你能夠通過自行研讀天書再上層樓,甚至超越了你的母親,這足以證明你的悟性不低。但由於你根基打得不好,這恐怕也就是你的極限了,就算再怎麽修行也難再有進益,至於想達到像你大師姐那樣的程度,可以說根本就是毫無希望。”

黑織身子微顫,瞳孔驀然一縮。雖然自己也查覺到這一點,但她原本多少還是抱著希望,期望師父能夠幫她想出辦法。在人間界時,她之所以不顧自身安危相助隱娘,原本也是藏了一些私心。

她對自己能夠憑著自身修行再上層樓已是感到絕望。

風魂也是心中暗歎,他其實早就看出黑織在修行上的問題所在,這也是他曾連著幾次自行提出讓這少女做他徒弟的原因。如果那個時候就開始補救,他相信還是能夠解決黑織的問題,隻可惜這個少女太過倔強,連著幾次拒絕了他。

而這段時間裏,黑織顯然還在強行修煉太乙天書中的道法。她對道家基礎的認識本就有誤,雖然曾從隱娘那逼問了一些,但當時畢竟時間不夠,又因太過孤僻不願找人求教,終於誤上加誤。

“不過,”風魂想了一想,道,“卻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我知道紅線有一套功法,或許能夠助你重修道法,讓你擺脫當前的困境,隻是不知道她願不願意教你。”

大師姐?黑織怔了一怔。

她當然知道大師姐薛紅線對她並沒有多少好感。

“你大師姐表麵雖然不好相處,其實心腸很軟,你去求求她,或許有用。”風魂聳了聳肩,看向左側。穿著淺色緇衣的慧紅正向他們走來。

“你大師姐還在那裏,你去找她吧,如果擔心她不肯教你,那就讓靈凝和隱娘幫你求情好了。”他朝黑織說道。

黑織猶豫了一下,沒有再說什麽,隻是木然地施禮退下。

看著夜叉族少女在紫色夜光下消逝的身影,慧紅笑道:“大哥,你何苦這樣為難她?要讓紅線教她什麽,你跟紅線說一聲不就是了?又何必讓她自己去求紅線?”

風魂亦笑道:“倒也不是有意為難她,求人也是日常與人相處的方式之一,黑織其實並非真正孤僻的人,隻是被她母親所害,從小就不知該如何與人交流罷了。”

話鋒一轉,問:“飛瓊呢?”

慧紅道:“她跟天照在一起。”

風魂點頭。

*

地牢之內,光線昏暗。

一處黑影快速閃過,擊昏看守牢房的兵將,掠至被吊在刑架上的夏采杳杳身前。

看著夏采杳杳,那人額上溢出冷汗,眸中凶光畢露。

如果可以選擇,他也不想冒這樣的風險前來殺她。

夏采杳杳虛弱地睜開眼睛,認出來人,低聲道:“素盞嗚尊……你是來殺我滅口的?”

“你不要怪我,”素盞嗚尊冷冷地道,“誰讓你自己運氣不好,竟然會被他們抓住。我可不想陪你一起死。”

矛光一閃,刺向夏采杳杳。

卻聽鏘的一聲,一道劍光從暗處飛出,架住了他的天之瓊矛。而夏采杳杳亦嬌笑一聲,身子一晃,從刑架上脫出。

燈火憑空而現,將地牢照了個通透。素盞嗚尊盯著以太素赤霄劍截住自己的獨臂少女,冷冷地道:“許飛瓊?”

許飛瓊冷叱一聲:“叛徒!”

仙劍一掃,勁氣狂卷,素盞嗚尊竟被擊得撞在附有禁咒的石壁上。

“夏采杳杳”則落在許飛瓊身後,變成薛彩箋的模樣。

素盞嗚尊不敢與許飛瓊動手,身子一竄,飛出地牢,想要就此逃出大荒境。一個高大的身影卻及時飛出,擋在他的麵前。身形高大的女子正是天照,她看著素盞嗚尊,傷心欲絕:“三弟……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素盞嗚尊見不隻是天照,連鍾化、虎鍾天、鮒魚山三位仙子等也相繼走了出來,心知自己已然中計,再怎麽解釋也是無用。他看著天照:“你問我為什麽要這麽做?我隻是要討回原本就應該屬於我們的東西而已。高天原本來就是屬於我們的,我們為了它付出一切,到最後卻便宜了風魂一人,你可以甘心忍受這一切,我卻不甘心,我不甘心把高天原就這樣讓給別人。”

天照皺眉道:“你這樣說並不公平,如果不是陛下助我們從玄冥手中奪回高天原,我們現在早已失去一切……”

“如果不是因為風魂,父親和二哥又怎麽會死?”素盞嗚尊怒道,“就是因為相信了他,父親和二哥才會戰死,我們犧牲了那麽多,最後得到的,卻隻是讓高天原被他吞並,難道這就是公平?”

看著素盞嗚尊眸中那已漸漸失去理智的瘋狂,天照歎道:“三弟……你被你的野心蒙蔽了雙眼。後土娘娘到底向你許諾了什麽好處?”

素盞嗚尊沉默不語。

許飛瓊在他身後冷笑道:“用腳趾頭想都能想得出,後土娘娘定是對他許諾說,等她主宰三界之後,便將他封作東方扶桑大帝,讓他掌管高天原和整個蒼天。素盞嗚尊,可是如此?”

鍾化和虎鍾天等俱皆看著素盞嗚尊,麵現鄙夷之色。

素盞嗚尊雙拳緊握,卻沒有反駁。

就在這時,風魂卻從暗處走了出來,淡淡地道:“不,你們錯了,他並不是為了要成為東方大帝才去當叛徒。他是為了一個女人……素盞嗚尊,我有沒有說錯?”

素盞嗚尊身子一震,跪倒在地,狠狠一拳打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