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棄風魂,阿蟾疾掠向持著東海秀霸劍的北方玄天真武大帝。在她的臉上,現出森森然的冷笑,分天之陣隻要被破去一角便無法完成,到那時,留在這上三天中的所有仙神都將被始氣吞噬。
真武大帝也發現了自身的危急。
當後土娘娘將孫靈秀的螓首扔向風魂的時候,真武大帝便意識到形勢不妙。孫靈秀在三百年前便已被真武大帝收作義女,他對風魂與孫靈秀之間的牽羈了如指掌。
除非風魂對孫靈秀的生死真的漠不關心,否則,至少在人頭飛來的這一瞬間,他絕對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而就是這一瞬間的失神,已足夠讓後土娘娘把這裏的所有人全都送入深淵。
刑天雖然也注意到風魂不太對勁,但他此時既隔得太遠,又需要護住身後的水雲宮,根本無法施援,隻能隔空劈了幾道斧風,卻都被後土娘娘輕鬆避開。
“靈凝,把劍拿住。”真武大帝將東海秀霸劍交到靈凝手中,持著七星寶劍朝後土娘娘倒迎而上。一離開青蓮寶色旗,始氣形成的渦流便在拉扯著他的身子。
真武大帝怒叱一聲,竟不顧自身安危,強提一口真氣掠向後土娘娘。一位是已證大道的金仙,一位是先於天地的魔神,兩人的勁氣撞在一起,連那些在他們身邊飛掠的隕星都被震成粉末。
“保護靈凝!”真武大帝朝風魂吼道。
那憤怒的吼聲直闖入風魂的靈魂深處,讓他渾身一震。風魂回頭一看,見真武大帝雖然在拚死攔截後土娘娘,卻無法阻止始氣對他的影響,整個人都被扯向黑洞。
“爹爹。”靈凝失聲喊著。
後土娘娘再次冷笑一聲,縱向靈凝。真武大帝卻將一口鮮血噴在劍上,七星寶劍脫手飛出,劍光一閃,刺破九霄。後土娘娘不得不先扔下靈凝,以四門照心神解珠擋住劍光。又是一聲巨響,後土娘娘被震得向後飄飛,真武大帝卻因無法阻住身勢,被扯進了黑洞,消失在始氣形成的渦流之內。
靈凝親眼看著爹爹慘死,悲痛欲絕,卻沒有時間哭出來。此時,她一手握著東海秀霸劍,一手展開青蓮寶色旗。青蓮寶色旗還好一些,東海秀霸劍卻過於霸道,不斷掙紮,讓她幾乎無法抓住。
眼看著連靈凝也陷身險境,風魂終於清醒過來。
“阿蟾!”無止盡的怒火在他的胸腔急劇燃燒,他大吼一聲,縱身躍起,同時祭出東皇鍾砸向阿蟾。
阿蟾連番受阻,亦是勃然大怒。對她來說,她覺得自己已是處處都在替風魂考慮,結果卻落得被他如此痛恨的地步。愛與恨本就隻有一紙之隔,更何況她本就是容易偏激之人,竟舍了靈凝,與風魂戰在一起。
遠處的紅線和許飛瓊等人見靈凝無法握住東海秀霸劍,亦是心中焦急。紅線咬了咬牙,真身留在原處,卻化出兩個分身飛向靈凝,在這兩個分身都快被黑洞吞噬時,其中一個分身用力一推,另一個分身則借著這一堆之力改變方向,化作黑龍飛向靈凝。
一來到靈凝身邊,紅線立時便以自己的這個分身替靈凝持住秀霸劍,靈凝將青蓮寶色旗一展,將師姐也護在仙風之內。
另一邊,王母娘娘仍在繼續施展陣法,分天四劍遙相呼應,幻出的青色屏障越來越深。直至疾風忽起,分天之陣終於完成,那充滿始氣的黑洞被王母娘娘移出上三天,消失不見。
黑洞既去,眾人自是回複自由。許飛瓊和紅線立時縱身而出,要助風魂對付後土娘娘。戰神刑天不願以多欺少,隻在遠處看著。
阿蟾心知再待下去,自己必死無疑,憤怒地看了風魂一眼,四門照心神解珠喚出光華,將空間劈出一道裂痕,而她就這樣縱了過去。風魂已因孫靈秀之死恨她入骨,見她要逃,東皇鍾急擲而出,擊中阿蟾的後心。
阿蟾噴出鮮血,卻仍是縱入空間裂痕,消失不見。
*
祝融與後土逃脫,蓐收和句芒戰死,這場仙妖大場雖然勉強可以算是仙界一方獲勝,但對天庭來說,卻也勝得極為慘烈。南極仙翁和真武大帝俱都赴難,紫光夫人也下落不明,底下仙神更是死傷無數。
風魂雖然重遇許飛瓊,卻失去了孫靈秀,心中極是難過。而靈凝亦因爹爹的死而淚流不止,誰也安慰不了。
祝融和後土娘娘俱不知所蹤,連後土娘娘身邊的雙童子和四巫女亦聞風逃走。
王母娘娘一股作氣,帶著殘存的仙神對那些曾經投靠五大魔神的妖魔進行掃蕩,風魂亦讓鍾化和虎鍾天等蒼天神將協助王母。由於風魂的部屬基本都沒有參與這場銀河之戰,東方蒼天到目前為止也沒有受到這場仙妖浩劫的太多影響,再加上紫微大帝、太極天皇、南極仙翁、真武大帝這幾位天尊先後戰死,而玉帝卻還是沒有回歸天庭,無形間,他的地位得到了進一步的提升,成為仙界中僅次於王母娘娘的重要人物。
隻是,風魂對這種地位的提升並沒有太多的興趣。
他無法從孫靈秀的慘死中擺脫出來。
他總覺得自己本應該能夠預計到這種結局,從而將其避免。
他在南海的一座荒島上找到了孫靈秀的屍體,他也曾抱著那一絲希冀,讓人進入地府尋找孫靈秀的魂魄,隻是毫無所得。而這也是可以預料到的事,阿蟾要殺一個人,又怎會讓那個人的魂魄存留於世?
還有一件令他不安的事,就是隱娘仍然沒有回來。在他進入三上天時,慧紅和黑羽始終留在人間界守護吉祥蓮,卻始終不曾守得花開。
也許,她是在等待什麽?風魂想。
那天夜裏,他獨自一人守在孫靈秀的墳前。他就這樣默然地待了許久,直到許飛瓊來到他的身邊。
風魂知道她在擔心自己,於是勉強露出個笑容,又問:“靈凝怎樣了?”
許飛瓊道:“她已經睡著了,紅線和媚兒、小方在陪著她。”
風魂點了點頭。
許飛瓊來到他的身邊,與他一同看著新墳,低聲說:“我知道你一直在責怪自己,但這世上之事,又豈能事事都能算到結果?至少,我知道靈秀她絕不會怨恨你的。”
“是我害死了她。”風魂緊握著拳頭,鮮血不知不覺從指縫間溢了出來,“我明明知道把她留在阿瞻身邊會很危險,我明明知道的……”
許飛瓊抓住他的手,讓那緊繃的拳頭鬆開了些。她說:“不管怎樣,還有很多的事在等著你做,如果她知道你為了她的死如此痛苦,她也不會高興的。”
沉默許久,風魂長歎一聲。
他確實有很多事要做……很多很多。
風魂帶著許飛瓊離開大荒境,沒過多久,便來到淩波海上,鞠陵山中。
一個全身白皙、鱷頭人身的妖仙迎了出來,卑躬屈膝,極盡逢迎。許飛瓊沒有想到風魂是帶著自己來找這個家夥,雖然沒說什麽,心裏卻也有些別扭。她倒不是跟這個妖仙有仇,隻是非常非常的鄙視他罷了。
這家夥乃是鞠陵山之主白堊王。
許飛瓊很難對這個家夥有半點好感,當初風魂還沒有進入東方蒼天時,這家夥一心巴結伊奘諾尊,等到伊奘諾尊戰敗,他又馬上投靠風魂。風魂穿越回未來,正是魔神複出之時,妖魔勢大,大荒境都落在奢比和不孝兩個妖魔手中,這家夥二話不說,毫不猶豫地就投向了水王玄冥,現在估計是看到玄冥、蓐收、句芒先後戰死,祝融和後土娘娘敗逃,形勢開始轉向仙界,於是他又馬上投靠回來了。
總之,不管是誰勝誰敗,以這家夥的臉皮之厚,他總是能夠成為勝利的那一方。
許飛瓊覺得像這種人就應該先一劍劈死再說。
白堊王滿臉堆笑地給他們帶路,或許是因為他長著一張鱷魚臉,不過更可能是許飛瓊本來就討厭他,總之,她覺得這家夥的笑臉特別惡心人。
白堊王把他們帶到了地牢裏,在一個陰暗的牢房內,有一個赤.裸的女人被吊在那裏。她身上穿著許多根鐵勾和鎖鏈,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是完整的。看著這個也不知遭受了多少懲罰的女人,許飛瓊覺得內心生出一種難以止歇的同情。
風魂卻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這個女人,問:“她說了什麽?”
“這丫頭的嘴硬得很,”白堊王陪笑著,“陛下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就會讓她開口的。”
風魂淡淡地看了白堊王一眼:“我會往人間界走一趟,最多一兩天就會回來。如果到時她還沒說出我想知道的事,那吊在那裏的……就是你而不是她。”
那充滿冷酷的話語讓白堊王心裏一慌,趕緊跪伏在地。
風魂沒有再說什麽,帶著許飛瓊轉身便走。
飛出鞠陵山,在前往人間界的途中,許飛瓊終是忍不住問道:“她是誰?”
風魂答道:“夏采杳杳。”
許飛瓊怔了一怔:“她不是逃走了麽?”
“沒有,”風魂緩緩道,“我讓小方用計把她擒住了,隻是沒有讓其他人知道。”
許飛瓊楞了一下,緊接著便是心底一寒。
為什麽他寧可把夏采杳杳帶到鞠陵山,交給一向喜歡做牆頭草的白堊王來審問,卻瞞住曾多次跟隨他浴血作戰的鍾化和虎鍾天、奇辰等人?
她低聲問:“難道你懷疑……”
“不是懷疑,”風魂冷冷地道,“是肯定……我身邊肯定有內奸。就是那個人,害死了靈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