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魂飛到黑羽麵前,低頭看著她。

他也沒有想到追著這夜叉族少女身後來到知霆大殿,看到的卻是這樣的情形。

少女茫然地抬起頭來,本是清麗的臉龐上掛著血淚。她明明記得自己曾以火尖槍殺了眼前的這個人,卻沒想到他還會出現在這裏。然而此時此刻,對她來說,一切都無所謂了。

她閉上眼睛,雖然用盡力氣,卻無法隱藏住言語中的哽咽:“殺了我。”

風魂卻隻是看著她,沒有說話。

“不殺我就滾開!”少女怒叱一聲,握住地上的火尖槍朝眼前的男子疾速刺去,卻刺了個空。

緊接著便是後腦一痛。

少女撲倒在地,心裏想著:“這樣……也好……”

意識迅速地流失,直至整個人都陷進黑暗。

至深至冷的暗。

風魂將她抱起,身子一閃,飛出知霆大殿,穿過罡風層,破雲而下,來到人間。

他並沒有殺死黑羽,隻是讓她睡上一覺而已。

雖然不管從哪方麵來說,他都有殺死這個夜叉族少女的理由,她害過靈凝,害過隱娘,還曾跟著她的母親潛入采石島,害死了龍格。

然而說到底,她卻也隻是一個可憐人。

夜深人靜,他帶著黑羽來到山野間,生出篝火,任她沉沉睡著,自己隻是坐在火邊。

就這樣過了許久,直到天邊開始現出微弱的曙光,少女終於醒了過來。

困惑的神情一閃即逝,在弄清自己其實沒死後,她下意識地跳起,有如野貓般身子微伏,背上的黑色雙翅微微張開,黑色珍珠般的雙眸怒瞪著風魂。

“為什麽沒有殺我?”她冷冷地問。

“想死還不簡單?”風魂將手一招,火尖槍憑空而現,插在黑羽麵前,“你自己尋死便是,又何必要讓人殺你?”

黑羽咬了咬牙,沒有去拿火尖槍,隻是冷笑道:“別在這裏裝什麽好人,我不但差點殺了你徒弟,害死了你的情人,上次還刺了你一槍,我就不信你……”

風魂卻淡淡地截道:“你是不是覺得你自己很可憐?你是不是覺得像你這麽可憐的人,就算死了也無所謂?”

黑羽怒道:“我怎麽樣,根本就不關你的事,沒人要你同情……”

“我不是在同情你,”風魂冷笑道,“我隻是覺得你很可笑罷了,把自己想象成這世上最悲哀最可憐的人,真的就能讓你的心裏好過一些麽。”

“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黑羽憤怒地道,“不要以為你有多了解我,不要以為……”

“從小沒有人關愛,好像自己的出生就是為了受罪,”風魂看著她的眼睛,“總是告訴自己,說你是這世上最可憐的人,父親不要你,母親恨不得從來就沒有把你生下來,把所有的錯都怪罪在自己身上,然後沉迷在這種對自己的同情與可憐當中,仿佛一個木偶般,任由別人推著你走。像你這樣活著……真的還不如不要出生的好。”

黑羽身子一顫,仿佛被什麽東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你,你明明就什麽都不明白,”她氣得全身發抖,“你明明就不知道……”

“我應該知道什麽?”風魂冷然地道,“好吧,如果你這麽想得到別人的同情的話,那我也可以說些讓你聽了覺得心裏好過的話,你確實很可憐,這世上再沒有誰比你更可憐,全世界的人都應該來同情你,所有人都應該知道你是一個多麽值得讓人同情的孩子……我這樣說,你是不是更好受一些。”

“去死!”黑羽怒吼一聲,向火尖槍抓去。

火尖槍卻有如幻影一般消失了。

風魂站了起來,慢慢地走到她的麵前,伸出手直接將她按得趴跪在地。少女想要掙紮,然而有一種奇怪的氣息緊緊地壓製著她,讓她無法動彈。

風魂直接扯下她的短褲,狠狠地打在她的屁股上。

黑羽強忍著從臀部傳來的陣陣痛楚,這種處境讓她覺得深深的屈辱,但她卻不知該如何反抗。

打了十幾下,直到那光滑的臀部都變得紅腫。風魂這才鬆開她,淡淡地道:“做我的徒弟吧。”

“你、你……”黑羽呆呆地抬起頭來,又氣又怒,卻又被他這番古古怪怪的作風弄得摸不著頭腦。

“你有毛病。”最終,她隻能大罵一句,雙翅一拍,騰上天空便要飛走。

“你的槍。”風魂隨手一擲,火尖槍再次出現,快速地飛向黑羽。

黑羽回過頭來伸手握住,再次看去,卻見風魂隨意地攤了攤手,道:“反正你也沒地方可去,跟著我又有什麽不好?”

黑羽咬了咬牙,提著火尖槍快速飛走。

她覺得自己還是離這個瘋瘋癲癲的家夥越遠越好。

看著她逝去的身影,風魂苦笑了一下,搖頭道:“這丫頭,實在是應該有個人來好好的管一下她。”

算了,現在還是由她去吧。

風魂從百寶囊中取出一個竹簡,看了一看,又扔進囊中,往另一個方向飛去。

在黑羽昏睡的時候,他已經把太乙天書拿了回來。

*

琉球島。

風芷馨抱著媚兒,被人推入一個破舊廟宇。

廟宇內站著一些她根本就不認識的人,有男有女,有的相貌怪異,看上去顯然不像人類。

緊跟著風芷馨一同進來的是那個佝僂的老太婆。風芷馨本是跟著虯龍震骨和那些龍族一起往南飛,途中卻遇到這些人的偷襲,而這老太婆更是突然出手暗算震骨,令震骨當場慘死。

“就是這個女孩?”一個雖然俊俏卻又過於陰柔的青年打量著風芷馨,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五彩石化形的女孩,竟然會是東天青元顯聖真君的妹妹,此事倒也確實出人意料。難怪當時風魂會帶著他的那幾個女徒弟追到羅酆山去。”

旁邊一個道士咬牙切齒地道:“如果不是風魂那家夥,我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們都是哥哥的仇人麽?風芷馨與媚兒一同打量著這個中年道士,見他頭挽道髻,身穿太極道袍,看上去和尋常的道士並沒有什麽不同,也知道他所說的“變成這個樣子”到底又是什麽樣子?旁邊卻有幾人偷偷地笑了出來,聽在這道士耳中,更是氣得滿臉通紅,仿佛遇到了什麽奇恥大辱。

風芷馨卻不知道,這道士名為葉法善,他原本與幽芮姥姥、姬喬、黑羽一同穿越到二十一世紀,卻在尋找五彩石的途中被她的哥哥一刀劈成兩截,幸好元神帶著上半截身子借血遁及時逃走,才沒有像幽芮姥姥和姬喬一樣死在那個時代。

隻是他雖然逃脫,卻畢竟是失了下半截身子,當時事急從權,他隻得隨便找了一個路人殺了,用那人的下半截身子和自己接上。

但那卻是個女人……

上身是男,下身是女,葉法善雖然是個道士,算是出家人,對這種事卻也不可能毫不在意。然而事到如今,要他把自己再劈兩截重新找人接過,他卻也沒這個魄力。在回到這個時代後,他雖將這種羞恥之事藏在心中,寧死也不告訴別人,然而不幸的是,這個秘密還是被人給發現了。

發現他“不男不女”這個秘密的,是站在他邊上的那個青年。這個青年名叫鳳梧,一般人都將他稱作鳳梧公子……他很喜歡偷看男人洗澡。

通常情況下,男人會比女人更容易保守秘密一些,但不幸的是,這位鳳梧公子從來沒有把他自己當成男人。如果說葉法善半身是男、半身是女,那這鳳梧公子則外表是男,內心是女……

而那個佝僂的老太婆,則是曾在長白山真月府與薛紅線起過衝突的辰螢姑,若不是她以兩界牌這種冥界至寶與藍菊花作交易,藍菊花隻怕也不敢冒著得罪淨明宗的風險潛到逍遙山內部去劫人。

葉法善恨恨地看著風芷馨,辰螢姑同樣冷冰冰地盯著她,使得風芷馨抱著媚兒,心底生寒。鳳梧公子卻將風芷馨隨意打量了一下,扭頭看向站在廟宇角落的一個魁梧漢子去了。

這漢子雖然看上去像是人類,但在他的兩側各站著幾名龍族戰士,這些龍族戰士顯然都是他的屬下。他看著風芷馨,略一打量,眼中閃過一絲厲芒。

“人已經抓來了,”辰螢姑發出桀桀的怪笑,“現在我們應該怎麽做?”

“我對五彩石沒什麽興趣,”魁梧漢子帶著那幾個龍族戰士慢慢地向外走去,走出廟宇時,冷然地留下一句,“隻要你們別讓她活著離開這裏就可以了。”

“這個簡單,我們現在就把她煉回五彩石。”葉法善冷哼著從袖中掏出一物,擲在風芷馨麵前,隨風幻化,變成一個煉丹爐,爐內燃著暗紅火焰。

“那這小狐狸呢?”辰螢姑看著風芷馨懷中的媚兒。

“這不是廢話麽,”鳳梧公子陰陰地笑道,“當然是一起燒了,難道還留下活口,讓所有人都知道這丫頭是被我們燒死的?不管是青元真君和他手下的蒼天戰將,還是袁隱居和他身邊的那夥人,可都不是容易對付的。我們要的隻是五彩石,沒必要為此而多豎仇敵。”

風芷馨臉色更是蒼白,小狐妖媚兒亦在她的懷中栗栗發抖。

旁邊的幾個妖魔已圍了上來,準備將她們扔進爐中。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數聲怒叱,緊接著便是連續不斷的風雷之聲。一個蒼老而平緩的聲音響起:“震洪,你為了成為四海龍王,統治整個龍族,竟然在暗中謀害小公主,連你自己的親弟弟震骨也不放過,真是喪盡天良。”

那魁梧漢子的聲音亦在外頭響起:“笑話,你們也隻不過想挾持小公主,借公主之名號令龍族,有何資格說我?”

轟聲不斷,慘叫迭起。

廟中幾人對望一眼,辰螢姑皺眉道:“為何會被人找到這裏?”

葉法善冷笑道:“管它那麽多,先把這丫頭煉化再說。”

身形一掠,準備要抓起風芷馨扔進煉丹爐中,誰知旁邊風聲急起,一個妖魔軀體爆裂,鑽出一條蛟龍,蛟龍卷了風芷馨和媚兒便破頂而出。

葉法善和辰螢姑、鳳梧公子等人這才知道身邊藏了奸細,臉色齊變,趕緊各施法寶追向那條蛟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