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魂隨手一揮,青光乍現,襲向鬼腥。鬼腥趕緊召回那兩道黑影,與風魂的青光撞在一起。

勁氣交織,光芒亂射。

鬼腥渾身一震,急退至數丈開外,眼中帶著震驚與戒備。這兩道黑影仍是他修煉多年的厲魄,凶戾異常,就算是群星惡煞中的皎皎者也難以應付,結果卻被眼前這青年隨手擊退,自是令他難以置信。

然而,鬼腥雖然一臉震驚,風魂卻也是心中大訝。當日在長白山時,他便已見過這鬼迷宗三位長老的本事,雖然這三位長老都是人間界有名的魔頭,但他當時便已忖,若是單打獨鬥,這三位長老他不管是對上誰,應該都能夠取勝。而在那之後,他稟氣成真雖然未能徹底成功,卻還是在體內聚集了青陽之氣,又在東方蒼天與伊奘諾尊相爭時多次磨礪,相信自己的實力比起在長白山之時,已是不知勝出多少。

因此,他本以為自己隨手揮出的青陽之氣,便已足夠讓鬼腥形神俱滅,慘死當場。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鬼腥的本事比起當時,亦是不知精進了多少,竟能完全擋住他的青陽之氣,雖然略處下風,卻是絲毫不損。

“像他這樣精修千年的魔道中人,若無奇遇,其本事應該不會在短短數年裏突飛猛進,”風魂心中忖道,“難道說,此時與我離開羅酆山穿越到二十一世紀時,真的已隔了百年以上不成?”

此時,鬼腥亦看出風魂本事了得,趕緊暗中施用術法通知他人,不一會兒,鬼迷宗三長老中的鬼焦和鬼朽亦帶著眾多妖魔趕到。他三人雖是魔道中人,其實卻都是人類,然而不知為何,這些妖魔竟全都聽從他們的號令。鬼焦與鬼朽得知風魂想要闖陣,擔心他壞了他們的大事,與鬼腥分作三角,將風魂緊緊圍住,想要盡快將他除去。

風魂卻也不懼,隻是灑脫地立在虛空。此時,他也看出不隻是鬼腥,連鬼焦和鬼朽的功力亦是遠勝於從前,心裏雖然暗自警戒,麵容卻是絲毫不變。

三位長老同時出手,祭出各自法寶。鬼迷宗擅長的本就是以汙穢之氣拘役惡靈,行屍禦鬼,三人聯手施法,自是腥臭撲鼻,血氣衝天。

風魂冷笑一聲,身子一閃,一紅一藍兩道光華同時現出,以他自身為中心旋成渦流,再不斷擴散,有若龍卷風一般。腥味盡散,血氣消逝,鬼迷宗三位長老役使的邪靈盡被破去,便連他們的法寶也被卷入渦流,化作塵土。三人大吃一驚,慌忙後退,同時急令周圍的所有妖魔一同攻擊風魂,然而這些妖魔不管有多少,也不管它們有多凶猛狠戾,隻要投入這紅藍二氣互相交織的漩渦裏,就全都有去無回。

前方與這些妖魔作戰的道士和士兵發現敵人陣腳大亂,馬上便加緊反攻,立時間,風雷齊響,箭矢亂飛,令妖魔紛紛敗退。

以青陽離火與青陽玄寒之氣混合而成的渦流,將不知多少的妖魔和魔道中人扯入其中,化作飛灰。風魂見那些家夥再也不敢靠近,於是收回玄氣,左手暗掐九宮,瞬息間移到鬼腥身後,袖子一拂,鬼腥連轉身都來不及,便已被勁氣擊中,身軀盡毀,化作血雨灑向地麵。

鬼焦和鬼朽見鬼腥如此慘死,心神大震,也無心報仇,俱都借著遁法急急逃走。他們這一逃,群妖更是大亂,很快就在那些道士與兵將的剿殺下潰敗。

風魂抓住一個鬼迷宗弟子,厲聲喝問:“現在是什麽時候?”

那家夥見三個師祖一死二逃,原本也想盡快逃走,沒想到卻被風魂抓住,立時雙腿發軟,呐呐的難以說出話來。

“現在是什麽時候?”風魂再問。

那家夥顫著身子抬頭看了看金烏,低聲回答:“白、白天……”

廢話!風魂幹咳一聲,隻好追問:“我是問你,現在是什麽日子?”

那家夥隻好繼續回答:“朔……朔月……”

“我是問你,現在是哪一年!”風魂差點暴走。

這時,一個清脆的女孩聲音在他的身後響起:“永徽七年……你問他這個幹嘛?”

永徽七年?風魂心中大是驚奇,想道:“在這次穿越之前,我也曾翻看了與唐朝有關的史料,永徽明明隻有六年。在第六年時,唐高宗李治廢去王皇後和蕭淑妃,改立武媚娘為皇後,同時改年號為元顯,卻又哪來的永徽七年?我記得我從羅酆山穿越到未來時,還是永徽四年年底,原來自己隻是離開了兩年多?既然隻有兩年多的時間,這世界為何卻像是完全變了一個樣?

他將這運氣不好的鬼迷宗弟子隨手扔開,轉過身來,看著來到自己身後的一男一女。那女孩看上去異常嬌小,她本就是元嬰凝煉而成,雖然經過這三四百年,卻與風魂當年第一次看到她時沒有什麽不同。而那個男子卻隨著年月的逝去而變得蒼老了許多,他看著風魂,目光中帶著笑意。

他們便是許遜的兩個弟子,當年的淨明宗十二弟子裏的盱烈和彭蘭。

風魂飛上前,雙手與盱烈緊緊握在一起,苦笑道:“三百多年了,想不到竟然會在這裏重新遇到你們。”

彭蘭在旁邊撇著嘴哼了一聲:“你還敢說,兩年前,我們聽說你在大荒境名氣大盛,被玉帝下旨封作東天太真王,原來還想去投靠你,讓你給我們一個仙職當當,誰知我們還沒到蒼天之上,你就不知跑哪去了,連大荒境的那些仙官神將都在四處找你,甚至還找到逍遙山去。真是的,不就是怕我和小盱子去打秋風,你用得著一躲就是兩年麽?”

風魂自然知道她是在說笑,心裏也湧起暖意。又見明明從相貌上看,盱烈簡直可以做彭蘭的父親,彭蘭卻仍像當年一樣將他稱為小盱子,也覺好笑。

“不過,”風魂看著腳下殘存的士兵和妖魔的屍體,問,“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何這些妖魔竟敢如此公然地襲擊凡人?”

“其實也沒什麽。”盱烈淡淡道,“在你消失的這兩年多裏,天命已完全崩潰,妖魔鬼怪紛湧而出,為禍人間,那些原本就對天庭不滿的魔頭亦走了出來,而且不知為何,一個比一個更難對付。不但如此,便連群星惡煞裏,亦有不少仙神反出天庭,而一向連金仙也無法踏入的歸墟,亦是妖魔盡出,與天界作對。如今天地人三界都已大亂,天上的仙神自身難保,自然也就顧不上理會人間界,此處還算好的了,有些地方天災頻現,老百姓的日子慘不忍睹,有些城鎮甚至完全被洪水或是地震摧毀,無人生還。”

風魂沉默。

“還不止如此,”女神嬰彭蘭道,“其實並不是隻有大荒境的仙神在四處找你,好像就在你失蹤的那日,連玉帝也失蹤了,而緊接著就是祝融與玄冥這兩位傳說中的上古魔神出現在三界之內,率領群妖與天庭戰鬥,而在這兩年中,連金王蓐收和木王句芒也跟著出現,幸好還有太極天皇、紫微大帝、南極仙翁、玄天真武等幾位大帝率領所有仙神與這些魔神相抗,否則,如今的三界都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

天命崩潰,魔神複出?

風魂沒有想到這次回來,竟然會遇到這種隻怕遠勝於封神之劫的變動,心中忖道:“我本以為這個時代算是中國曆史上少有的治世,這才敢放心地帶著芷馨來到這裏,如果知道竟會遇到這種說不定可比擬仙妖、爭神這種幾可令天地崩裂的浩劫,我怎麽也不會帶著她來到這個時代。”

隻是事到如今,再後悔也是沒用,天乙飛宮圖已經送給了那個穿白衣捧寶珠的小女孩,現在就算想要再把芷馨送回去,也無法做到。

“鬼迷宗的弟子和這些妖魔又為什麽會來襲擊你們?”風魂問。

“就算是整個人類都麵臨覆滅,也無法阻止某些人的野心,”盱烈淡淡道,“天災頻現,朝廷政令難行,自會惹得百姓怨聲載道,而那些割據一方的諸王和節度使想的不是救治百姓,而是趁勢而起,想要借著這個機會逐鹿中原,甚至有人以‘天人感應說’為借口,將所有的天災歸罪於人皇身上,再加上長安內妖魔作祟,人皇李治不得不遷都避難,我們就是在護送他前往新都的途中,遇到這些魔道和妖魔的襲擊,想來,這些敵人應該也是被哪個有野心的諸侯所收買。”

“原來如此!”風魂歎道。一般來說,若有妖魔幹涉人間戰事,天庭馬上就會察覺,並派出仙神下凡除妖破暗,就像當年,王母娘娘先後派出王妙想、許遜、茅盈等人對付孫靈秀和她的天師道,便是出於這個原因。然而如今,天庭連自己都顧不過來,這些原先隻能隱藏在暗處不敢妄動的妖魔自然已不畏懼,紛紛出現,為禍人間。

而就像是在最惡劣的環境下,人類也可以為了其個人利益自相殘殺,同樣的,這些妖魔也未必就有那麽齊心,自是難免與人類一樣,彼此割據,互相爭搶地盤,有些可能還跟人類中的野心家彼此結盟,謀求更大的利益。

他看向前方,在那裏的山腳下,許多道士和兵將圍在一起,想來,被他們保護在裏頭的就是人皇李治。按理說,李治既然是人皇,便自有五色之氣護身,除非是命中注定的災劫,一生中就不該再遇到別的禍事,然而現在連天命都已崩潰,保護人皇的五色之氣原本就是依靠天命而生,自然也就不複存在。

這時,他想起一事,問道:“不知道薛仁貴和聶峰兩位將軍,是否也在前麵?”

剛才他雖然有用陰陽鏡查探一遍,但畢竟人數大多,他在看到盱烈和彭蘭兩個人後,就急忙趕了過來。現在想到既然人皇李治在那,薛仁貴和聶峰都是禦林軍的統領,很有可能也在這裏。

如果這樣的話,或許可以把隱娘叫過來,跟她的父親見上一麵。

盱烈和彭蘭對望一眼。盱烈低聲說道:“這兩年中,戰事連連,薛仁貴薛將軍已被派去阻止西突厥酋長賀魯的入侵。至於聶將軍……”

風魂心中生起不好的預感。

盱烈歎道:“聶將軍原本是奉命與陳許節度使魏博一同征討叛軍,誰知魏博意欲謀反,想要勸說聶將軍與他同謀。聶將軍本是忠義之人,自然不肯同意,隻是他雖然及時將魏博謀反的消息通知朝廷,卻未能躲過魏博派出的刺客,已然死去。”

風魂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