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線原本隻是想嚇一嚇這些連自己是生是死都弄不清楚的家夥,不提防有人持劍擋在自己麵前,脾氣上來,也不管那麽多,劍光連閃。

那人卻也一步不退,與她戰成一塊。

寒光四溢,劍氣森然。

隨著數十道清脆的交擊聲快速響過,紅線退了一步,定睛看去,卻見擋在自己麵前的是一個身穿淡紅衫、腰係縞素裙的少女。與隋煬帝和蕭後等人不同,這少女肌膚紅潤,生氣盈然,分明是個活生生的人。

蕭後喜道:“寶兒,快將這大逆不道、意欲行刺陛下的刺客拿下。”

隋煬帝趕緊道:“擒下就好,萬不可傷了她。”

蕭後道:“陛下,她方才分明欲置陛下於死地……”

隋煬帝笑道:“無妨,無妨,聯這不還好好的麽?寧可讓美人兒負聯,聯亦絕不負任何一個美人兒。”

紅線與這個叫寶兒的少女持劍對恃,各不相讓。

少女哼了一聲,正要再次出手,旁邊卻飄來一個體態修長的身影:“寶兒,且慢!”

隋煬帝看著來人,喜道:“紫煙,你有何話說?”

紅線看去,發現她就是那個叫袁紫煙的女子。在她與幽芮姥姥、鳳梧公子在外頭交談時,紅線是以太乙丹景隱地八術化作白鹿隱去身形,躲在一旁看著,此時自然能夠認出。

袁紫煙朝著隋煬帝和蕭後微笑著道:“陛下、娘娘,這三人方入宮中,想必是在鄉野粗鄙之地呆得久了,不知規則,這才得罪了陛下和娘娘,何不先交由我來管教一番,讓她們熟知宮中禮儀?”

隋煬帝撫掌笑道:“既然如此,就把她們交給你了,稍稍管束一下便是,切不可累了她們。”

於是,袁紫煙施禮告退,給紅線三人使了個眼色,讓她們跟自己離去。紅線與靈凝、小方都知道這袁紫煙才是自己要找的人,自然也不想再生事端,於是便跟在她的身後。

穿過朱欄玉碧,來到一處無人的偏殿,袁紫煙轉身看向她們。紅線上前一步,道:“家師乃是大荒境青元顯聖真君風魂,我等受他之命……”

“我知道,”袁紫煙歎道,“你們是來找媚兒的吧?但她已經不在這裏了。”

紅線與靈凝錯愕。

袁紫煙道:“此處即將有妖人入侵,我不想她留在這裏受我牽連,早已將她送了出去,也不知她現在去了哪裏。”

靈凝問:“昨夜以九宮之術救下我們的,不知可是袁姐姐?”

袁紫煙微笑著道:“我與你們師父早已見過麵,也算有些交情,隻是他自己不記得罷了。你二人既然是他徒弟,我自然不能就這樣看著你們死在芮姑和鳳梧公子手中。時間已經不多,你們不宜留在這裏,還是早些離去的好。”

靈凝正欲說話,袁紫煙已揮手送客,三人無法,隻得告辭,往宮外走去。路上時,靈凝低聲說道:“她必是不想將我們也連累進來,這才急著將我們趕走。”

小方道:“昨天聽她和幽芮姥姥的對話,來找她報仇的是天魔道的血靈子,血靈子可是三界中數一數二的大魔頭,所到之處雞犬不留,我可不想留在這裏。”

靈凝心中不安地道:“但她昨夜救過我們,我們怎能就這樣離開,有恩不報?”

紅線沉默一陣,正要做出決定。

就在這時,異變突現,漫天的血色鋪上了空中,莫名的陰氣籠罩大地,又有無形殺意透進空氣之中,直令人連骨髓都陣陣發冷。

袁紫煙急切的聲音傳入她們耳中:“血魔已到,你們快回來。”

紅線等人對望一眼,見前方騰起青色晶壁,將那漫天的血色阻在外頭,知道袁紫煙的敵人已經到達,隋帝宮周圍的禁製也已發動,此時她們就算想離開,也已走不了了。

回到殿內,卻見袁紫煙立在那裏,神情間略帶憂愁,剛才那個持劍少女也站在她的身邊。

“這位是袁寶兒,”袁紫煙向紅線等人介紹後,又道,“想不到血靈子來得這麽早,害得幾位不得不留在險境之中,實是讓我過意不去。血靈子一向濫殺無辜,每次尋仇之時,連周圍那些無關緊要的凡人都不肯放過,事到如今,也隻好請三位先留在這裏了。”

紅線眉頭一挑,道:“那血靈子究竟有何本事,竟然如此張揚?”

袁紫煙道:“他原本是天界仙人,後來也不知因為犯下何事,被謫到人間,又入了魔道,性情暴躁,往往別人隻是稍有些得罪他,他便將人舉族覆滅,手段極是殘忍,甚至可讓人生不如死地活著。後因為在玄天上道境犯下罪孽,得罪了當時還是北極四聖之一的真武大帝,被真武大帝追殺,在人間躲藏了好一陣子,這才收斂許多。我與他有殺子之仇,他恨我入骨,此番前來,隻怕連周圍百裏之內的尋常百姓都會被他誅連,難以活下來。”

話音方了,天空中傳來一陣怒吼:“姓袁的賤人,還不出來受死?”

這聲音有若狼嚎,聽入耳中,震人魂魄。

更有轟然之聲在外頭不斷響起,顯然是血靈子的門人正以法寶和術法破壞袁紫煙事先所布的各種禁製。

袁紫煙歎道:“害得幾位與我一同被困在此處,我真是過意不去。”

紅線怒道:“似這等惡人,就算僅僅隻是遇到,我也絕不肯放過他。”

靈凝道:“就是!更何況姐姐昨夜曾救過我們性命,我們又怎的就這樣不顧而去?對方既然喜歡趕盡殺絕,自然也不會放過我們,既然如此,我們也隻有與袁姐姐你聯起手來一同將他趕走,才可自保。”

袁紫煙與袁寶兒對望一眼,微露喜色。血靈子太過厲害,對她們來說,多一分力量,自然便多了一份希望。

靈凝道:“袁姐姐,這隋帝宮周圍的禁製,可是暗合‘日奇入霧’之陣?日奇入霧,被土昏暗,門凶必凶,隻有開門可供進入?”

袁紫煙眼中閃過驚異之色,道:“確是‘日奇入霧’,血靈子的九大弟子中,並沒有幾個擅長鬼穀和九宮之陣,要想找出闖進此間的辦法,還需要一些時間。此宮中能夠與敵人交手的,便隻有我們五人,而敵人中,除了血靈子自身,他的九大弟子亦各有神通,不容忽視。以血靈子的能耐,再厲害的陣勢也早晚會被他毀去,一旦陷入亂戰,我等實是有敗無勝,倒不如放開一門,再以言語激他,他雖凶殘,卻也心高氣傲,必會讓他的九大弟子接受我們的挑戰,這樣,我們或可在他破陣而入之前,將他的實力削弱幾分。”

小方嘀咕道:“我也聽說過他的蓬、任、衝、輔、英、芮、柱、心、禽九大弟子,好像沒有一個是好對付的,本來還想跟你們來玩,想不到卻是跟你們來送死。”

紅線扭頭瞪了她一眼,她趕緊噤聲。

眾女又商量了一些對應之策,然後便一同移至開門。暗紅的血色透過禁製緩緩滲了進來,籠得四處一片昏晦,袁紫煙將袖一揮,有事物脫袖而出,掛在她們頭上,乃是由發著夜光的洞冥草編織而成的太極圖案。

袁紫煙嬌喝道:“血靈子,你隻敢恃著人多,欺淩我等柔弱女子不成?”

遠處的血霧裏,湧出一個巨大的人形臉龐,紅得讓人心驚,暗黑色的七竅顯露在這人形臉孔上,怪異莫名。它緩緩張口:“你待如何?”

袁紫煙將手一指,前方空地上的兩座石獅雕像轉了一個圈,再疾分開來。

開門開啟。

袁紫煙冷冷地道:“你可敢下場與我獨自較量一番,定出生死?”

血靈子冷笑道:“對付你們,老夫還用不著急著出手。幽衝,你先去陪她們玩玩。”

身影一閃,一個身穿陰陽道袍的中年男子出現在前方空地上。

袁紫煙知道血靈子自恃身份,必定會先派他的幾名弟子出場,現在見他果然如此,倒也略略寬心,低聲道:“此人名叫杜幽衝,成為血靈子的弟子前,原本是神霄派無衡道長的首徒,手中的陰陽洪爐、陰陽八卦劍、陰陽冥龍鍛原本都是神霄派的著名法寶,被他盜走後,又經過血靈子的祭煉,極難對付。血靈子對外人極其殘忍,對他的徒子徒孫卻頗為愛護,他的這九大弟子也寧願為他出生入死,為非作歹,要想對付他們,必須萬分小心。”

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袁寶兒淡淡地道:“我去對付他……”

“不,”紅線冷哼一聲,“我來!”

袁紫煙略一思索,看著紅線,道:“如此,就勞煩你了。”

她對風魂的三個徒弟其實亦有一些了解,知道紅線所學的乃是專積陰氣的太陰禦劍之道,對付杜幽衝的陰陽洪爐時,或許會有奇效。

靈凝低聲說道:“師姐,小心。”

紅線點了點頭,慢慢地走下台階,來到杜幽衝麵前。

天色昏沉,血光四溢。

杜幽衝麵容陰沉,無喜無憂地看著她,道:“天魔道,杜幽衝!”

紅線這些日子在蒼天經過戰火洗禮,心靈已鍛煉得更是堅毅,她盯著杜幽衝,慢慢地道:“大荒境,薛紅線!”

大荒境?杜幽衝怔了一怔,瞳孔微縮。

紅線已趁著這個機會摯出劍來,劍光一竄一折,迅疾地刺向杜幽衝。

杜幽衝雙袖一揮,兩隻袖子裏各自飛出三支劍光。六劍有大有少,鏘鋃作響,圍著紅線亂刺,紅線以劍光護身,竟將這六支劍光一同擋住。

這時,她心念一動,猛然躍起,與此同時,她腳下的地麵破開,一道光芒閃過,若非她及時發現,這道從地底出現的劍光便已將她劈開了。

然而她一躍到空中,頭頂同樣有一道劍光破空斬下。

杜幽衝的陰陽八卦劍。

這陰陽八卦劍,乃是八劍合一,前六支劍暗合震、巽、坎、離、艮、兌,最後兩劍分別是坤和乾。

坤為地,乾為天。

紅線雖然躲過了破出地麵的坤劍,但空中斬下的乾劍,已是來不及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