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風雨欲來

阿史那邏鶻和阿史那宓兒離開皇宮兩刻後,終於回了郡主府。阿史那宓兒進了房內,濕了衣擺的外袍都顧不上換,便不解問阿史那邏鶻:“父王為何要把自己的護身符給公主?那可是你7歲那年殺死的狼身上所取,萬分珍貴,意義非凡,祖父見父王幼年便神武勇猛,膽識過人,親自取了狼牙命人製成項鏈,父王給我時還講過,讓我收好,不可遺失。”早上時間不夠,父王沒說明白,害她惦記了一上午。

阿史那邏鶻邊解濕了的披風,邊轉眸看向她,沉聲道:“它不止是護身符,還是信物。”

阿史那宓兒驚訝:“什麽信物?”

阿史那邏鶻將披風‘交’給‘侍’‘女’,與赤木勒對視一眼,才笑道:“先去換衣服,回來父王再告訴你。”

阿史那宓兒看他和赤木勒心照不宣的神秘眼‘色’,滿腹疑竇急忙回了自己房內,麻利換過被雨淋濕的外袍,便匆匆回來,阿史那邏鶻正坐在正座喝著茶,她幾乎是跑得到了他跟前,單手叉著腰喘氣道:“換好了,說罷。”

阿史那邏鶻剛要說,“聖旨到,奉義郡王接旨!”尖細的太監嗓音突然穿透淅淅瀝瀝的雨水聲進了房裏。

阿史那宓兒怔住,莫名其妙的來聖旨做何?

片刻後宣旨的內常‘侍’在‘侍’衛護送下繞過走廊到了房‘門’外,阿史那宓兒,赤木勒隨阿史那邏鶻跪下聽旨。

最後一個字落下後,阿史那宓兒茫然看著阿史那邏鶻領旨謝恩,直到內‘侍’恭喜他後告退離開都沒回過神來,阿史那邏鶻親自出去送宣旨的內‘侍’離開,跪著在她身後的赤木勒站起,喚道:“郡主,起來吧。”

阿史那宓兒‘激’靈靈一個哆嗦回神,怔怔望著他站起:“赤木勒,我剛是在做夢麽?皇帝陛下把公主賜婚給父王?”她還打算今天再跟父王提認公主為義‘女’的事。

赤木勒的豆豆眼中浮現溫順的笑意:“是。”

阿史那宓兒眉心漸漸蹙起,恰好阿史那邏鶻回來,怎麽也無法相信這聖旨上說的,急忙奔過去:“皇帝陛下一定是糊塗了,他怎麽能把月兒嫁給您?月兒跟我一樣大,都能當父王的‘女’兒了!這不是‘亂’點鴛鴦譜嗎!“

阿史那邏鶻聞言停下步子,低頭對上她不願相信的眸子,沒怪她言語直衝,隻抬手輕按了下她的肩笑道:“公主是公主,你是你,縱使你們年歲相同,她在父王眼中也是‘女’人,天下隻有你能是我的‘女’兒。至於賜婚聖旨,它是父王向陛下所求。”

最後一句話把阿史那宓兒更是‘弄’了個七葷八素,滿眼愕然:“你……你……你怎麽……”

阿史那邏鶻抬手寵溺‘摸’了‘摸’她的頭:“這是父王和公主的事情,你不必懂,也不必多想,日後你與公主相處照舊。有這道聖旨在,你該高興,父王能繼續名正言順地留在京都陪你了。”

阿史那宓兒卻是怎麽也無法接受現在這狀況,‘豔’麗的眸底全是糾‘亂’茫然,公主日後嫁給父王做了王妃,是她的後母,這場景,這要她以後怎麽跟公主在一起??早知道會有這天,她該早些跟父王說認義‘女’的事,泄氣瞪了他一眼:“父王為何要跟陛下求旨?公主她又未說過喜歡父王,父王也不喜歡公主,你們怎麽能結婚?”

阿史那邏鶻聽她孩子氣的話,沉笑啟‘唇’:“男‘女’之情,你還小,並不懂。”

阿史那宓兒驟然臉紅反駁道:“怎麽不懂!不就是互相傾慕,然後結為夫妻麽。”

阿史那邏鶻聞言,凝視著她雖然初具‘女’子‘豔’美,但還稚氣未脫急紅的臉,哈哈大笑:“我的‘女’兒長大了!”

阿史那宓兒急眼瞪著他繼續道:“父王別想哄我,你還沒回答我為何求陛下賜婚!”

阿史那邏鶻沉聲笑著從她頭上收回手,轉身走到正座上:“你說父王不喜歡公主,何以見得?”

阿史那宓兒怔了下,急看他:“父王這話什麽意思?”

阿史那邏鶻示意赤木勒,端起茶杯輕抿品嚐。

赤木勒笑嗬嗬代替他出聲:“郡主有所不知,郡王正是因為喜愛公主才向陛下求的婚,這兩多月不想影響郡主與公主相處,才遲遲未開口。”

今天另一個震人聽聞的消息,阿史那宓兒半天才明白了話中意思,腦海中閃過那日商淩月和她戲言,驟然一巴掌拍在額頭上,突然間覺得頭疼得厲害,太‘亂’了,父王怎麽會喜歡公主?她怎麽兩個月一點兒沒看出來?

“父王,我要是頭疼死了,都是你害得!午膳我不吃了!你們誰都別叫我!”說完看也不看阿史那邏鶻便按著額頭,眉頭緊鎖急匆匆離開。她得理理現在這什麽狀況……

阿史那邏鶻讓隨身伺候她的嬤嬤跟去。

一旁的赤木勒見此,散去了笑意,凝向他:“郡王不打算告訴郡主另外的實情麽?也許說了,郡主心理會好接受些,公主已經十四歲,且天資聰穎,武藝不凡,能夠做郡王的左膀右臂。”

阿史那邏鶻碧眸望著她剛才佇立的地方,淡淡道:“那些事不必讓她知道,無憂無慮才是我阿史那邏鶻‘女’兒該享受的。本王與公主的婚事,過幾日她自會想通。”

郡王太疼愛郡主了,赤木勒了然,撇過不提,笑道:“公主那裏郡王接下來有何打算?”

阿史那邏鶻微垂碧眸,凝視著茶湯上漂浮的草綠‘色’茶葉:“宓兒接受不了,公主一樣有抵觸。等她心緒平靜下來,公主那裏才能差不多,屆時方是我入宮的時機。等待吧。”

赤木勒點點頭:“屬下明白了。”

安仁殿內,蘇朝恩正和周昌邑用午膳,蘇伯‘玉’傳完聖旨後回去複命:“公主接了聖旨,初時雖有抵觸,但經臣勸說後,甚是欣悅。”

蘇朝恩聽完淡笑道:“公主高興,咱家便放心了。”

一旁的周昌邑趣味盎然笑著夾起菜肴,放在他麵前的碟中:“相公做了回冰人,成就天地間一樁大好姻緣,功德無量。”

蘇朝恩夾起放入口中,老邁渾濁的眸底寵意濃濃:“這就是你近日‘迷’戀佛經所得?”

周昌邑點點頭:“助人成就姻緣,勝造七級浮屠。”

蘇朝恩笑了笑,幹瘦的手指夾起他最愛吃的菜肴直接放在他‘唇’邊:“咱家聽僧人所講,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說完對蘇伯‘玉’道:“坐下和我們一同用膳,不必回紫雲殿了。”

周昌邑張嘴咬住,‘陰’媚的眉眼一挑,不滿瞟著蘇朝恩,邊嚼著邊反駁道:“就是助人姻緣,勝造七級浮屠。”

蘇朝恩渾濁的眼底笑意彌漫,本是心情甚好,卻因麵頰幹瘦戾硬,在衰老皺紋的麵上看起來令人慎得慌:“是,聽昌邑的,咱家錯了。”

周昌邑麵上的嗔意這才回轉過來,餘光暗掃了眼專心用膳的蘇伯‘玉’,見他舉箸行手間足見雅俊風流,眸底恣笑‘激’揚,隨即轉向蘇朝恩道:“相公日理萬機,五郎今年二十有六,儀表俊秀出塵,正是‘春’光無限,這大好年華怎能荒廢,你也該‘抽’時間時候為他選個娘子了,別隻‘操’心著別人的婚事,反倒忘了五郎。”

蘇朝恩聞言大笑,轉向蘇伯‘玉’:“你不提我當真忽略了,五郎可有中意的人選?”

蘇伯‘玉’聞言正要伸出的竹箸一頓,抬眸對上他欣慰的視線,恭順道:“五郎一切聽義父安排。”

蘇朝恩搖了搖頭:“娶親不同其他,義父怎能替你做主。這事先記下,你若有了中意之人便告知義父,義父為你們準備婚事,咱家兒子的婚事,絕不能比太子差。”

說罷看向周昌邑:“你也為伯‘玉’留心,若有哪家千金姿容品‘性’配得上伯‘玉’,但可召來宮中讓伯‘玉’和過目。”

周昌邑笑掃了眼麵‘色’平靜的蘇伯‘玉’,點點頭:“此事我會放在心上,相公不必擔心。”

一刻後,用過了膳,蘇朝恩便用純白‘色’錦帕擦拭嘴角,邊對周昌邑道:“明日中午咱家陪陛下用膳,你不必等著,自個兒一個人用。”

周昌邑莞爾一笑,拿起錦帕按在嘴角才開始輕拭:“相公放心陪陛下,我自有打發時間的辦法。”

蘇朝恩這才轉向蘇伯‘玉’:“明日我和陛下用膳到一半時,將那‘侍’衛帶入甘‘露’殿,讓大理寺卿、禦史大夫、刑部尚書禦醫在外候命。”

蘇伯‘玉’曉得他終於要動手了,恭敬領命:“是。”

第二日中午,甘‘露’殿,蘇朝恩和商恒之一同處理完朝事後,看看天‘色’要到午膳時間,對他道:“咱家有一要事對陛下說,午膳就留下陪陛下。”

往常也經常有這種情形,商恒之並未覺得有何異常,心頭縱有多厭惡,蒼白虛弱的臉上也隻能強迫自己浮現笑容:“阿翁已許久未曾與我共同進膳,朕求之不得。”說完轉頭吩咐‘女’官:“傳話禦膳房,今日中午做阿翁平素用的膳食。再傳朕口諭,命皇後今日在鳳陽殿用膳,不必來伴駕了。”

‘女’官領命離開。

蘇朝恩聞言,餘光向光滑如鏡麵的漆案看了眼,見頭上有幾根白發‘毛’躁飛起,與金‘玉’簪束起的發髻格格不入,極其破壞發髻之美,抬手撫按下,按不下去連根拔起,掏出白‘色’絹帕收起來,歎息笑看向商恒之:“人老了,發白齒鬆,硬些地東西都咬不動,多謝陛下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