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靠上了岸邊,我們一行下船來到了名為獅子林的名園門口,卻發現這座沈家園林大門緊閉,清楚異常。
林月如上去叫了半天門,沒一個回應,氣急之下,踹門而入,園內空無一人,就連個看守的下人也沒人。
“奇怪了,怎麽會這樣?難道說表姐家出了什麽事?”林月如顯得有些擔心。
我雖也感覺奇怪,但可不像林月如那麽緊張,隻是說道:“本來還想來你表姐家蹭飯的。看來現在是沒指望了,不如先找家夠味的酒樓,吃一頓再打聽下消息吧。沈家的商會在蘇州這麽大產業,有什麽風聲,城裏人總會知道的。”
楊楊總還有點不願見沈鳳菲,於是連聲附和道:“好啊!好啊!我的肚子也餓了。咱們先去吃飯吧!太湖醬鴨、鬆鼠桂魚,紅燒獅子頭,哇!想著就流口水了。”
我轉頭問道:“嗬嗬!蘇州的名菜也有不少啊?小青會做嗎?”
葉小青被我問得一愣,連忙搖了搖頭,“回少爺,小青學的都是淮菜,江南的菜式隻會一點小吃。”
我微笑道:“無妨,那麽一會兒吃飯時候,小青你記著要好好地偷師一下,以後少爺我就可以天天享到口福了。”
我還在開著玩笑,林月如卻是耐不住了,“費話真多,要吃飯打聽消息就快點去。小誠子開路!”
撿了一家不錯的酒樓,包了一桌宴席,吃了一頓午飯,再抓了一個多嘴的店小二一打聽,才知道沈家商會最近果然是出了大事件。
“哦!客官您問沈家商會啊?小的怎麽會不知道。那可是咱們蘇州府裏,或者說江南的第一大戶。”
“沈家商會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我剛才去他們的莊園連個人沒有。”
“客官,你可能也知道,去年沈家商會在北方大量開辦作坊,在全國大肆發行什麽股票,那可是好不紅火,其它的生意人,哪個不羨慕的眼紅。可是到了最近,沈家商會的人怕是都躲起來了。”
“小二的,你給本小姐講清楚點!沈家商會的人好好的為什麽要躲起來?”
“還不就是寧王造反的事。聽說剛剛才被咱們當今萬歲爺禦駕親征把叛軍都給打得落花流水了。我就搞不明白,那寧王好好的王爺當著,榮華富貴全有,非要大逆叛返,最後還落了個畏罪自盡的下場。不說封王拜相了,要是我能當個鄉裏亭長什麽的,每天有酒有肉,我都滿足了……”
“誰叫你講這些廢話,我問你寧王選擇跟沈家商會有什麽關係?你再不快點把話給我講明白,小心本小姐給你好瞧!”
“哎呀!女客官,您別急嘛!小的這不正在給你解釋嗎?我聽您的口音,就知道你打北方來。您不知道沈家商會以前在江南的生意做的大,多少也和寧王府沾了些關係。現在寧王謀返了,當今聖上下旨要清查反賊餘黨,沈家商會自然也脫不了幹係,聽說官府已經開始查辦他們了。”
“小二的,你胡說什麽,我表姐怎麽可能和寧王有關係?”
“女客官,這話小的也是聽別的客人講的。現在外麵到處都要傳,沈家商會就快要倒閉了,所以現在不僅是蘇州城裏,還有外地很多地方的持有沈家錢莊銀票的人和沈家作坊股票的人都搶著跑來兌現銀子……”
“怎麽可能會這樣,是什麽人在傳謠言?”
“哎喲!女客官,你剛才說是沈家商會的親戚吧?小的奉勸你,這門親還是不要認了。以前沈家商會風光無限,現在可是倒了大黴。看起來隻是破產了還是小事,若真被官府查出參與了叛反,那可是要殺頭滅族的大罪……”
“二凳子,你這兔嵬子,叫你伺候著客人用飯。你又在客人麵前亂嚼舌根子。還想不想要工錢了?”
“掌櫃的,我錯了,對不起,下次一定改。”
“還下次,少來!還不快給我幹你的活去!”
“是!是!諸位客官,你們慢用,小的告退了。若還有什麽吩咐再叫小的。”
喜歡多嘴的店小二已經本掌櫃的給喝斥走了,不過再無須多問什麽,關於沈家商會發生的事情已大體弄清楚了。原來還是因為寧王造反之事,寧王雖死,但我下旨清查一切有關叛黨。好在當初沈鳳菲明智之舉,沒有被小寧王拉攏,在得知寧王的謀亂之心後,已經開始對其疏遠,可饒是如此,沈家商會仍因過往因生意的關係,與寧王的關係親密而受到了牽連。由於官府的盤查,沈家商會經營的各行生意都受到了很大的影響,而以往一直對沈家商會進行聯合抑製抵製的其它江南的大小商會,趁機大做文章,利用各做手段落井下石。
聽了小二多少有些誇大的言詞,我也估計到看到這次沈家商會是遇上了很大的難關,遇上這樣政治和經濟上的雙重危機,如果不是沈家商會本身擁有雄厚的實力,恐怕早就大廈將傾了。說起來又是寧王給害得,這寧王人都死了,卻仍然是禍害不淺。
我隻是心中默默作了一番分析,而林月如聽了這樣的消息,早已是拍桌怒起,若不是顧著楊楊的麵子,她可能早已破口大罵寧王了。
這時候,林月如可沒有什麽心情再品嚐蘇州的名食了,一臉焦急地說道:“表姐一向都很精明的,怎麽會受了這樣的冤枉。我現在真有點擔心!”
我見坐在身邊的楊楊原來陽光明媚的臉上,神色轉變的很默然,垂下頭許久,原來喜歡歡鬧的她一言不發。本來離開南昌府來到蘇州這段日子,她已經開朗了很多,不過此時又聽到提起寧王之事,心中還是難免會哀傷。於是我關懷地夾了一塊魚肉放到她碗中。
“楊楊,還記得答應過你逍遙哥我什麽事嗎?嗯!你點的這鬆鼠桂魚味道真的很有水準,來,多吃點。”
林月如見我聽聞了沈家商會之事後,沒有表態,反而隻顧著安撫楊楊,有些不悅地朝我撅了撅嘴,“李逍遙,你沒聽見我說話嗎?當初我表姐對你可是非常青睞。她們家裏出了事,你就一點不關心嗎?”
我也回手給林月如夾了塊魚肉,平複她的怨氣道:“月如,誰說我不關心你表姐了。我隻是沒表現的像你那樣急性罷了。你也不用太過於緊張了,你也知道你表姐為人處事可要比你精明好多倍,她又怎麽會如此不智,真去與寧王合流。隻要沈家商會是清白,地方官府自然會查個水落石出。”
我這麽一說,林月如又不高興了,“哼!別說的我像沒腦子似的,我現在不是著急而是生氣。我當然知道官府查案是要證證據的,沒有真憑實據,任什麽人也不可能誣蔑表姐的。就算真有什麽事,還可以找你來撐腰的。不過這事擺明是有人在背後搞鬼!你剛才也聽到了,這事拖下去,表姐家最後肯定會損失慘重的……你說怎麽怎麽辦?”
我慢悠悠地答道:“我們現在隻是道聽途說了一些,還沒有了解實際情況,等我們親自去看看再說吧。”我頓了頓又說道,“月如,你忘了我以前說過的話麽?有你的男人我在,哪會讓你吃半點虧,你親愛的好表姐也不用說嘍!嗬!小誠子去結賬了。”
林月如聽到我說“你的男人”這四個字,立刻轉憂為喜,還嬌嗔地拋給我一個白眼。離開了酒樓,我們一行便徒步往沈家大宅走去。
沈家商會發生的這件事對於沈家商會和沈鳳菲來說或許是生死憂關的大事,但對於身為皇帝的我來說,隻是件不足掛齡的小事而已。就算沈家商會真的有參與逆反,我隻要下個聖旨,頒下一道特赦便可以輕鬆搞定了,也就是一句話的事。然而這就是擁有巨大權利的方便之處。我是皇帝我怕誰?身在這大明朝,可以主宰天下的我說這樣一句話,雖然不是太謙虛,但一點也不算囂張。
還沒走到沈府,我在大街上發現了一名丫環,很快認出她就是當初賣身小荷。我看小荷獨自一人上街,低著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根本沒有留意到我們一行人。而我還沒來得及張口招呼,小荷卻被另一句朝她迎麵走去的男子叫住了。
“喲!這不是江南首富沈鳳菲的貼身婢女嗎?”那男子二十來歲,一副公子哥打扮,言行輕佻,身後還有兩個跟班,看上去像個紈絝子弟,他攔住小荷的去路,以嘲諷的口吻道,“小荷姑娘怎麽你一個人?嗬嗬!你家小姐不會是被債主逼得躲起來了吧?”
“對不起,王公子,我還有事,請你讓一讓。”
小荷雖然有些氣憤,但並沒有與對方理會,饒開要走,但那姓王的公子哥似乎故意找碴,橫挪了一步,伸手攔住了小荷的去路,又嘻笑道:“小荷,幹嘛走這麽急?好久不見了,不如咱們找地個方聊聊吧?”
軟弱的小荷根本無法與一個紈絝公子對抗,受了欺戲,也隻得氣憤地說道:“王公子,請你自重!”
“哈哈!小荷,你要趕著上哪兒去啊?該不會是你們家小姐不要你了吧?”
小荷不與對方理會,想要調頭離開,但卻又被王公子示意手下兩下跟班,上來攔住了前後去路。小荷一時走脫不得,表情又是委屈又是驚恐。
王公子一陣得意,繼續肆無忌憚地說道:“嗬嗬!現在沈家快完蛋了,你們家小姐也自身難保了,你該為自己打算打算啊!”
“你……你不要胡說……”
“現在誰都知道沈家就快倒了。嘿嘿!小荷,你知道本公子對你的意思,隻要跟著本公子,我保管你以後吃香的喝辣的……”那姓王的公子已從言戲調戲升級到了動手動腳。
“王公子,你……你放開我……”
小荷掙紮之下捧在手中的東西落在地方摔碎了,她哀呼了一聲,頓時蹲在地上哭了起來。我看到這裏,心中早已動怒了。
“黎明、德華……”
這回還沒等我下命令,林月如已是搶先說道:“等等!這種敗類,本小姐要親手教訓!”她話未落音,人早已朝前衝去了。
“嗚喲!”
王公子還想伸手去強拉小荷,背上卻是突然吃了一記鞭子,痛得了咧嘴慘叫,差點跌在地上。
“**!什麽人敢打本公子?”
王公子痛得弓起後背,轉過身來,還沒來得及開罵,牛皮軟鞭又彈在了他的臉上。林月如這一鞭抽得更狠,頓時讓那王公子臉上皮開肉綻。兩個跟班見到主子挨了打,便挽袖子要衝上來幫忙。
“啪!”“啪!”
兩個不懂武功的小跟班,又怎夠林月如紮手,兩鞭子便將之抽倒在地。接著她手中的軟鞭再度揚起。
“你這賤人,光大化日,欺負人家小姑娘。本小姐今天就給你點教訓!”
林月如喝斥了兩句,玉腕一抖,手中的軟鞭劈頭蓋臉地往那王公子身上招呼。一邊抽了十幾鞭子,有如急風暴雨一般,直將那紈絝公子打得抱頭縮腳,在地上一邊打滾一邊慘叫。
大街上頓時引來了不少路人圍觀,我示意護衛將人群驅散了。林月如一陣鞭子打完,那王公子已被收拾的不**樣了。她出了一口氣,冷哼道:“本小姐今天饒你狗命,快滾吧!”
“等等!先給小荷姑娘叩頭認錯了再滾!”
王公子呻吟著想要逃走,卻被我喝住了,他哪還敢反抗,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向小荷磕頭道歉道:“小荷姑娘,對不起,對不起!”
披頭散發,滿身傷痕的王公子被兩個跟班戰戰兢兢地扶著逃跑後,我走到了小荷麵前,這才發現剛才失手打碎的那根玉簪子是我以前送她的。
小荷一直捧著摔碎成兩斷的玉簪子默默流淚,直到我蹲到了她的麵前,她望見我,不由瞪大了眼睛,俏臉上除了殘留著剛才的傷心之外,更多是說不出的驚喜之色。
“嗚嗚!李大哥……你是李大哥?”
“嗬!小荷妹子,不就是我麽?我說過有機會就會下江南來看你的。好了,別哭了。”我微笑著將小荷扶了起來。
跟著我身後的楊楊也認得小荷,便是湊了上來,嬉笑著說道:“逍遙哥,這個不是當初賣身葬父的姐姐。嘻!小荷姐姐,你還記得我嗎?”
小荷望見楊楊,卻是一臉疑惑,她哪會想到,以前那個說要幫他出錢葬父的小乞兒會變成一個比她還年幼的俏麗小姑娘。
“呀!記得本來是我們說好替你出錢葬父的,結果被沈小姐搶先買去了。”楊楊鬼靈地笑道,“嘻嘻!我還記得當時為了去湊錢,我和逍遙哥還去打劫了一個色財主,現在想起來那個色財主和他家的丫環一起趴在牆上跳舞的模樣就好笑……”
“楊楊你還好意思講,偷搶拐騙,還拉我一起下水。”我打住了楊楊的笑鬧,轉頭對小荷問道,“小荷,你怎麽會一個人上街的?”
誰知我這一問話,小荷剛剛止住的眼淚又盈眶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