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一百一十六

一百一十六

雖然隻是多了隻貓,但許攸的心裏卻忽然安定了不少,在這個漆黑一片,幽深詭異的地方有了一個夥伴真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於是許攸也顧不得這些食物能不能支撐到她走出林子了,拿了塊糕點遞到野貓嘴邊,野貓一點也沒客氣,一口就把那塊糕點吃完。

吃完了這一塊,它又很自來熟地把剩下的幾塊糕點全給吃完了,然後滿足地舔了舔爪子,抬起頭朝許攸看了一眼。許攸真是拿它一點辦法也沒有,那盒糕點可真不少,就算許攸自己,恐怕一口氣也吃不了一盒,這隻貓的胃口也未免太大了!

野貓吃飽了也不走,靠著許攸蹲在火邊,眯起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過了一會兒,它索性歪了歪身體,把自己團成一個團子,就在她身邊睡了。

許攸也打了個哈欠,往火堆上再添了幾根柴,悄悄伸手摸了摸野貓身上的毛。野貓的身體忽然僵硬,渾身都警惕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許是見許攸沒有再進一步的舉動,終於又緩緩放鬆下來……

許攸睡得並不沉,半夜裏迷迷糊糊地被凍醒了,睜開眼一看,火堆早已熄滅,隻剩些許零星的火星,她趕緊又扔了幾把幹草下去將火引燃,再放了幾根樹枝,終於才把火堆給重新燃了起來。

野貓依舊躺在地上睡得呼呼的,一點也沒有被許攸的動作驚醒,跟之前警惕防備的樣子一比,就像是換了一隻貓似的。許攸看它睡得好,心情也不由自主地好起來,正想摸一摸它然後再去睡覺,那隻野貓卻忽然彈了起來,一骨碌就從地上翻了起身,一掃剛剛沉睡迷糊的模樣,警惕地瞪著兩隻綠眼睛,弓起背,嘴裏發出威脅的低吼。

作為一隻曾經的貓,許攸立刻就意識到出現了威脅,一把握緊匕首站起身,警惕地超四周張望。

漆黑的混沌中,有什麽東西好像越來越近,它的腳步很輕,踩在地上隻有細微的簌簌聲,在離她們四五米的地方站住了。借著火堆跳躍的光,許攸認出那好像是一隻豹子,一瞬間,她的心都快要停止跳動了,兩條腿瑟瑟發抖,連逃跑的力氣也沒有。

難道今天真的要把命送在這裏了?許攸的牙齒上下打架,但手卻愈發堅定地握住了匕首,心中暗暗想,就算是豹子,想要她的命,也得付出點代價!

她屏住呼吸警惕地瞪著黑暗中那隻悠閑的豹子,想象著它的各種攻擊方向,甚至做好各種回擊的打算。

“嗷嗚,嗷嗚——”野貓忽然不自量力地朝那隻豹子大吼起來,吹胡子瞪眼,甚至還往前走了幾步。許攸大驚,生怕它被豹子一爪子打死,慌忙去拉它,不想那隻豹子卻好像被它嚇住了似的,連連往後退了幾步,然後,居然一轉身跑了。

那隻豹子居然逃跑了!一隻豹子居然被貓給嚇跑了,這個畫風好像有點不對啊!

許攸揉了揉眼睛,忍不住低頭看了看那隻勇敢的野貓,它看起來比別的貓要大一圈,渾身都是油光水滑的黑毛,威風極了。但是,這也不能解釋為什麽它能把豹子趕走啊?這片鬼林裏果然有太多無法解釋的東西。

她在這一係列複雜問題的思索中睡了過去……

…………

至於趙誠謹和瑞王府的一眾護衛,才進了林子沒多久,大家便失散了。這簡直就像做夢似的,明明剛剛大家都還在低聲說這話,一眨眼,身邊的人就不見了,無論怎麽扯著嗓子大聲喊,也不見有人回,就好像,他們全都憑空消失了似的。

不僅護衛們失了蹤,就連小綠也不見了,好在茶壺身上係了繩子,一直牽在趙誠謹手裏,這才沒有走丟。但它卻有些茫然,進了林子就露出一副猶豫不決的神色,東聞聞、西嗅嗅,走兩步又停下來,好像完全沒法確定要走的路。

趙誠謹見它這樣又是無奈又是擔心,連茶壺進了林子都這樣,更何況是許攸。這個晚上,她一個女孩子要怎麽過呢?

趙誠謹牽著茶壺在森林裏找了半宿,天快亮時才尋了個淺淺的山洞,燃了堆火睡了一會兒,正睡得迷糊,手裏的繩子忽然一動,茶壺忽然竄了起身,衝著不遠處的林子裏一陣狂吠,趙誠謹的心頓時就懸了起來,拔出腰間的長劍,做出嚴正以待的姿勢。

林子裏有“沙沙”的聲響,一隻吊額晴虎邁著矯健的步子慢悠悠地朝他們走過來。

茶壺忽然不叫了,死死盯著那隻老虎發出低低的“嗚嗚”聲,歪著腦袋左看右看,傻乎乎的樣子。趙誠謹隻覺得腦子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忽然炸開了似的,轟的一聲,人都懵了。

這裏為什麽會有老虎?京城這種地方怎麽可能會有老虎?這不是開玩笑嗎?

眼看著那個危險的家夥越靠越近,趙誠謹趕緊把各種雜念拋到腦後,舉起劍準備戰鬥。他眸中殺氣溢出,那隻老虎頓時察覺,敏感地停住了腳步,歪了歪腦袋,看了趙誠謹一眼,露出受傷的神色,低低地嚎了一聲,委委屈屈地轉身跑了……

趙誠謹好像有點明白過來了,剛剛那一隻,天曉得到底是什麽動物,但那副慫樣絕對不是老虎!

雖然剛剛隻是一場虛驚,但趙誠謹卻愈發地謹慎起來了。這一次可以把別的動物看成老虎,可下一次,說不定就會把什麽凶猛的威脅當做小白兔,這片森林裏,到處都充滿了未知和危險。

…………

森林的某個角落,許攸從包裏拿了兩個梨子,自個兒吃了一個,另一個分給野貓,才剛剛低頭啃了一口,就聽見嘎吱嘎吱兩聲,抬頭一看,那隻大梨子居然就已經不見了。許攸頓時就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瞪著野貓,“你……你吃這麽快,別噎著呀。”她一邊說話一邊伸手想給它拍一拍,大貓傲嬌地把腦袋別開了。

好吧,那就不碰了。但是,許攸還是忍不住再叨念了兩聲,“以後別吃這麽快,容易噎著。”

大貓沒理她。

太陽已經升得老高,陽光從茂密的枝葉間射進來,在地上投射出斑斑駁駁的剪影,許攸認真地感覺了一會兒,發現那些陽光好像也不是真的,她伸出手在陽光下曬了一會兒,一點熱意也沒有,反而是藏在樹蔭裏的脖子有些熱。果然是什麽也不能信麽?

可是,她包裏隻剩下幾個梨了,如果就她一個,也許還能勉強熬到鬼林結束,可再加上這一隻胃口大的大貓,說不定到中午就沒了。她要去哪裏找吃的呢?

“大貓啊,”許攸伸出手想去拍拍大貓的腦袋,但手才剛剛伸出來又縮了回去,大貓不喜歡有人碰它,“你知道要怎麽走出去嗎?”

大貓一點反應也沒有,許攸有些失望,但還是堅持不懈地繼續追問,“那你知道哪裏有吃的不?什麽都行!或者有小溪小河什麽的,我還能去水裏抓魚。”

這一回大貓好像聽懂她的意思了,耳朵動了動,起身甩了甩毛,慢悠悠地往林子深處走——當然,或許那並不是森林的深處。

大貓好像對這片林子非常熟悉,挑的路也平整,並沒有出現被小灌木或藤蔓攔住去路的情況,林子四周也很安靜,許攸甚至沒有聽到昨天一個人在林子裏亂轉時的那些奇怪的動物聲響,它們好像都離得遠遠的,在許攸看不見的地方偷偷打量她。

走了有大概半個多小時,大貓忽然停在一棵樹下不走了,然後伸出爪子在那棵樹上拍了拍,朝許攸以眼神示意。這就是它找到的吃的東西?可是——許攸抬頭朝那棵樹看了一眼,樹雖然並不高,樹枝上甚至也結著紅色的果實,可是,那玩意兒長得奇奇怪怪的,許攸從來都沒有見過,這真的能吃嗎?

她這一遲疑,大貓就有些不耐煩了,幹脆自己爬了上去,動作利索得讓許攸既佩服又羨慕——就算她還是一隻貓,也沒有這麽矯健的身手。果然還是野外生存更鍛煉人!

大貓在樹枝上狠狠地搖了幾下,樹上發出簌簌的聲響,立刻便有好些個果子從樹上掉了下來,砸在鬆軟的地上,發出“砰砰”的悶響。許攸撿起一個果子聞了聞,是濃鬱的蘋果香,她好像有些悟,胡亂地把果子擦了擦,又咬了一口,果然是蘋果!

還真是個坑人的鬼林!

許攸把這些蘋果全都收起來用布包好,拎了拎,還挺沉。

“不知道阿初和趙誠謹是不是已經找進來了。”許攸坐在地上,給大貓喂了一隻蘋果,自己也拿了一個慢慢地啃,“哎,其實他們找進來也沒有用啊,這片林子古古怪怪的,就算趙誠謹本事再大,進來這裏頭,照樣也是一頭霧水。大貓你說他不會受傷吧?林子裏有蛇嗎?”

她話剛落音,就好像聽到了頭頂上方的“嘶嘶”聲,抬頭一看,果然有條渾身奇怪紋的大蛇纏在樹枝上朝她吐了吐芯,三角眼看起來陰險極了。

許攸從小就怕蛇,一見了它就渾身發涼,天曉得這到底是幻覺還是真的,萬一被它咬上一口,哪裏還有命在。

許攸可不敢跟這條蛇對著幹,輕輕地拍了拍大貓的腦袋,小心翼翼地往後退,大貓這一回顯然也謹慎了許多,一點也沒低吼著去嚇唬人,跟著她一起往後退……

正跟那條蛇對持著,許攸忽然瞥見林子裏趙誠謹牽著茶壺的身影一閃而過,她頓時就激動起來,想開口喊他,又生怕驚到了不遠處的那條毒蛇,隻得強忍住內心的激蕩,加快了步子往後退。

好在那條毒蛇似乎也對她們不怎麽感興趣,見許攸和大貓知趣地避開,也慢悠悠地縮回了樹上。許攸這才鬆了一口氣,扯著嗓子大聲喊趙誠謹的名字,“趙誠謹——”

明明剛剛都在這裏,怎麽忽然又不見了?

“大貓,你看到他們了嗎?”許攸遍尋不得,隻得又向大貓求助,大貓卻像沒聽到似的蹲在地上慢悠悠地啃蘋果,顯然不想幫忙。

許攸也拿它沒轍,她更不敢貿貿然地到處亂跑去找趙誠謹,這片林子裏有太多說不清楚的陷阱,她所能做的,隻是盡量保護好自己,要麽等著趙誠謹來救她,要麽,就熬到這幾天過去,一切恢複正常後再自己走出去。

“好吧,”許攸無奈地坐在地上歎了口氣,自己安慰自己,“也許過一會兒,他又找過來了呢?”她說這話的時候心裏頭一點底也沒有,這片林子實在太詭異了。錯過了一次,誰曉得還有沒有第二次機會。

她在地上發了一會兒呆,索性又躺了下去,身下是軟軟的樹葉,陽光從縫隙裏照進來,如果忽略掉林子的詭異,這還真是個漂亮的地方。

“這裏挺美的,是吧。”許攸翻了個身,想拍拍大貓的背,卻發現手有點兒夠不著。

真奇怪啊!她想。

趙誠謹牽著茶壺一點點地摸索過來,他好像有種直覺許攸就在這裏,茶壺也一樣,他們倆在附近轉悠了有半個時辰了,可卻連她的人影子都沒瞧見,但趙誠謹卻好像隱隱聞到了淡淡的蘭香,間雜著幾不可聞的清新茶味,那是許攸的味道,世間絕無僅有。

走著走著,茶壺忽然停了下來,它甚至不安地打了個哆嗦,嘴裏發出無意識的“嗚嗚”聲,這個吼聲和上次完全不一樣,趙誠謹幾乎可以確定它看到了什麽危險的東西。

趙誠謹沒出聲,警惕地朝四周打量,但並沒有看到什麽可怖的東西。

“走吧,”趙誠謹蹲□,柔聲安撫了茶壺一會兒,又拍了拍它的腦袋,小聲道:“小雪還等著我們呢。”

茶壺遲疑了一會兒,終於還是邁開了腿,但明顯有些緊張,耳朵豎得直直的,每一步都走得極為小心。

繞過一叢高大的灌木,趙誠謹終於明白了茶壺驚恐的原因,不遠處的空地上赫然蹲著一隻碩大的豹子,而許攸則生死不知地躺在地上……

這一瞬間,趙誠謹的心跳都停止了。

哎,帶孩子什麽的,真是個辛苦活兒,尤其是對我這個已經習慣了獨居的人來說,簡直就是各種吵啊,完全靜不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