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 轉好

進去看了看寶寧,太子妃對身邊照顧的人又囑咐了幾句,才轉身去了明德殿。

“母妃,您快過來嘛~~澈兒今天寫的字,您快來看看喲~~皇祖父和父王都誇了我的~~”奶黃包一臉喜氣地仰著腦袋,背著小手,就差舉著旗子說:您快誇獎我吧。

“乖。別吵著你父王休息。跟著奶娘玩去。”太子妃在宜春殿忙活了半日,正有些累,卻也不想掃了兒子的性子,便摸摸他的腦袋,想哄著他自己玩去。

不想,太子妃這話剛說完,就聽見太子殿下的聲音:“你便是哄也哄上他幾句啊,沒瞧見這腦袋已經是垂到地上去了?”

再一看,果然,小腦袋瓜子悶垂著,不用看也知道這小嘴嘟得有多高,太子妃連忙認錯:“澈兒的字如今寫的是像模像樣,假以時日,肯定是要超過母妃的。”還沒反應?

“我看看,這個‘仁’字寫得最好,已經頗有風骨了……”還不吭聲?都這麽誇他了啊~~

“這是怎麽了?”太子妃簡潔明了,直接捧起兒子的小臉蛋,頓時黑目,這家夥,笑得齜牙咧嘴的,竟然還好意思裝難過?要打屁屁啊!

“母妃,澈兒練字去了啊~~”奶黃包‘刺溜’一聲跑得那叫一個快,奶娘在身後差點跟不上哎。

“這小家夥……”太子妃哭笑不得地朝著兒子的背影無語望天。

太子殿下由內侍攙著,已經能緩緩立起來,太子妃趕忙上前幾步,扶著他坐到榻上。

“寶寧怎麽樣?”

“還是那樣,娘胎裏帶出來的病,太醫說隻能靠養著。”蘇子佩接過內侍遞來的熱巾帕,替他擦了擦臉。

“我讓她阿娘陪著她,到底照顧細致點,也好讓人放心。”放下巾帕,太子妃又轉身接過煙雲端著的茶盞,遞給他。

李承乾啜了一口茶,眉頭緊擰:“也沒其他法子了,就看她的造化吧。”畢竟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女兒,太子殿下心裏到底是還是有些難受的。

“今兒走得怎麽樣了?腿還疼不疼?”太子妃問道。兩月過去了,太子殿下的腿傷大有好轉,由人攙著,也漸漸可以走路。

“走了一會,澈兒就過來了。”太子殿下淺笑著解釋道。

他是從來不在兒子麵前走路的,用太子殿下的話說,這會影響父王在兒子麵前的英武形象。其實,她大概也能猜到,他是怕兒子見了他滿臉扭曲的樣子嚇到。

“咱慢慢來,這種事也急不得。”太子妃接過他手裏的茶盞,笑著道:“今兒長樂帶了她的女兒來,可愛得緊,真叫人稀罕~~”

太子聽了這話,想著長樂也算是如願以償,不由笑道,“看你也是喜歡女兒,以後,咱也生一個便是。”

嗔他一眼,太子妃紅了臉頰,忙轉了話題:“再一月便是端午了,日頭也漸大,你又受不得熱,我想著,承恩殿西池院倒是不錯,風景雅致,又是避暑良地,雖說比不上你這明德殿大氣,卻勝在一個幽靜,你看怎麽樣?”

太子殿下淡淡笑著:“我也正有這個意思,想著換個地方避暑去,沒想到你倒是先思慮了。”順便避開每日數不清來打著探病幌子的人。實在懶得應付。

就這般說定下來,太子妃吩咐了人將承恩殿西池院給收拾了出來,沒幾日,太子殿下便帶著太子妃、小澈兒住了進去。

承恩殿在東宮東北側,離明德殿稍有些距離,太子殿下倒是避了個清靜,那些絡繹不絕前來探望的人,一概不見,就是苦了每日來為他診斷的老太醫了,得行這麽遠的路。

這日午後,太子妃剛將鬧騰了一上午的奶黃包給哄睡了,正要去見太子殿下,在殿外趕巧遇見了滿臉汗水的太醫。

“這是怎麽了?”怎滴這麽狼狽?

“參見太子妃。”太醫行禮道,又有些後怕地回首望了望殿內,心虛地擦了把汗。

“回太子妃的話,太子殿下他……他有些生氣……”太醫很無奈,明明是太子殿下非要我說實話的啊,說了實話,他又大發雷霆,那黑臉,差點沒把他嚇死啊。

“發生了什麽?”

“回太子妃,臣,臣就是按太子殿下的意思,說了實話……”

太子妃心中“咯噔”一下,大概也知道了事情始末。定是太醫將他腿傷複原的情況都說了,刺了他的心,他這才是發了大火。

李承乾本來性子就不是溫馴的人,因了要在父皇和大臣麵前留個好印象,他才是處處告誡自己,努力做好一個謙遜、賢德的好太子來。

就是在他受傷以後,他也是沒順著自己的脾氣來,處處壓抑,隻為了不給人留下把柄。這幾個月的壓抑,已經是夠他受得了,這回發泄,怕也是真的忍無可忍了。

“太醫,太子殿下的腿傷還得您多費心。小貴子,先送太醫回去吧。”太子妃吩咐道。

殿內伺候著的眾人皆是屏氣凝神,一點不敢動彈,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怕惹了那位正在發火的大爺,見到太子妃來了,眾人皆是鬆了一口氣。

太子妃心中歎一口氣,搖搖頭,讓眾人退下。

太子殿下坐在榻上,雖是五月,因了放了簾子,屋內並不明亮,太子妃也瞧不見他的表情。

“今兒晚膳想用些什麽?”蘇子佩出聲,打破一室的安靜。

沒聽見回答,她也不惱,繼續說道:“我讓廚房做個清淡的湯吧,再做個酥餃,澈兒前幾日就吵著要吃了……”

“隨便做些就是了。”聲音有點沉悶,看來是壓著火氣呢,但是肯說話就是好事。最怕那些堵著氣一聲不吭的了。

“澈兒剛睡下,我說他今兒怎麽這麽能鬧呢,原來是稚奴給他不知道從哪裏弄了隻小兔子來,玩得正起勁呢。”

小胖子李治想說:其實我也不是那麽主動想給這隻包子找兔子的,可是他每次看到我的眼神就跟我搶了他最喜歡的燈芯糕似的,真心吃不消這小家夥的眼神啊,實在太具有殺傷力了,不給他不行啊。

“恩,我原是答應了給他獵隻小狐狸的……如今……”

見他直盯盯地瞪著自己的右腿,蘇子佩心中難受,卻也知道自己不能跟著他一道哭。阿娘怕自己受不住,已經和大嫂一起進宮勸過她一次了,叫她一定得撐住。

她曉得的,她比誰都知道他若是再好不了的結果會是什麽,曆史的軌道會毫不留情地直鋪下去。這一切,不再是她在書上看到的冷冰冰的幾行字了,這裏麵,是她的丈夫,是她的兒子,還有她的家族。

覆上他的手,太子妃笑得暖暖:“你還記得那次咱們去莊子上,你教我騎馬的事嗎?”

“那次回去以後,我二哥就說了,我和馬兒天生有仇,也隻有你能製得住我,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能教會我騎馬,你隻一次,就讓我能騎著馬兒慢走了。”

“你第二次教我騎馬,我便能騎著小跑了,若是再多幾次,你說我的騎術會不會比你還好些?”

“哪有人能超過師傅去的?”太子殿下隨口應道。

“誰說沒有的?不是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嗎?我這青,怎麽就不能勝於你這藍了?”

“你這水平,就是澈兒都要比你強些的!”

“才不可能呢!澈兒如今連馬兒都沒騎過!”

“有我教他,他三日便能比你強!”

“這可是你說的,等你好了,要教咱們澈兒騎馬的……”太子妃聽了這話,朝他揚起溫暖笑臉,慢慢蹲□,將臉貼到他的大掌上,不一會兒,李承乾便是察覺出手心裏的濕意。

伸出另一隻手,撫了撫她的背,太子殿下心中悶得厲害:“你放心,我既答應了,便會做到。”太醫也隻是說,可能無法恢複到從前。隻是可能,不是嗎?

“恩……”太子妃有些不好意思地直起身,轉過身去拿帕子擦眼睛,不敢去看他的眼。

太子殿下心中氣笑,每次都這樣,自己哭了,不好意思的也是她自己。

攬了妻子的肩頭,李承乾重重歎口氣:“都瘦了。若是沒這遭事,你也能閑適度日,如今,要你立政殿、承恩殿兩頭跑,還得去看寶寧,澈兒又皮……”

“無事的。不過是忙些,也沒什麽大事。”由著他握了她的手,將腦袋靠在他肩上:“沒有什麽過不去,咱好好的,什麽都難不住的。”

“那便起身吧,陪我走走路。”

“陪你走路,比陪澈兒學走路竟還要累呢。”太子妃扶著他站到窗戶前,才是鬆了手,揉著胳膊,嗔道。

太子殿下扶著窗棱,瞧著窗外明媚的陽光,心裏也是好受不少,勾起唇角,竟是開起了玩笑:“我看外頭風光不錯,要不出去走走?”

太子妃看著這大日頭,很是懷疑地反問道:“出去走走?現在?”

太子殿下憋著笑,伸手撫了撫妻子的發,悶笑道:“本來是想出去走走的,怕你曬著,還是算了。”

哼!得了便宜還賣乖!太子妃也不睬他,麵上含笑:“澈兒該醒了,等會得吵著要找人了。”奶黃包的殺傷力隨著年紀不減反長,誰都寵著他,這點也是太子妃憂心的地方,這會不會寵壞了?

“你先去瞧瞧他,等他醒了,帶過來便是,等會一塊用完膳。”看兒子吃米飯那痛苦表情完全是享受啊,額,他這父王是不是有點不地道?

“行,那我先過去了,我先喊人進來伺候著。”陳富、小貴子等人都是在外候著的,太子妃一聲令下,立馬是端著笑臉進來伺候了。

“母妃,澈兒把油糕給小兔子吃,小兔子怎麽就不吃呢?”奶黃包苦著臉疑惑道。

“小兔子又不是你,怎麽會吃油糕?”還不得噎死?

“哦~~那澈兒就不給他吃了。”本來就很肉痛啊。一塊油糕呢!澈兒一天裏三分之一的分量呢!

“走吧,你父王在等著我們用晚膳呢。”牽著兒子的手,領著他進了屋。

陳富早就領人擺好了桌,見了太子妃和小王子進來,忙笑著打起簾子。

奶黃包自他父王受傷以後,乖得很,自己乖乖地吃了飯,幹脆得很,也不用人哄。

用完晚膳,奶黃包照例由他阿娘抱著跟他阿耶來段互動。

奶黃包最聽母妃叮囑,這些日子跟父王說的都是習字、玩耍的事,今兒見父王麵上帶笑,看著心情很好,忍不住撒嬌了:“父王,澈兒好想要隻小狐狸,跟小兔子一塊玩兒~~”

太子殿下摸著兒子的小腦袋瓜子,笑道:“要狐狸?行,等父王傷好了,給你獵一隻去。”

太子妃彈了下兒子的腦門,不滿道:“有小兔子還不夠?狐狸可會咬人。”打算把東宮變成動物園不成?

奶黃包揉揉自己的小腦袋,不甘願地喃喃道:“澈兒就是想要小狐狸陪著小兔子玩啊……小兔子都沒兄弟姐妹陪它玩呢……”

太子殿下‘撲哧’一聲,樂道:“你這是說小兔兒,還是在說你自個兒?”

被看破心思,奶黃包索性耍起賴皮來,抱了他父王的左腿,晃著腦袋開始搖:“父王,軒哥哥說了,他阿娘給他生了個弟弟,我還笑了他,說我母妃定是會給我生個妹妹的……嗚嗚嗚……父王,澈兒不要被軒哥哥笑……”

前幾日李氏帶了大兒子蘇軒進宮來給長孫皇後請安,太子妃也帶了奶黃包在場,表兄弟就一塊玩了會,沒想到就那麽會兒工夫,這倆小的竟是說了那麽多話。

“好,你乖些,父王就讓你母妃給你生個妹妹~”太子妃聽得哭笑不得,哪有這樣說話的?這是說生就生的?

一旁的煙雲、半夏、周氏等人也聽得掩了嘴笑。

“亂說什麽呢!他聽得進去!”抱起兒子,塞到周氏懷裏,太子妃關照道:“晚上別讓他踢了被子,多進去看幾次。”

奶娘周氏笑著應下,抱著奶黃包回了他自己的寢殿。

“你也是的,什麽都敢跟他說!”太子妃招呼了人打了熱水進來,服侍他淨了麵、燙了腳,扶著他上了塌,才是幽幽地橫他一眼。

太子殿下嗤笑,也不說話,隻拉了她的手笑。煙雲等皆是垂首退下,走到殿外,闔上門,才是對視一笑。

這小夫妻倆,老這麽膩歪。不過,還是讓她們這些蘇府裏出來的老人很歡喜啊很歡喜~~

一更。

我媽喊我吃飯去了!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