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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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上將軍趙括便讓貼身侍衛劉俠返回將軍嶺趙軍大營,令其速速傳令中軍司馬,將中軍幕府遷移到這狼山腳下、對決秦軍之最前線來。

兩軍對決之勢已全麵鋪開,此番大戰已到了最後決戰之時刻,上將軍趙括要以前移中軍大帳,將必勝之信念傳遞給趙軍的每個將士們。趙括要讓每個將士們心頭都明白,他們的主帥就在他們身後,他們的奮勇殺敵、他們的流血犧牲,都被主帥看在眼底、記在心頭。以此,來激勵將士們的戰心鬥誌。

與此同時,上將軍趙括下令趙軍其餘各營各司其職、,以高平關為支點,將被斬成兩段之秦軍合力圍困嶺,要將老馬嶺圍得密不透風,不可放過秦軍一兵一卒逃竄。

此番進軍,上將軍趙括已將“快”字訣發揮到了極致,一日拿下高平關,當夜疾行直撲狼山。趁著此時秦軍首尾不能相顧之機,上將軍趙括要施行那“圍”字訣了,“圍”字訣之精要乃將秦軍死死地圍困住,耗其糧草、待其自亂。其勢恰似關門打狗,並且打的餓得頭昏眼花的餓狗。

另外,上將軍趙括又吩咐身旁的斥候探馬,令其急速聯絡大將趙莊、大將樂乘和猛虎營千夫長陳不群三路趙軍,令其將最新的軍情源源不絕地報來。這三位雖不在趙括身邊,但都是身擔重任,乃趙括在這場大戰中舉足輕重之棋子。

大將趙莊自不必說,他正引著大軍猛攻秦軍蒙驁駐守的丹水防線;大將樂乘則埋伏在石長城背後,防護趙軍和邯鄲之糧道溝通,想來此時,已經和那妄圖偷襲趙軍糧道的秦軍大將王陵,交上了手;而猛虎營兵則分兩路,一路騷擾秦將王陵,為大將樂乘助戰,另一路則負責以連綿不絕之運動戰、襲擾戰遮斷秦軍之糧道,可以說,猛虎營的這兩千餘特種戰士,被上將軍趙括給予了厚望。

此時,秦趙兩軍的交鋒關鍵在於“糧道”二字。在圍繞秦趙兩軍糧道之戰術鋪排上,上將軍趙括利用曆史的先知,已經是提前一步,搶占了先機。野王大火、猛虎營遮斷糧道令秦軍陷入糧草危機且不說,單說這防護趙軍自身之糧道,上將軍趙括也早早安排了樂乘、陳不群兩位幹將協同防備。

此時的趙括,迫切想知道的是大將軍樂乘和秦將王陵的糧道之爭,到底結果如何。可以說,這才是趙括合圍戰術能否成功之關鍵。究其原因,那就是隻有趙軍糧道暢通,隻有糧草源源不絕而來,才能確保其下一步合圍戰術的順利施行。

至於大將軍趙莊那頭,上將軍趙括下令其繼續圍困秦軍的同時,不斷以低烈度的進攻,騷擾秦軍,讓丹水營壘之秦軍疲於應付,讓那大將蒙驁一時間找不到突圍之機會,從而隔絕那大將蒙驁和武安君白起之聯絡,使秦軍老馬嶺營壘和丹水營壘無法形成交相呼應之勢。

待戰術鋪排一定,上將軍趙括便草草地洗漱了一番,繼續和衣而臥。不大一會兒功夫,趙括已經扯起了悠長的鼾聲,那鼾聲在這寂靜的夜裏,幾乎傳遍了趙軍半個營地。

趙軍將士們聽到了上將軍趙括這節奏分明的香甜鼾聲,便是心頭篤定下來。眾將士心想:上將軍如此安然而臥,顯然是心中早有破敵之策,我等急著何來。於是乎,上將軍趙括的鼾聲勝似疾言厲色的嗬斥或苦口婆心的勸慰,便在一吸一呼之間,將趙軍將士那戰前煩亂的心緒穩定了下來。

決戰前,狼山腳下的趙軍營壘是一派寂靜,寂靜得甚至能聽到那蚊蟲的嗡嗡叫聲。然則,秦軍大營那頭卻醞釀著不安的情緒,這不僅是秦軍將士們注意到了趙軍大營增兵之跡象,更是因了其一向沉穩之統帥武安君白起,又一次地發作了。

主帥雷霆震怒,屬下的將士們哪能安生,於是秦軍將士們便在黑沉的夜色下,在各營將領的嚴令聲中,忐忑不安地歇息起來。

武安君白起之怒火,乃是被高平關失陷的消息又一次點燃了。錯愕、羞憤、光火,突如其來的打擊,讓武安君白起簡直難以控製自己的情緒了。

正午之時,高平關激戰的消息便傳到武安君白起的耳中。他初聽時,不過是扯動著麵龐僵硬的肌肉、自信地淡然笑一笑,以為那不過是老將王齕和大將車雲在率兵合力突圍之戰而已,有一場血戰也是在情理之中。

武安君白起擺了擺手,便令探馬斥候退下,繼續轉身巡查軍營去了。眼下秦軍燃眉之急乃糧草危機,白起為了節約軍食,已經下令將每日兩餐減為每日一餐,這供應量驟減,但是胃口卻不減的秦軍士卒們,有些吃不消了。不少的士卒們已是心生怨言。在白起看來,安撫將士、整肅軍紀才是最要緊的軍務。

武安君白起雖然乃戰無不勝之當世名將,但是他也不是神人。僅僅聽斥候的一個消息,自然料不到上將軍趙括竟然以精銳之軍奇襲高平關,並且是勢在必得之戰。

況且在他看來,那高平關地勢險要、關城堅固,端的易守難攻。那趙括除非是十餘萬大軍壓上,以人海戰術猛攻方可見功,否則,想拿下高平關那是癡心妄想。他當然料不到上將軍趙括早已為攻破堅固的險關備好了大殺器,甚至這大殺器的威力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之外。

待夜色漸漸黑沉之時,高平關的消息再次傳來,那白起聞訊著實震驚了:趙軍那麵絳紅色的碩大軍旗,已在高平關的城頭隨風飄揚,他本意固若金湯的高平關已經陷落了。

高平關陷落,著實是件影響整個戰局的大事。這意味著老馬嶺防線的秦軍,已被趙軍攔腰斬成了兩半,或者說秦軍即將陷入趙軍的分割包圍之中,因了如此,他的狼山中軍幕府已是陷入了危局,他的五十餘萬秦軍已是陷入了危局。

震怒之下,這武安君白起著實是想不明白:趙軍如何能在一日之內攻陷高平關?因了那斥候探馬傳來的消息,趙軍主力一直陳兵老馬嶺山下,並未見大的調動。畢竟六萬勁步營將士出動,於二十餘萬趙軍來說算不上什麽大規模的動作,並且勁步營是趁著夜色之掩護,悄悄摸上高平關的。那斥候探馬消息不準,也在情理之中。

白起憤怒地呼呼喘著粗氣,甚至鼻孔中都能冒出火來一般。他想不明白,高平關之守軍,加上那老將王齕、大將車雲在準備突圍之步騎大軍,合計七萬之多,如此之眾多守軍,如何就能在僅僅一日——這麽短短的時間內便丟了高平關?

更為要緊處,他試圖以王齕大軍突圍打通糧道,以車雲在之輕騎死士阻斷趙軍之溝通之謀劃,此刻竟然全都泡了湯。他的三員大將之中,車雲在、朱方已經殞命城頭。

至於他的副帥王齕,聽著那突圍而出的衛士回報,王齕顯然是萌生了死誌,羞憤的他想來已是決意自裁謝罪,白起對他的生還已經不指望了。

“賊他娘”武安君白起又一次克製不住地失態了,他恨恨地叫罵著,一腳踢開了案頭的酒壇,“哐啷啷——”摔碎於地。堅硬酒壇的反應力道,登時那白起那牛皮靴裏的腳趾頭被咯得一陣生疼。

痛這鑽心的疼痛,讓武安君白起迅速地冷靜下來,他慢慢地調勻了呼吸,一邊暗罵自裁的副帥王齕糊塗,一邊便轉頭對中軍司馬昂聲發令:“速速召集眾將,至中軍幕府議事。”

雖然夜色已深,但軍情緊急,秦軍應變刻不容緩,再慢一慢,趙軍就要把長劍架到秦軍脖子上來了。眼見秦軍已陷入了全麵之被動,這武安君白起心頭震驚之餘,不得不抓緊時間謀定反製之策了。

此時的武安君白起隻覺到心頭一陣陣地別扭,仿佛整個身子陷在泥沼中一般,雖然有著全身的力氣,但是越是掙紮卻陷得越深。望著那中軍司馬轉身出了幕府大帳後,白起便陰沉著臉,在帥案後悶悶地坐了下來。

怪異白起覺得這仗打得甚為怪異白起那原本以為順利實施的謀劃,竟是意料不到地變數橫生。“趙括?真是這小兒使得此等手段?”在這一瞬間,武安君白起對那趙軍統帥趙括的警惕之心再次噌噌地升騰起來。

“誘敵深入,斷其糧道,分割包圍,一舉殲之。”武安君白起覺得自己的謀劃並沒有錯,以重製輕,正是秦軍銳士對戰趙軍騎射勁卒之上佳方略。但山下的對手,卻接連給他製造麻煩,並且還是一個個針鋒相對的致命麻煩。仿佛那上將軍趙括早就猜透了他的心思一般。

沉思了好一會兒辰光,那武安君白起愈發覺得對手趙括出招甚為怪異,每每步步搶先不說,單說那火燒野王、奇襲高平關,到底用的是什麽戰法,他一時間著實有些想不明白。

“哼上將軍趙括?早晚有一天要斬下你的頭顱,讓你嚐嚐老夫的厲害”武安君白起沉思了個把時辰後,又是狠狠地罵著,接著便是重重地一拳砸向了案頭。

隻是此時白起還不知曉,自己的頭顱早已被上將軍趙括高價懸賞,齊集山下的二十餘萬趙軍將士們,對之早就是望眼欲穿、垂涎欲滴。這白起那一顆花白的頭顱,可是能換來爵位、軍職的,那封賞不知能抵得上多少烤得焦黃的美味羊頭。

狼山已是夜色黑沉,漆黑夜色的包裹下那燈火通明的中軍幕府分外引人注目。因了這團火光的吸引,四麵八方的蚊蟲便嗡嗡地聚攏過來,鑽過那中軍大帳的縫隙,向那一顆顆熊熊燃燒的牛油蠟燭撲去。不時地,便會有吱地一聲,蚊蟲便被燒成了焦炭。但是為了向往那一縷光明,雖然寧知身死之結局,蚊蟲們卻依然是前赴後繼。

當然,也有不少的吸血蚊蟲,直往那人身上皮膚下的鮮血密集處而去。便在那時,一隻肥大的山蚊嗡嗡地吹著喇叭,直往武安君白起那肥厚的嘴唇衝去,試探了幾次,在那肉呼呼的嘴唇上落定後,便穩住了身形,挺起那尖利的口器,便往那肉呼呼的一團上刺去。

“啪”地一聲脆響,武安君白起迅捷地一掌,直往嘴唇上拍來,這一下出手甚快,那蚊子根本來不及躲閃,那可憐的蚊子,還未來得及品嚐那香甜的鮮血,便被一巴掌拍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團。

武安君白起攤開手掌,望著那掌心中血乎乎的一團,便裂開扁闊的大嘴笑了笑,輕聲罵道:“賊你母親這麽個小玩意也想來占老夫的便宜,真是瞎了眼”說話時,武安君白起便將手掌在那案頭抹了抹,將哪團蚊子的屍身塗抹成了模糊的一片猩紅,那份快意仿佛將趙括拍死在掌下一般。

“帳外的鳥人怎麽做事的,怎麽如此多的蚊蟲飛進來?”武安君白起扯起那沙啞的嗓子,衝著帳外便是滿帶怒意地一聲高喊。

聽到白起的喊聲,那帳外的軍吏緊趕兩步,便在帳門外躬身回話:“小的疏忽了,望武安君恕罪”

武安君白起目光望帳門口斜瞥了一下,並未再怒火大發。雖然武安君白起心底甚為不好過,然則對這麽一個小軍吏發火,卻是他這個享有封君高爵的統帥所不屑為之的。

其實那官吏也是很難做,驅除蚊蟲軍中並無良藥,便隻好用上了土法子。那就是在帳外點燃苦味的幹草,用那苦澀的煙霧來熏走蚊蟲,讓其不敢靠近大帳。但帳內的燭火太過明亮,顯然那苦澀的濃煙,並不足以抵擋光明、鮮血對蚊蟲之誘惑。

然則,那軍吏卻也不敢將濃煙燒得太過,因為那樣煙霧萬一被風裹進軍中大帳內,蚊子沒有熏跑,熏壞了武安君白起,他就真的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因此,挨了一句訓斥之後,那軍吏隻得再多加幾根枯草,讓濃煙冒得更旺一些,同時小心地看著風向,護著火堆,生怕那濃煙被風卷進帳內。

就在那軍吏小心地熏著蚊蟲之時,便聽得四下裏“噠噠噠——”的馬蹄聲響起,緊接著便是戰馬那“恢律律——”的嘶鳴,稍後又是“噗通——噗通——”一聲聲響起,戰馬上的騎士們紛紛跳下馬背,那“咚咚——”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那帳外的軍吏們聞聲,忙躬身立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抬眼看時,隻見秦軍各營之將領,冒著滿頭的大汗,已是急匆匆趕到。

秦軍眾將一個個行色匆匆,直奔帳門而來。因了其行走得甚快,那身後帶起的小風便卷著濃煙,隨著將領們鑽了進來。待進賬後,眾將領紛紛拱起雙手,向武安君白起致意。

“武安君”、“武安君,末將前來聽命”、“末將來遲,望武安君恕罪”刹那間,隻聽狼山幕府大帳中一個個或沙啞或清涼,或沉渾的聲音響起。聽著眾將們的奏報聲,那武安君白起頭也沒抬,隻是在鼻腔中輕聲哼了數下,便算是示意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