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試鏡的地點已經有些人在等待了。
有三三兩兩的在走廊中徘徊，來回搓著手，眉眼間盡是緊張惶恐，這類是剛從戲劇學院畢業，沒有什麽參演電影經驗的新人。其實更多的是坐在椅子上，不聲不響地看手上的劇本，隻偶爾向正在試鏡的房間投去的眼神出賣了她們的內心。
陸夕不動聲色地立在一旁，紀琮拎著她的包，湊向陸夕，輕聲地詢問，“陸姐，你準備好了嗎？”
陸夕拍了拍紀琮的肩膀，給了他一個自有分寸的眼神。
房間裏走出一個身著暗紅色旗袍的女人，她眉眼之間很是平淡，姿色隻談得上清秀。在娛樂圈這個姹紫嫣紅的大花園裏她隨時都能被淹沒。
她剛走出門，門外等候的助理就趕上前去，為她披上了外套。助理有些急切地問道，“李姐，怎麽樣。”
她笑著回答，“還好。”她的語氣堅定，眼神中閃過勢在必得，這陣仗可不像她話中說的那樣平淡。她的目光一轉，落在陸夕和紀琮身上，似乎有些訝異。她麵帶笑容，徑直向陸夕走去。
陸夕右眼一跳，腦海中湧起很多回憶。
這個女人叫做李雅靜，原主在b市發展時候，同公司同一個經紀人手下的藝人，兩人曾在兩部作品中有過合作。李雅靜台詞功底好，又肯靜下心來琢磨演技，自是在表演上勝過原主一籌。但因為外貌不突出，隻能給原主做配角，兩人雖有糾葛，但並沒有在明麵上撕過臉皮，一直維係著表麵上的平靜。不知道李雅靜什麽時候回到b市發展了。
“陸夕，好久不見。”李雅靜走到陸夕麵前，向她打招呼，臉上掛著熟絡的笑。
“雅靜，好久不見。”陸夕輕頷首，禮節完美無缺。
“你今天也來試鏡？”李雅靜指了指試鏡女二號的房間。
陸夕點點頭，“我今天是來試鏡杜若這個角色的，畢竟沒有嚐試過這個類型的角色。”
“杜若這個角色很是考驗人的演技的……。”李雅靜話音一轉，笑著對陸夕道，“那祝你成功。”
如果李雅靜的眼中沒有閃過一抹不屑嘲諷，這句話的可信度就更高了。
陸夕挑眉，臉上並未透露任何其它的情緒，仍舊是那一副溫和淡淡、笑臉迎人的模樣，“借你吉言。”
封閉的小房間中，隻有幾台攝像機正在運轉，寂靜得令林璿隻能聽見自己心跳的撲通撲通聲。
“我是林璿，畢業於s市戲劇學院的表演係。”林璿鞠了一個躬，可愛的臉上笑容有些僵硬，藏在背後的手更是微微顫抖。畢竟她還從沒有見過這樣大的陣仗、接觸過這麽大製作的電影。
麵前的長桌後坐著五個人，最中間的是坐著周雪導演。其他四人都還低頭看著林璿的簡曆，周雪的身體稍向前傾，手指輕輕敲擊桌上的簡曆，望著林璿目光如炬，“演過《宅門裏》的四小姐？”
林璿隻覺得自己的心跳加速了許多，她點點頭，聲音都有點顫抖，“是。”
“演的不錯。”周雪驀地一笑，臉上嚴肅的表情也看起來也沒有那麽駭人，“你把杜若第一次出場演一下。”話語中也帶著鼓勵。
林璿默默走到角落裏，深吸一口氣，調整著麵部的表情，盡最大努力將自己帶進角色中去。她在學校裏形體這項成績最好，她思索片刻，決定利用這個優勢。
林璿踱著小步，身體左右搖擺的幅度矜持而又曼妙，她的臉一半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晰。隻露出的半邊臉蒼白而稚嫩。她搖著手臂，做了一個揮帕的動作，“喲，怎麽這麽吵啊！我睡午覺呢，被你們吵醒了都。”
林璿收回動作，朝評委們又鞠了一躬，“請老師們指教。”
坐在周雪旁邊的王副導演開口了，“林璿，你剛才的表演有些投機取巧了。過於注重肢體動作，忽視了杜若這個人的內心活動。”話語停頓了一下，繼續嚴厲道，“你不知道你的外形太過甜美，和杜若這個角色一點也不符合嗎？
王副導的一番話讓林璿羞紅了臉，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
周雪卻笑了笑，道，“老王，你看你話說的，人家姑娘都不好意思了。”
王副導喝了一口水，放下手中的一次性紙杯。瞥了周雪一眼，給了她一個我一向如此的眼神。
周雪嘴角一抽，臉色和藹地看向林璿，鼓勵她道，“林璿，你雖然不適合杜若這個角色。但是《蘭笙夢》裏麵有個三小姐很適合你。”
林璿眨眨眼睛，似乎覺得眼前發生的事情好像有玄幻，“周導你的意思是？”
“我在這裏做主，把三小姐的這個角色給你了。”周雪點點頭。
林璿聽了周雪的話，嘴角立刻綻放出一個甜甜的笑容，“謝謝各位老師。”
在林璿離開後，五個評委之間一時陷入了沉默，半響坐在周雪另一邊的陳副導開口了，“今天試鏡了那麽多女演員，我看就那個李雅靜的演技還過得去。容貌還可以通過化妝彌補，要不就她吧。”
周雪神秘一笑，搖搖頭，慢悠悠道，“不急不急。”
見她這樣，陳副導無奈向外麵喊道，“下一位。”
隻聽“吱呀”一聲，從外麵走進一個身穿米白色貼身毛衣，身段曼妙的女人。她背對著他們關門，僅僅一個背影，就令人浮想聯翩。
眾人心中一咯噔，這女人給他們的感覺不錯。
陸夕轉過身來，平視這評委席上的五位，嘴角勾起一抹溫和的笑，和她的背影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道“我是陸夕。”
王副導的臉在認出陸夕後立即拉了下來，他為人有些故作清高，看不起楊風這種嘩眾取寵之流。他皺著眉頭，揮揮手道，“陸夕是吧！我不管你在網絡上人氣怎樣，今天你在這裏，我們隻看你的演技。”
“是。”陸夕並未反駁，隻謙遜地點頭稱是。
“那先來一段杜若逼問段啟宏的戲。”王副導輕鬆的拋出題目，但是看過戲本的人都知道這場戲需要演員及強的爆發力，情緒波動的極大，很難將那種又愛又恨、心中暴虐壓抑的情感渲染的淋漓盡致。這段戲堪稱《蘭笙夢》中第二難。
這段話出口，就代表了王副導已經抱了讓對方知難而退的目的。
杜若出生大家族，她父母都抽大煙，她出生就帶毒，一輩子離不開鴉片。她自小受盡他人冷眼，心中陰暗暴虐。她嫁了喜歡的人，以為這就是一生，可那個男人愛生了一個戲子，始終沒有和她同房。她使勁了手段，終於勾他上了床，偷偷懷上了孩子。可是他的丈夫還是選擇離開這個家，離開他的妻子和孩子，帶著他心愛的戲子投奔他心中的烏托邦。
杜若這場逼問的戲是撕破和段啟宏最後一層臉皮，也是將自己送進地獄，將段啟宏鬆送往革命道路上的開始。
這是整部電影□□處的一個轉折，要準、狠地演好，非常難。
陸夕沒有露出一絲負麵情緒，她的眼睛依舊溫柔平和，隻慢慢地眼角的風情似乎融進了眼中，她的瞳孔黑的不可思議，眼中所有的複雜氤氳成一個漩渦。
忽然陸夕背過了身，在評委一片驚訝中，她向前踱了幾步，驀地停住步伐。她的頭微微側著，好像在傾聽背後的人說什麽。雙肩微微抖動，似乎在及其忍耐某種情緒。
陸夕轉身的刹那，右腳朝大理石地板上重重的一踏，“啪”的一聲似乎踩踏在每個人的心上。
“段——啟——宏。”陸夕對著王副導一字一頓道。那咬牙切齒，恨不得啖其肉喝起血的語氣令人生生抽了一口冷氣。
“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的孩子。”陸夕低頭輕輕地撫摸著肚子，眼神溫柔都快要滴出水來。她抬起頭來，眼神嫵媚地勝似三月桃花，她望著王副導，眼神癡迷，那種壓抑的纏綿令直麵對手戲的王副導幾乎喘不過氣來，他聽陸夕癡癡地笑了，“你有沒有想過我——？”
王副導隻覺得自己被一根絲線緊緊地纏繞，那絲線上還沾著摻和了鳩毒的蜜糖。這種致命的誘惑卻像一張蜘蛛網，他仿佛能看見一隻黑寡婦正朝自己緩緩爬來。他搖著頭，使勁把這種想法甩開。
王副導見陸夕的眼色突然變得狠厲，她眼睛紅的厲害，“不願意是嗎？”她張著嘴嗬嗬笑了，眼神好像在看一個死人，“我得不到，你就去死好了。”
王副導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陸夕突然衝過來，他的脖子好像被無形的氣勢扼住。他驚地往起一站，卻忘了身後還有一張椅子，差點將椅子撞倒。
陸夕在桌子前停下了動作，往後退了幾步，笑著向五人鞠了一躬。
王副導半天才回過神來，暗自坐在椅子嘀咕，拍著自己的胸膛。拿起桌上的杯子，咕嚕咕嚕咽下了一整杯水，心情才平複了一些。
周雪噗嗤笑了兩聲，打趣王副導道，“老王啊，你這次是眼拙了吧。”
王副導掩飾自己的尷尬，不自然的咳嗽兩聲，“周導，你就別打趣我了，真是老臉都丟光了。”
周雪往椅子上一靠，渾身沒有骨頭似的，她全身都在一種極其放鬆的狀態。望著陸夕的眼神顯然是滿意的不得了，她道，“等你拍完《俠骨情緣》後，我們劇組就要開機了，你能調整好狀態嗎？”
周雪這樣說，顯然就是杜若這個角色已經定下來了。
陸夕了然道，“我一定會調整好自己的狀態的。”
周雪望著陸夕的眼神越加滿意，心想紀玫推薦的人果然還不錯，改天請她吃飯。
又談了一些相關事宜後，陸夕離開準備關門時候，聽見陳副導小聲的對周雪說，“那個李雅靜怎麽辦？”
周雪淡淡道，“又沒有給她什麽承諾，這麽著急幹嘛？晚上回去打個電話給她，問她女三大奶奶那個角色演不演？”
陸夕帶上門，嘴角的笑容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