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蟬子跟著言卿在一處蠻荒之地的小邊城落了腳。
言卿施了個障眼法,隱去自己的狐耳和那一頭張揚的銀發,化作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女孩。
金蟬子奇怪地看過來。
言卿耐心解釋道:“行走人間,就得守人間的規矩。你倒還好,隻是我身份特殊,若不稍加掩飾,隻怕會引起世人的恐慌。”
金蟬子點點頭,倒也沒說什麽,隻是默默將言卿的這番話記在了心間。
二人在荒漠中走了將近半個多時辰,才堪堪看見城門的影子。
“有妖氣。”言卿望著衝天而起的黑氣,眉心微蹙。
這股妖氣中還夾雜著其他的氣息,言卿一時分辨不出來。
金蟬子也看見了那股濃烈的妖氣,與言卿的吃驚不同,他表現得很淡定。
“你來過這裏?”
金蟬子給了一個令言卿頗感意外的回答,“見過。”
言卿起先很是疑惑,可當她親眼見到金蟬子雙手合十,口中念著一大段她聽不懂的佛經。
隨著金蟬子身上的佛光越來越盛,而城中的妖氣卻越來越淡,最終徹底消失時,言卿心中一片愕然。
還能這樣?
可她心中卻忍不住陣陣詭異。
金蟬子的動作熟練得可怕,可見這樣的事已經做過不下百次了。
那這樣的場景他是不是也見過許多次?
言卿沉默著向前走。
金蟬子遲疑了片刻,也跟著言卿的腳步,最後二人幾乎並肩而行。
也不知道這裏究竟經曆了什麽,城門上的“春芽城”的牌匾歪歪地掛在城門口掉不掉的,上麵甚至還有一圈圈蛛網。
言卿覺得有些奇怪。
她明明感受到裏麵有活人的氣息,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城外的景象竟給人一種荒蕪、廢棄的感覺。
言卿帶著疑惑踏進了春芽城。
撲麵而來的腐爛氣息讓她不由自主地摒住了呼吸。
直到將臉憋得通紅,險些背過氣去,言卿才想起來封閉自己的嗅覺。
如果說他們一路走來,目光所及皆是一片荒蕪的話,那麽這座城卻給人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街道兩旁幾乎是複製粘貼而成的雕梁畫棟、亭台樓閣。
可奇怪的是,道路兩旁幹幹淨淨,沒有任何攤位,也沒有任何雜物。
如果是有人居住的城池,不說有煙火氣,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滿目蕭瑟、處處透著一股悲涼、陰冷的氣息。
越往裏走,這春芽城給人的感覺就越來越不舒服。
“小和尚,你有沒有覺得這城裏怪怪的?”
金蟬子注意到言卿對他的稱呼,卻沒在意,隻是看著她直搖頭。
言卿心下直歎氣。
她曾和孫悟空出海拜師,途中經過人間界,卻從未見過這樣死氣沉沉的城池。
這裏擺明了就是有問題,金蟬子卻看不出來。
言卿覺得要想激起金蟬子這家夥的另外半顆佛心,真是任重而道遠呐。
“你沒去過真正的人間吧?”言卿一邊四處觀察,一邊隨意開口。
“真正的人間?”金蟬子覺得言卿說的話很奇怪。
這裏,不就是人間嗎?
他看著街道上散落的一個個白色的燈籠,以及一扇扇關閉的門戶。
時不時有陰風吹過,卷起屋簷底下的白色綢布,露出若有似無的斷肢殘臂,金蟬子卻是連眼睛也沒眨一下。
言卿卻看不到這些,她隻覺得背後陣陣發涼,忍不住往金蟬子身邊靠近了一些。
她現在雖然是妖,可骨子裏仍舊殘存著作為人的本能,對於這種奇怪的氣息,讓她一時無法適應。
金蟬子是佛,本就是邪祟的克星。
靠近他以後,不知道是不是心裏作用,言卿覺得自己好像沒有那麽害怕了。
金蟬子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特意將自己手腕上纏繞的一串黑色普提佛珠遞給了言卿。
“這串佛珠有克製邪祟、凝神靜心之效,你戴著吧。”
言卿道了聲“謝”後,便將佛珠纏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冰冷的觸感讓她瞬間打了個寒戰,身體明明仿佛置身冰窖一樣,神魂卻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灼燒感。
言卿心中咯噔一下。
她不會被金蟬子給坑了吧?
你別說,你還真別說。
這和尚看著慈眉善目的,卻貫會使這些肮髒手段。
金蟬子看著言卿自從帶上他給的佛珠後,便對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一時間有些茫然。
“發生了何事?”
言卿冷哼一聲,便將自己的感受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通。
見金蟬子呆立原地,似乎陷入了疑惑中,言卿才意識到,自己似乎錯怪了對方。
這時,金蟬子抬眸,眸中閃過一絲歉意:
“這串菩提佛珠中,有小僧早年間於破妄之林中收服的一縷神火。此乃天底下至陽之火,可克一切至陰至邪之物。許是你修煉的功法與這異火相衝突......”
言卿美目一瞪,眼底閃過喜色。
她的《神體鍛造訣》第二重剛好需要神火來煆燒神識、五髒六腑以及全身經脈,這可不就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嗎?
到她手裏的東西,哪裏還有送回去的道理?
神火,沒收!
“哈哈哈~沒事沒事!”言卿大方地擺擺手,非常狂妄地來了句,“區區神火,小意思!”
言卿回頭看了一眼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金蟬子,喊了他一聲,“走啊,愣在那幹嘛?”
說完,也不管金蟬子有沒有聽到,自己先走了。
有了神火的加持,言卿覺得自己現在強得可怕。
轉過街角時,餘光瞥見一道小小的身影。
她停下腳步,站在原地。
街角那裏躺著一個穿著精貴卻瘦骨嶙峋的小女孩,大概隻有五六歲那麽大。
小女孩渾身髒兮兮的,目光空洞,仿佛一個了無生機的人形木偶。
言卿心頭一顫,下意識走了過去。
反應過來時,小女孩已經被她抱進了懷裏。
感受到輕飄飄的、幾乎沒有什麽重量的小姑娘,言卿心中很不是滋味。
這麽小的孩子,就這麽大剌剌地躺在這裏,他父母難道就不心疼嗎?
直到後來言卿才知道,有些人,是根本就不配為人父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