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槿雲卻也呆蹲在一旁,怔怔地盯著他,盯著他那不斷起伏的胸膛,盯著他手裏那兩株腥紅的怪草,心情複雜了好一會兒,“魚絲箭槍”也忘了收回。

剛才,她打好那“魚絲箭槍”後,便以最近初練成的輕功,拚盡了十成的功力奮不顧身地朝下一躍,希望上天保佑,能夠讓她及時救得著飛紅雪。

總算是她日夜修煉有成,最後是她的輕功沒有辜負她,讓她在鬆開繩索的三秒後就截住了他的身子;卻就在一把攔抱著飛紅雪的一瞬,十分意外地聽見了那句話。

這,這個人,喜歡我嗎?三十幾年未曾戀愛過的她,第一次麵對男子的表白,縱然身陷困境,麵對著千百人也麵不改色的她,此時也不由腦海一片空白,什麽也無法集中起來。

一時間,兩人就這樣在崖邊上,一個喘息,一個發呆,沉默不語地消耗了大半個時辰。一個是為了那句話而迷惘,一個則為了剛才的失言而尷尬,氣氛頓時窘迫得捏的出水。

一向冷靜的飛紅雪也不知怎的,在那生死關頭,居然害怕成那個樣子,並且,還朝她吐露了最心底而未加掩飾的說話,這讓他事後窘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半晌,唐槿雲見他沒有喘息了,但仍然沒有轉過臉來瞧她,便知道他似乎也為剛才那麽敏感的說話而尷尬得無法麵對。

唐槿雲遊目四顧,也想緩和一下這樣窘迫的氣氛。轉眼看見他手中的那兩株草梗,不由微微一怔。在她的想像中,‘寒魄冰’既然不是一株草,也應該顏色像泛白,怎麽會是腥紅顏色的呢?

“這些就是‘寒魄冰’嗎?”她小心翼翼地問,聲音柔潤若綿,這一奇怪正好讓他們找到了話題。

“啊,”飛紅雪陡地聽見她提起‘寒魄冰’,並沒有問那些讓他尷尬的問題,馬上轉憂為喜,連忙坐起來,為她忙不迭地解答:“是,是的。”

“那,走吧。”看見他突然的轉身,她也連忙站起來挪到一邊去,別過臉,趁機慣性地收起“魚絲箭槍”。

飛紅雪話音一落,對麵已經空無一人,不由心中一陣失落,但想剛才那樣瑟縮著也不是辦法,這樣倒好,可以繼續趕路了。

“好。”他也輕而溫柔地應了一聲,站了起來,舉目找到了桃花林的路向,便緩緩地領著她,向山下邁去。一眼也不敢偷瞥旁邊的唐槿雲。

唐槿雲知道他站起來了,便在一旁垂著頭緊盯著自己的鞋尖,也不敢抬起頭碰上他的目光,而當他舉步向前的時候,她則在後麵很快地趕了上去,配合著他的腳步,一步一步地朝山下走去。

走了不一會兒,兩人的腳步不知不覺地融在一起,飛紅雪但聽腳下隻有一種腳步聲,不由微微一怔,停下來回頭瞥去,卻看見唐槿雲就在身後不緊不慢地跟著,但見他的腳突然停下來,也不由疑惑地抬起頭,卻正好和他的目光相碰在一起。

“亙……”飛紅雪見了她,嘴裏又不由自主地張了張,下麵的說話卻又梗在腦海中還沒有想起來。

“叫我有事嗎?”唐槿雲見避無可避,當下馬上收斂起心神,表情僵硬地反問他。

飛紅雪不由得被她的鎮定,嚇得有些手足無措,半晌,才微吸了一口涼氣,滿臉歉意地說:“我,剛才有嚇著你嗎?”

“有,一點點。”那句話隨著他的話音剛落,又在她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她不由紅霞泛臉,微微地偏過頭去。

“不好意思,我太大動作了。”飛紅雪訕笑了一聲,也連忙把話題繞到那繩索上。

唐槿雲沉默不語,半晌也沒有給他反應,就像敵方慢慢剝去了偽裝,露出森冷的箭咀對著他,讓他更是尷尬得很。

“啊,你那根細線倒是挺厲害的,兩個人都能承受得了,它究竟是什麽做的?叫什麽名字?”他又故意聊開其他話題,隻想把那和洽的氣氛先拉回來再說。

但是,唐槿雲仍然佇立在風中,一語不發。讓他都有些後悔剛才為什麽要停下來了。

忽然,唐槿雲抬起頭來,細聲地問他,“大人,你剛才有說過喜歡我嗎?”

飛紅雪一聽,心裏不由打了個“咯噔”,來了來了,他知道這一個時刻避不了,隻不過想不到它來的這麽快。

“呃,”在這麽緊迫的時刻裏,他不由低下頭趕快組織一下,然後危襟正色地回答她,“是的。”

“亙小姐是我見過最美麗、最堅強、最奇妙的一個女子……”

聽到這樣的讚美,唐槿雲陰寒著的臉,終於像桃花開了般綻開了笑靨。她不是沉醉在這樣的字眼當中,而是為他淺薄的回答而嘲笑自己:她差點兒就誤會飛紅雪已經到了喜歡她喜歡到滲入骨髓的那種深愛,看來,他還不了解她,她沒必要就此把他放在心上。

“知道了,我們還是快趕路吧。”她當下心情一鬆,恢複她原來柔美的樣子,大咧咧地揮了揮手,放過了自己,也放過了他。

“你以為我在敷衍你?”不料,飛紅雪卻沒有因此而鬆了一口氣,他見唐槿雲一臉的嘻皮笑臉,仍然沒有抹去那一臉的嚴肅,“你以為那是我垂死的瘋言瘋語?”

唐槿雲見他說的嚴重,不由又凝神注視著他滿臉的嚴肅,陡地發現他那堅定的眼眸中迸出一股熊熊的焰火來,強勢地粉碎一切虛偽與謊言,超越了懦弱與死亡,留下那根正苗紅、光芒萬丈的一點在他的瞳孔中緩緩回轉,熠熠閃光,揮之不去。

“亙小姐有別於其他女子的不僅是她的武功、她的神秘,還有她的柔韌、她的堅強、即使她沒有前麵兩樣東西,作為一個普通的村姑,她必定也能讓路過的我發現。”飛紅雪一字一句地擲地有聲,義正辭嚴,直達唐槿雲的內心。

“就像金子一樣,放在哪裏,都不可掩飾它本來的光芒!”說完這一句,他眼眸中那一點,也隨之幻化成點點桃花花瓣,片片搖曳著降落她的身上,讓她差一點兒就醉倒過去。

“好了,不要再背詩了,我相信了。”她連忙低下頭,掩飾著內心的狂喜,努力不讓那一點點甜意漾出臉上來,連忙要把他推轉過去,不讓他看見她的樣子。

“不,你不信。”飛紅雪還是有所懷疑。

“我信了,咱們先趕路,回去再說。”她連忙哀求他似的,推著他,來到了桃花林前。

又配合默契地穿過了桃花林裏的關卡,返回小木屋前,再一次向桃花姑姑拜別,又再一次穿過剩下的半截桃花林。

飛紅雪正要施展輕功,直往山下奔去,不料,卻被唐槿雲一把拽住了衣襟,“我想他們不在原來那裏了,因為,我有叫他們可以慢慢前進,我們會在前麵跟他們匯合的。”

“這樣子呀,”飛紅雪聽了,連忙向山下舉目遠眺一番,以指比較了一下,說:“經過一個晚上,我想,他們大概已經去到那邊了吧,咱們就往那邊去吧。”

說罷,兩人又飛快地朝山下奔去,這一次,兩人都互不相讓,像兩隻嬉戲的春燕,在林間空中不時的相互交替,比拚著輕功,雖然仍然有著一絲尷尬在兩人中間,但是那種甜絲絲的感覺仍然從心縫中泄漏出來。

約莫在午後的時分,他們果然在車隊已經行了二十多裏的地方,趕上了車隊,跟平時相比,並沒有落下很多路程,並且能夠及時采回了“寒魄冰”。

白昭南和飛紅雪等人聚在一起,都對唐槿雲的安排讚不絕口。

大夫把“寒魄冰”溶於水湯中,分給大家喝了,大家嘔吐了一番,腹中才沒有那麽痛,但人人還是被折磨得瘦了一整圈,隻有唐槿雲,換上錦繡宮裙,披上嫣紅錦袍,仍然那麽的容光煥發,光彩照人,讓人一點也看不出她竟然是個藏著淩厲身手的俠女。

此時,她坐在車窗前,正悠閑地啜著飯後的水果,一邊欣賞著沿路的風景,不料,馬車側板忽然又再次響起,她瞟眼看過去,卻是飛紅雪騎著白馬,重新披上大紅披風的酷樣,讓人不由覺得炫目刺眼。

“有事嗎?”她淡然地問。

飛紅雪走過來,朝她遞過一個長形錦盒,低聲地對她說:“他們大概都知道是什麽治好了他們,我把另外一株‘寒魄冰’藏你這裏,等我放消息出去,說還有解藥在,看他會不會來偷藥。”

唐槿雲瞥了一眼那個裝毛筆般大的錦盒,不由黛眉一皺,這不明顯讓她當魚餌,引賊人上鉤嗎?

“你不是懷疑是廚子做的嗎?幹嘛還要弄這一手?”她忽然想起飛紅雪之前的懷疑。

“當時四周都有人把守著,外人基本可以排除,這恐怕是有人混在這裏麵,伺機作反,而廚子馬夫白大人都查問過了,他們還不敢監守自盜。”提起這一次投毒,飛紅雪綜合了白昭南這一天一夜的明查暗訪,案情又有了新的突破。

“那會是什麽人做的?”唐槿雲也微微點了點頭,白昭南他們排除了廚子和馬夫,相信真相就在不遠了。

飛紅雪卻眉頭一皺,“這裏麵,秀女和捕快都是一對一地保護,也就是說秀女和捕快是一樣多的人數……”

“秀女這裏麵會有奸細?”唐槿雲聽了,也一語驚醒夢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