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槿雲還是疑惑她去了外國好好的,怎麽還要回來了?

“哎,我,唉……”不料,香苗師姐聞言則色變,說話也沒有剛才的靈光,一搖三歎地吞吞吐吐的,似有不可告人的隱痛,又像有什麽難言之隱,水靈靈的大眼睛堅定地望著唐槿雲,對她也是百般的信賴,可是,溜到嘴邊的話還是化做了一絲微微的笑意散去。

“當初,那位大師對我也挺好的,不僅給地方我住,還教會我不少的劍術,本來,我也打算就一輩子躲在那邊算了;可是,有一天,他還是被有人打敗了,無怨無悔地死在對方的劍下,他的弟子們就把我……,把我趕了出來,後來我也思念皇子心切,便又偷偷地逃了回來,回到京城,就以高超的武功,隱於飛捕營中,以伺機再次奪回皇子或是行刺皇後什麽的。”

唐槿雲但聽她說到中途停頓了一下,抿了抿嘴,吞下了快到嘴邊的苦水,又重新繼續說下去,提及皇後,她的雙眼也是充滿了怒火;繼而望向唐槿雲,忽而又變得柔情似水,似是在感激多虧出現了唐槿雲,才可以替她報仇雪恨。

“既然如此,如今你大仇已報,沒有必要再隱藏了,你就露麵吧,師父和皇上都很想你,對了,師父現在就在對麵的廂房,要不我去把他叫過來……”唐槿雲深感她一位女子孤身在外國也是不容易,但如今能夠全身以退,也總算是是不幸中的大幸,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如果她回來,那麽後位就是她的了。

“不,不……”豈料香苗一聽見‘師父’兩字不由驚慌地馬上搖頭擺手地阻止。

“為什麽?”唐槿雲很是詫異,“你這麽辛苦匿藏起自己,不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夠重見師父皇上他們嗎?”

“不!”香苗沉吟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臉有難色地不同意,然後,她一手輕執著唐槿雲的手,無比認真地說:“貴妃……”

唐槿雲卻及時地糾正她,“這裏人少,叫我師妹就行了。”

香苗微微地搖頭一陣苦笑,隻好輕吸了一口氣後再說:“師妹,我這次來找你,不是想見師父,想見皇上,其實,我最想見的隻是皇子……”

見唐槿雲在燈火的照耀下,認真的聆聽,她很是感動,頓了頓後,又繼續說下去:“我想你幫我把他抱來這裏,讓我見見他,可以嗎?我知道你可以辦到的,我求你了……”

唐槿雲正想要說話,她雙膝卻陡然跪下,淚如雨下地哀求她。本來還想要替她再想一個更加兩全其美的方法,唐槿雲但見她的目的堅決而又清晰,也就隻好先行答應下來。

“好吧,師姐請起,我答應你就是了。”唐槿雲又再次把她輕輕托起,觸及她的玉手時,發現冰涼如雪,宛如一柄寒劍,不由微微一怔;而香苗則閃躲著連忙抽回了她的手,不敢正視著她。

接下來,香苗教她明天便回京帶來皇子到洪城,跟她定下了後晚再在這裏見麵,便再粘上假臉皮,飄然地由窗逸去。

這一夜,倒讓唐槿雲徹夜難眠了。躺在床上,思考的就是香苗師姐這艱難曲折輾轉了各地多年,最大的願望竟然就是為了要見皇子一眼?

她曾經也追問師姐,她不想回到師父的身邊了嗎?連已經虛位以待的皇後寶座也不要嗎?那可是她應得的啊。

“你才是真正的皇後,它應該讓你這種美麗聰慧、心懷慈悲的人來坐!”然而,香苗師姐卻笑著把它推卻了。

合上眼,她滿腦海子都是香苗那膚光勝雪的玉臉,以及那梨花帶雨的眼睫……

翌日大清早,孫百惡便急不可待地要過來拍門,催促她要繼續及早趕路了。她見著了他,也不知道應該怎樣跟他說,她昨晚就已經見著了香苗師姐了,再往東邊飛馳也隻會南轅北轍,越走越遠;然而,她答應了香苗師姐要保密的,也隻好在臨上車的時候,突然謊說自己有重要的背囊工具漏在了寢宮中,一定要回去拿,拿了才好上路。

這樣一來,也隻好屈就師父在這裏再等她兩天,她會盡量在兩天之內趕個來回。說畢,也不理師父在背後的牢騷,便催促著馬大哥把馬車一路飛馳地往京城裏趕。

日升月落,時光荏茬,很快,洪城這間客棧又迎來了一個金黃的圓月夏夜,迎來了兩位神秘的客人,迎來了一段催人淚下的母子重逢。

這晚,唐槿雲屏退了其他人,也不待香苗師姐破窗而入,便把窗子預先打開,隨便她什麽時候進來都可以暢通無阻。

“待會兒就能夠看見娘了,懷希高興嗎?”她吹熄了蠟燭,廂房頓時籠罩在一片柔和的月色之下,借著月光,她親昵地哄著懷抱裏的皇子,“待會兒見到娘,要叫娘喲!”

“娘……”不足兩歲的皇子最是喜歡她,一路上由她抱著,竟然不哭不鬧的,她教他說什麽,他也乖乖地跟著說,有時候卻把唐槿雲氣得兩眼翻白。

“我不是你娘,待會兒來那個才是,從那裏進來的……”她連忙糾正在指指窗外,可才指了兩下,窗前便出現了一個芙蓉如臉的女子,今晚,香苗沒有再戴上那層假臉皮及那身暗衛的夜行衣,而選擇了一襲頎長飄逸的黑綢裙,伴著滿頭的青絲秀發在和風中翩然袂動,振衣欲升。讓皇子看了也不由愣了愣,靜靜地盯著她看。

香苗也是隨風一動,緩緩地伸出那雙修長的手靠過來,便要把皇子抱將過去。

“他叫什麽名字?調皮嗎?”香苗剛要接過皇子的時候,也不忘了溫柔細語地向唐槿雲打聽。

“懷希!他全名叫唐懷希!對好人很乖,壞人卻很鬧,”唐槿雲但見他們兩母子自從出生後兩年也沒有見麵了,心裏也是隱忍著沒有淌下激動的熱淚,還笑著說,“皇後有一半是他折磨死的。”

“懷希?懷希嗎?娘來了,娘想你來了……”香苗師姐聽見了皇子的名字,也不由激動得把皇子輕輕地抱了過去,抱在懷裏,雙手仍然禁不住地顫抖不已。

“懷希,叫娘吧,她才是你的親娘……”唐槿雲想要上前給懵然的皇子介紹,不料話到一半,自己也感動得淌下了滿腔的熱淚。

她這輩子,還有機會跟她的母親有這樣重逢的場麵嗎?想到這些,便和初跟兒子兩體接觸的香苗,一起抱頭痛哭起來。

然而,皇子隻是睜大著他那黑亮而清澈的大眼睛,在香苗的懷裏把她的臉容一一看了個遍,小手還把玩著她飛散飄逸的秀發,就是不懂得吭聲。

“懷希,怎麽不叫娘了?”半晌,唐槿雲也奇怪沒有聽到皇子預期的叫聲,便輕拭去眼角的淚漬,關切地問。

皇子望了望她,又看了看香苗,忽然卻朝她張開雙臂,要她把他抱走。唐槿雲不由尷尬地瞥了香苗一眼。

“他還不會說話吧?”香苗體諒地一歎,也順著皇子的要求,重又把他送還了給唐槿雲,“還是他怕生人了?”

“會呀,他會說些短語了,也不怕生,第一次見我,就讓我抱了。”唐槿雲奇怪之中也向她道出他們的第一次相遇的故事安慰著她。

“也許他知道你是她的師姨娘吧?”香苗也輕柔的一笑,目光依然一刻也不離開皇子,笑意中難免浮露一絲的心酸落寞。

這兩母子在生產的時候九死一生的拚搏,也被皇後的追殺分隔而衝淡了血濃於水的親情。四目相對,雙手在抱,也無法再溶合在一起。

“你回宮去吧,你們以後日夕共對,總能把過去那些空白了的感情追回來的,”唐槿雲看在眼中,也不由趁機勸說她,“更何況,他現在還不是記事的時候,隨著你們以後的相處,相信你們會越來越好的。”

香苗的目光頓時掠過了一絲驚喜的亮光,然而,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相信皇上吧,他不僅因為你是皇子的親娘,還有,他也很愛你的,隻是,當初他沒有空跟你提及而已。”

這話如和風吹過,香苗聽了,那剛黯下去的眼神陡然又暴亮了數倍,閃出了一道驚奇異彩。

突然,又臉露警惕地盯著唐槿雲,“你,你見過皇上了?”

“唉……”唐槿雲見她仍然不聽規勸,便隻好道出實情,“不問過他,你以為我真的這麽容易就把皇子帶出皇宮嗎?”

這一點唐槿雲倒也沒有說錯的。自從經曆過了香苗盜皇子,皇後騙皇子兩事後,皇子的寢宮更是禁衛森嚴,但凡是人,包括皇上,要接近他也得經過幾道認證的關卡。

“不能用偷的嗎?”但是,香苗認為,若是唐槿雲肯用旁門左道的話,一定也難不倒她,她倒是為什麽不用了,“或者用搶的也可以呀!”

隨著她話音剛落,門外突然亮起了一排的火把,把整個庭院及門口也照耀得紅亮發光,火光中,似乎有一闊袍王者正朝她大步踏來。

香苗驚疑地望向唐槿雲,唐槿雲卻在這時候,淡然地抱著閃到一邊去。

“你,你出賣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