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槿雲依然淡然而不解地朝他瞥去。

“這件事,留給皇後莫大的陰影,害到她整天都防備著其他宮女,都疑神疑鬼她們會盜去皇子似的,對我也忽冷忽熱的,有一段時間,我看見她都完全沒有感覺了。”皇上瞟了她一眼,也不由懊悔地道出他的無奈。

唐槿雲突然提及的這件事,讓他回想起這件事對皇後的創傷及自己情感的損失。這歸根到底能怪誰呢?他到現在也沒有一個了結,怎麽明明跟他感情最長最深的皇後,卻會出現這般陌生的感覺了?

難道是因為皇子的出生而分薄了她對他的愛嗎?

此時的皇子,也似乎因為剛才的怒吼而嚇得扭過頭來,睜著精靈的大眼睛迷茫地盯著他,淚水直在眼眶裏盈盈打轉。

唐槿雲連忙一個箭步衝上前去輕扶著他,安撫著他,見他額前那創傷貼滲出了血漬,又連忙取下來,貼在右手表鏡上,替他換上新的。

“一點都不痛,是不是?”她溫柔地哄著皇子,皇子也略略地點了點頭,然後繼續玩他的玩具。

等她揭去那張創傷貼,準備回收清理的時候,這時,她手表上卻“嘀”地一聲顯示了皇子的血型是O型,不由唐槿雲微微一怔。

敢情是那貼上的血漬觸動了手表的體能探測儀。

“怎麽了?”皇上也歉意地走過來,看見她盯著那手表一動不動,不由好奇地問。

“哦,沒事,隻是剛才匆忙了,觸動了手表上的功能……”唐槿雲說著,眼珠子在皇上的臉上一轉,不由微微一笑,“皇上不是也想貼一塊這個嗎?”

皇上微微一怔,很是不明白她的意思。

“這功能是可以檢驗血型的,瞧,皇子的是O型,”唐槿雲便連忙向他道出她的意思,“一般的父子血型一樣,你要不要也來檢驗一下,跟皇子的是不是一樣?”

“這不就是‘滴血認親’嗎?”這下子,皇上倒是聽明白了她說要給他貼一塊創傷貼的意思。雖然他不知道什麽叫血型,但唐槿雲要他跟皇子的血比較一下,倒是聽清楚了,就跟‘滴血認親’差不多。

隻是,它又比‘滴血認親’簡便稀奇多了;鑒於唐槿雲上次測謊的時候,也是句句靈驗,他這一次也想再玩玩她手裏那古怪的東西。

“來人,拿刀來!”

他接過宮女傳來的切瓜小刀,在手指上輕輕一拉,唐槿雲連忙把手表的鏡麵接住了他的一滴血,那功能頓時顯示為B。“你的血型是B型?”

“這好像不一樣了?”皇上雖然不知道什麽叫O,什麽叫B,但兩者不同音,便也知道有差別。

“是呀。”唐槿雲也不由得訕訕一笑,剛才她還言之鑿鑿地說什麽父子的血型一樣,這下子事實立馬戳穿了她的謬誤,她連忙對疑惑的皇上辯解說,“嘿嘿,父子的不一樣,母子的肯定是一樣了。”

說完,連忙撕下一小塊創傷貼,替他包住手指。這下子,皇上也果然感受到從那塊創傷貼傳來絲絲清爽如夏的涼快感覺,一下子也消彌了那血型不相同的不悅。

“果然清爽涼快的,這確實比那跌打藥酒好多了。”皇上用過後也大讚不已。

唐槿雲回到寶椅上坐下,抬眼瞥了他一眼,笑說:“我可以告訴你,我這背囊裏可沒有醫好感情受傷的藥,你就別妄想能哄出我有什麽神奇的藥來。”

“怎麽會沒有呢?”皇上也在她的旁邊坐了下來,轉眼一臉肅然認真地凝視著她,那深褐的眸光中透著熊熊亂舞的欲/火,讓人看了也會不知不覺地引火焚身,難以自拔。

“你不就是那治療我感情空白的藥了。”皇上的嘴唇輕噏,果然吐出一連串深情地音符,唐槿雲卻暗暗地叫苦不迭。

皇上說畢還輕輕地捧過她的玉手,轉眼再深情地抬起眼簾,直勾勾地深情望來。那樣子就像乞討一飯之恩的流浪狗一般,讓人惻隱不已。

“不行!”唐槿雲感覺自己的心也快要在他的目光中淪陷、墮落,陡地想起什麽似的,一道靈光從腦際掠過,她連忙觸電般地縮回了手,霍地站了起來。讓皇上眼眸中的火苗頓時偃息了下來,成為冰涼的灰燼。

“怎麽不行?”他內心的旺盛的炭段也被“哧哧哧”的心寒澆熄了,卻還要頑強肆意地追問。

唐槿雲轉眼瞥了他一眼,輕歎了一口氣,便轉身三兩下子用輕功躍出了禦花園。

“都讓你做了貴妃了,你難道還不懂我的心嗎?”皇上望著她那快要消失在園門的身影,連連深情地追問。

嘶啞的聲音在空氣中不斷地激蕩,轉回耳畔,心痛難抒。難道,是這句話還不夠煽情嗎?還是她還感覺不到自己的愛?

“都讓你做了貴妃了,你難道還不懂我的心嗎?”

楚府的偏廳裏,飛紅雪正伸手跨過茶幾,捉住亙雲庭的雙手,模擬皇上那麽深情地呐喊。

亙雲庭按照唐槿雲的意思取了楚問天的五百兩贈與馬承宣,正想隨他到外麵買辦,不料卻在胡同裏遇上了飛紅雪,被她拽回了偏廳。

果然追隨入宮的飛紅雪,把她暗中窺看到的一切,一字不漏地學出來。說到皇上最後這一句,亙雲庭再也坐不住,不由得“霍”地站了起來,氣得滿臉都通紅了:縱使他再相信唐槿雲不會這麽輕易地移情別戀,也嫉妒皇上跟她如此親密地卿卿我我,更忌憚皇上並不會因此就這樣放過她。

“接下發發生了什麽事,我可不知道了,要不,你自己進宮去看看吧。”他這般的衝動,卻正合了飛紅雪的好意,飛紅雪在一旁還不忘了繼續煽風點火地說。

他驀然一震地回頭瞥向她。心想她雖然妄想著介入他和唐槿雲之間,這樣偷窺他們是多麽的不道德,但得來的情報,卻又是如此的實事求是,千真萬確。總的來說,不算是欺騙他,卻傷透了他的心,腐蝕著他內心的愛牆。

飛紅雪陡見他那冷徹的目光,心裏臉上也愈加笑得燦爛若桃,“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我是照實說的,不相信我,等她來的時候,你可以直接問她。”

其實不用問,他應該一早就知道。這個貴妃,並不是真那麽簡單地作為鏟除間諜的煙幕,裏麵肯定是有著皇上的別有用心,另有陰謀,隻是,唐槿雲還懵然其中全然不知吧?

這下子,他除了要防範飛紅雪,心裏還要憚忌至高無上的皇上,要跟皇上爭奪妃子?他所缺的是個膽量還是個理由?

他轉而又頹然地跌坐回椅子上,茫然地抬眼盯著那屋穹上明瓦上透漏的光線,腦海裏轉眼間刷成一片空白——跟皇上搶女人,這是他一輩子也沒有想過的事情,他應該怎麽辦才好?

難道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皇上在他的麵前輕擁著唐槿雲,任著哭泣的唐槿雲如何掙紮,也不去拯救嗎?

茫然地轉眼其他角落,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心神早已被跟皇上爭鬥而震撼,好一會兒也什麽想不了,說不了。

這要是沒有了唐槿雲的日子,沒有了期待跟她一起的日子,他還怎麽度過?像以前一樣在寒窗下苦讀嗎?他已經高中了,可以遠離那麽乏味的日子了,可正當可以精彩幸福的日子降臨,他的假小妹卻又緊緊地被人摞在手中,他欲救還止……

與此同時,唐槿雲也在寢宮裏,拒絕了任何人拜訪,吩咐宮女時刻警惕著皇上前來,要是皇上敢來,她馬上就從後麵遁走。

你說皇上那些話是多麽的暖昧而讓人憧憬,尤其最後坦露心跡的那一句,赤**骨得簡直讓人臉紅耳赤。

怎麽不行?她應該怎樣回答他的追問。怎麽行呢?他的血統裏不僅姓唐,名字還跟她的親哥哥一模一樣。

唐槿熙。你知道她對著唐槿希那種虔誠的仰視,是多麽的崇高純淨!她又怎麽能夠讓唐槿希這三個字蒙上庸俗的情/欲呢?哪怕是同音,也不行。

更何況,她已經有了個高中的亙哥哥了。

亙哥哥一直都表現的很好,在沒有高中的時候,一直都很維護她,保護她;如今,他又不負重托地高中了,她難道就要在這關節眼裏有負於他嗎?

隻是,亙哥哥沒有像皇上一樣,說過類似的話,表明過他的心跡。這對她來說,不得不覺得有點缺憾。

可是……

認真地回憶過去,既有跟亙哥哥一起降落山峰、遠赴夕穀的經曆,又有跟飛紅雪一路風雪、火山取藥的情景,跟皇上一起對付蒙麵人……,然而,這些算是友誼,還是愛情呢?

她還沒有機會給它們下一個定義。開始覺得飛紅雪的條件還可以,哪怕就這樣成為他的媳婦,對於上半輩子常在刀尖上舔血、一生漂泊無定的孤獨人兒來說,也就算了。算是一種盲婚啞嫁吧。

然而,隨著她對隻是一味爭功好勝的飛紅雪,妄顧手下的安危,無恥地以血換功,奪去手下的功勞,她的那顆本來支持的心也漸漸變得困惑迷茫。

直至又在京師中得知亙雲庭被擄來的消息,她竟然大膽地把皇上擄去,跟亙哥哥交換?這說明亙哥哥的命就連一國之君皇上的命也不如嗎?還是她已經認定了亙哥哥才是她情感的歸宿,不容其他人染指。

而事實上,她總是這樣做。就連去北部追捕諸葛本勝,也捎上他,即使進宮裏了,也讓白楚兩人保護他;名為保護他關心他,其實,實在難舍再一次失去他。

為了害怕皇上晚上還會來騷擾她,她幹脆就在晚膳後,帶著宮女出宮,到楚府裏睡一宿算了。

無論怎樣,她不能接受皇上如此率直的愛,不能代替皇後成為治療皇上情感的藥。

而當她在楚府大廳裏對上了亙雲庭奇異的目光,大廳上的空氣頓時凝結成了冰塊,梗在兩人的喉嚨中,再也無法像從前一樣歡快的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