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麵人皇上不由一怔,“隻要你不追來,他們就不會傷你。”
“我不傷你。可是,你已經殺了安城的太守,奪下了安城,這跟你早前說的兵不血刃奪政,完全是悖言而行。”唐槿雲指的不是眼前的兵不血刃,卻是安城那一戰的內幕,這就是她最想問清楚他的原因,為什麽他要奪下安城。
“那不是我的主意,是國師的主意。”不料,蒙麵人皇上卻矢口否認,硬是把過失塞到諸葛本勝的身上。
唐槿雲當然不相信,一直用冷眼在那些人的間縫中睨視著他,心想,那還不是一樣嗎?沒有你的批準,他會行動?
蒙麵人皇上似乎也看出她眼神的不相信,便無奈地聳了聳肩膀,誠懇地解釋說:“這一次,他就是這樣,公然違背我的宗旨,奪下了安城和其他城,事前我完全不知道,這一次我進京,也是想找他理論的。”
唐槿雲有感他的態度誠懇,也不由多了一個心眼。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也就是說,他們已經窩裏反,出現了兩種奪政方針了?
但是,他也是一個絕頂聰明的人,隻是憑著他的片麵之詞,還是很難取信於人。
“你不要說,上次用亙哥哥來要挾我劫持皇上的事,也是他的主意?”如果照他那樣的說法,那件事是出現在安城戰事之後,並且有諸葛本勝的參與,就是與他無關了。
“當然!”聽到這件事,那蒙麵人皇上忽然無原由地激動起來,“我就是劫持其他人也不會劫持你亙哥哥的!”
這個答案,倒是讓唐槿雲的心裏也產生共鳴的一震。很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這麽激動,就好像亙雲庭是他的什麽親人似的。但那浮於臉上的憤慨,又並不是那麽的惺惺作態。
這一點,在跟他這麽久的接觸以來,她倒是知道他也是一個性情中人,隻是這樣的性情中人做皇上,尤其是奪政皇上,似乎不太適合他。
那蒙麵人皇上咆哮完後也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便很快地斂起了臉上的怒意,轉而微笑麵對著她,“但是,當初沒有選擇我們的你,聽說在安城溪城上也十分賣力的,你是什麽時候成為了他的鷹犬了?”
是呀,是從溪城揮刀開路開始嗎?明是前往協助飛紅雪,卻不知不覺暗地幫助了皇上,也等於間接跟他針鋒相對起來。
本想著不插手他們相互奪政的事,可是,還是被卷了進來,此時,她也理虧得無話可說。
“要論兵不血刃,似乎是你和諸葛本勝的事,我至今還是沒有傷害一個人。”蒙麵人的語氣忽然如寒風般冷冽,那四個蒙麵人頓時把她和後麵趕來的副都統領圍了起來。
“既然見識過我的手段,你認為,憑著他們四個,能夠困得住我嗎?”她此時也把手中的電擊棒放回了背囊上,空出雙手,隨時也可以撥中長靴上的柳葉軍刀。
“是你不義在先,你就休怪我不仁了——”蒙麵人皇上陡地一喝,身形一長,也立即轉身繼續往樹林投去。
唐槿雲微微一動,那四個蒙麵人中立即就有兩個朝她揮出淩厲的劍勢,封鎖了她的去路。
她此時還不能讓他逃走,她還有些話要問他,便毅然一伸長靴,按下了一級磁吸的按鈕,頓時把他們兩人變幻萬千的劍影一下子吸到了鞋底上!
呃?不由那兩個蒙麵高手一下子傻了眼,唐槿雲就那隻腳一腳把它們踩在地上,讓他們的舍不得放手的身子也一下子被拉得彎了下來,唐槿雲隨著飛起另一隻腳,直朝他們的臉上頭上掃去。
趁機摸手到吸劍的那隻靴上,關閉了磁吸功能。隨著那兩個蒙麵人,一個中了她淩厲的一腳,被絆倒在地上,一個駭然放手閃避,她的眼前便豁然開朗,那蒙麵人皇上的背影又赫然映入了眼底,再也沒有人可以阻止她。
她微一提氣,也瞬間逃出了包圍,中途抽出了長靴上的柳葉軍刀,直朝蒙麵人皇上的背後襲去,留下那個副都統領以一敵二先行應付著他們。
陡地覺得脖子傳來一陣寒意,蒙麵人皇上也連忙回身以短劍抵擋,可是隻是一個轉身,兩人一下子便交換了位置,唐槿雲已經悄然越過了他的前麵,手中的軍刀依然不離他的脖子後麵。
“你,你的輕功是跟誰學的?我記得你以前是不懂輕功的。”蒙麵人皇上不由一愣,轉而卻處之泰然地閑話家常起來。
他提起了從前,又不由唐槿雲回想起在隆城大佛寺前的一番爭鬥,那時候,他還可以用輕功逃走,但是此時,他已經連輕功也沒有她快了,不由他頓時生了一種完全敗北的感覺,不再作任何無意義的掙紮。
回想起大佛寺前的事,又不由想起“天狼獄”峰下的偷襲、“雲裳川”山下的出現,他兩次都為了要拉攏她而出手相助,心中不由感慨時過境遷,兩人總似有著某種聯係似的藕斷絲連,卻又總是無法達成一致,這到底是命運還是緣份?
“死到臨頭了,還這麽輕鬆聊天嗎?”她遏力不讓那些感情湧上心頭,影響她的行動。因為,在特工手則裏說明,百分之九十的失手,都是來自任何的對敵分神。
“你殺了我吧。”不料,蒙麵人皇上為了取信於她,竟然把短劍也扔到了地上,毅然地轉過身,任由那軍刀的刃尖在他的脖子上繞了一圈直指咽喉,劃出了一道血痕出來,卻依然臉無懼色地盯著她。
“你舍得死?”唐槿雲也不由一怔。從古至今,努力想攀爬做皇上的人,哪個不惜命的?一旦死了,便什麽也沒有了,皇位也得拱手讓人了,這般的犧牲似乎比死還要巨大,他們又怎麽舍得了?
“成王敗寇,為什麽舍不得?”他反問她,眼神裏沒有流露一絲的悲傷,反而隱現著某種熠熠發亮的憧憬,就像死亡可以帶他到一個更加安樂繁榮的世界似的。
唐槿雲很不理解他此時這種情緒,內心到底有多麽的複雜,要是他沒有跟她有過一段經曆,她也許會照著他的說話,毫不猶豫地戳過去。
“我問你,今兒是你的什麽人?”她陡地問出了她一切想問的問題,緩緩地把軍刀從他的脖子上收了回來——這樣的手下敗將,要殺他,她還可以有一百個機會。
“今兒?”蒙麵人皇上見她不殺他,反而緩緩地收了回去,不由低頭一想,轉而說,“她不是我什麽人,她是我們培養的秀女間諜……”
轉而瞥了她一眼,又說,“本來,我也希望你能成為其中一個的,可惜了……”
言下之意,得不到她,似乎比死亡還要來得無限惋惜。
唐槿雲又問,“這樣的間諜,你們一共培養了多少個?”
他冷然一笑,“是你意料不到的多。”
“她們都在天牢裏,為你殉難了!”想到她們的殉難,唐槿雲的心中也不由泛起一絲悸動,那天的事兒,至今還曆曆在目,“今兒就是其中一個。”
蒙麵人皇上聽了,轉眼望向遠處天際的晨曦,嘴角微揚,露出了一抹滿意的笑容,“她們死得有價值,我給她們的錢,已經超過她們兩輩子也賺不了的錢……”
頓了頓,又仰天一歎:“並且,她們也死得安樂,她們都是被這采取秀女的製度斷送了一生幸福的人,我的金錢彌補了她們最終一家幸福的願望,也總算讓她們在不幸之中感到慶幸!”
唐槿雲想不到他不感到羞愧難過,還反而笑起來,大言不慚地亂說一通,一時間,她也緊了緊手中的軍刀,真想就這樣一刀穿過他的脖子。
驀然,腦海中閃過今兒臨終的一瞬,不由心中“咯噔”了一下,隨即輕歎了一口氣,完全把軍刀收回了長靴內。
“你走吧!”
蒙麵人皇上轉身迷惑地望著她,難以置信地反問:“放了我?”
“是今兒臨終時讓我不殺你的,我就姑且放了你一次,希望你從此能夠走回正道,不要再在我的麵前出現了。”
得到他的否認,唐槿雲也替一往情深的今兒深感可惜,她本來還希望他們是暗中海盟山誓的一對,他至少在她死後給她一個名份。
無奈啊!她轉身便往回走,內心的自我也仰天一歎,這或許就是風雨飄搖,無家可歸的少女,在心底裏一廂情願的愛情憧憬吧,帶著這一份憧憬也總算她死得無怨無悔。
想到這裏,她也為自己完成了今兒的心願,拋棄了一個羈絆而輕快。
“今兒!”陡地身後的蒙麵人卻愴然一歎,朝著西方咚然下跪,感激涕零地磕頭不已,似是向眾多為他犧牲的今兒,送上遲來的祝願。
唐槿雲轉身回瞥一眼跪在地上的他,這才悲痛欲絕,以慰亡靈。心中也不由一下子釋然。
這家夥還真是個性情中人,肯定不會是一個皇上的人選;但如果他果真做了皇上,那倒是萬民之福,是這時代的百年興盛之治。
想到了皇上,又不由也想到了如今廟堂上的那個皇上,想來,他們年紀相當,並且模樣有點相似,如若她讚賞了眼前這個,那麽那個,她又怎樣評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