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素箋又是怎樣解釋?”杜月兒雖然也見識過唐槿雲那詭異的身手,自己至今還心有餘悸,但是她卻也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為了弑君計劃萬無一失,她是一定要把這個已經知道了她的底細的人除去。

“素箋我也收到一份,卻是華容那丫頭幹的好事。”太後聽了,微微一笑,轉而從貼身宮女那裏取過那張素箋,遞給皇上作鑒定。

唐槿雲見了那素箋心中也是微微一怔。這杜月兒還真的留一手了,她那份明明已經燒掉了,居然還給太後送去一份,看來,她也想從太後身上下手,把她置於死地呢。

皇上接過來一看,也大嚇了一跳,就是這張素箋,差一點兒要了他的小命嗎?轉而,他馬上就發現了那宮女身上的一個矛盾,便疑問,“華容入宮已久,怎麽會是劫匪的同黨?”

太後瞄了一眼正在陪皇後返回寶椅的杜月兒,鼻子裏輕輕地哼了一聲,“恐怕有些人收買了她。”

杜月兒連忙回頭一笑,“你認為是我幹的?那好,立即傳她過來對質吧。”

太後也不甘示弱,馬上命宮女前去傳召那個惡管事華容。等了半晌,唐槿雲還是在地上不能起來,也插不上嘴,對於替她辯護的太後,不由友善地多看了幾眼。

幸好她出手的早,叫太後及早防備皇上身邊的人要加害他,太後這才站出來進行這場辯論,目的不一定是在維護她,但一定是在保護皇上;皇上是她的兒子,是先帝的延續,她若然還愛先帝,就更應該讓皇上長命百歲,神清氣爽。她那天在“慈寧宮”裏看圖說的那番話果然有效,太後可以不幹涉外政,但是卻不能讓內政混亂,以分了皇上的心。

皇上投到她身上的卻是另外一種詭秘的目光,似笑非笑的,像是那些變態的屠夫,又像一個胸有成竹的智者,讓人難以捉摸。

回到寶座上重新端正地坐好,那些前去傳召的宮女卻是遲遲沒有回來,大殿上大家都沉默不語,卻無原由地彌漫著一股陰沉的氣息,就像滿天烏雲快要下雨的樣子,讓人喘不過氣來。

唐槿雲瞥見杜月兒那冷漠冰霜的臉上,斜看著她,嘴角輕掀,露出一臉的冷笑,眼神寒冷得有如死神,譏笑著她的死期已到。

唐槿雲想,憑這樣信心十足的目光,肯定會有人比她先死。

果然,不一會兒,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大家等上了大半天,也就等來了一道噩耗。

“回稟太後娘娘,華容她,她已經在房中懸梁自盡了。”前去傳召的宮女渾身震顫地說。

太後聽了,也不由“霍”地站起來,冷眼瞪向杜月兒,咬牙切齒地迸出來,“好狠毒的心呀,竟然要她自盡了事。”

杜月兒卻冷哼一聲,也反唇相譏,“太後你不要瞪臣妾喲,不幹我事,不是我叫她自盡的。”

言畢,大殿上升起一陣死亡般的寂靜,就連針掉地上的聲音也能夠聽得見,緩緩地一縷清風吹入殿內,每人的脊梁霎時感到一股陰森可怖的氣息;大家都沒有吭聲,仿似那個華容的魂魄已經穿過了宮牆,來到了這個大殿上聽審。

那愣站起來的太後,被氣得說不出話來,眼眸卻迸射出一道極不相信的火焰,要狠狠地燒穿她的謊言,直曝她的內心;杜月兒也不甘示弱,冷漠無辜地斜乜著她,宛如一口黑不溜秋的深井,讓人無法一窺其中的秘密。

此時這麽一對婆媳在對眼,任是皇上也無從插手,望著唐槿雲也無可奈何地咧嘴苦笑,又轉眼望向皇後。

“恐怕是畏罪自殺而已,康妃一直呆在本宮身邊,本宮可沒有見過那個華容。”皇後見皇上向她求救,也不由心中一暖,連忙開口阻止她們。

太後見皇後在暗中包庇著杜月兒,瞥了地上的唐槿雲一眼,也鬆了一口氣說:“那這樣一來,就不足以證明這宮女就是奸細。”

“為什麽不是?裏麵寫的清清楚楚的,叫她去劫皇上,她就劫皇上了,這可是皇上親自經曆的,誰也抵賴不了。”杜月兒卻是依然不依不饒地對太後窮追猛打,非要贏過太後,把唐槿雲置之死地不可。

這確實是不可抵賴的事實,如果不是奸細,也不能夠這麽聽其他人的話,況且劫的是皇上?

太後卻不屑一顧地輕哼了一聲,坐了下來,緩緩地對皇上說:“雖然親臨其境,但畢竟內情複雜,不可以僅憑肉眼來斷事實。其實,就那箋裏的字也足以證明她絕對不是奸細。”

皇上瞥了一眼手中的素箋,細閱了一下裏麵的字跡。

“怎麽證明?”杜月兒在一旁又不懷好意地質問。

太後眯著眼,盯著她,緩緩地反問,“那素箋不是說要她拿皇上去交換她哥哥嗎?”

“對呀。”杜月兒點了點頭,這一點那素箋上確實是這樣寫的。

太後轉而微微一笑,極其溫柔地對她說:“試問,她若是一個奸細,直接吩咐她什麽時候把皇上劫去就是了,還用得著要挾她嗎?”

太後這話已經挑的很明,皇上也聽得出她的弦外之音。她的意思是說,唐槿雲若是奸細,可以直接聽令,不需要要挾,若是被要挾的,反而說明了那群劫匪還命令不了她,所以拿她的哥哥來要挾,這就更證明,唐槿雲曾經反抗過他們,並且在事發之前,是一直沒有合作的。

當下送素箋的那個惡管事華容已已經懸梁自盡,劫賊在這宮中安插的間諜線索也被逼中斷,若是僅憑這張素箋和劫持皇上來斷定唐槿雲是奸細,是不足證據的;但也不能就此確定太後咄咄相逼的杜月兒就是這素箋的幕後主謀,那主謀可能是那個華容,也可能是另外的宮女。

“既然凶手已經伏法,那就沒事了……”皇上從素箋上看出唐槿雲的苦衷,而他昨晚在現場上也看到唐槿雲既要追殺著那群劫匪,又要保護著他,又要尋找著她的哥哥,便知道她並非是和劫匪一夥的,一切都是被賊人盯上了,然後要挾她。當下,他宣布了大家沒事兒,也就準備中止了這場辨論,此後的事,擇日再議了。

“不!”正當大家也覺得就這樣算了,總算是一場無妄之災,有驚無險,不要傷了宮裏的和氣就好了,但杜月兒卻仍然沒有肯罷休,依然冷眼地盯著準備站起來的唐槿雲,惡狠狠地說:“素箋之事可免,不是劫匪同黨可信,但劫持皇上萬金之軀卻是不爭的事實,皇上就當對她懲以重罰,施以重刑!”

是啊。這要是平時平民碰一下皇上也就死罪了,她弄暈了皇上,還帶著他在那些刀光劍影的場景中出生入死,被人要挾了固然值得同情,但不經同意就搶去皇上,這又是什麽罪?真是死罪可免,活罪難恕呀。

這一下子,大家也不由驚愕得瞠目結舌,久久也說不上一句話。連皇上也沒辦法再包庇她了。

這樣的話,唐槿雲可就難免一罰了。

太後聽了,也不由歎息了一口氣,隻得向皇上求情,“皇上,雖有冒犯,但念及她是初犯,又是兄妹情重,一時情急才出此下策,最後還保全了皇上不損絲毫,也算是她的良心了,請皇上酌情減輕吧。”

皇上看了看皇後,皇後滿眼同情,卻無話可說;看向杜月兒,她卻還是氣鼓鼓的斜乜著眼,那意思就看皇上的刑罰減到有多輕,她才可以出手。

皇上在心裏微歎了一口氣,要是就這樣放過她,還真的難以服眾,看來,這懲罰是難免的了,但也要給太後一點麵子,就假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洪聲地宣布:“那你聽好了,你劫持皇上,雖然情有可原,但死罪可免,活罪難恕,既然太後為你求了情——”

說到這裏,他瞥向杜月兒的臉上,一字一句地說出各項刑罰來,“……那就杖打一百零八杖,關進天牢三個月,然後刺青發配邊疆好了。”

這麽重大的罪罰,聽得杜月兒也不由得眉頭輕顰,眼裏卻笑開了花,盯著皇上,半晌也沒有意見,皇後也黛眉輕顰地歎了一口氣。

太後聽了,不由得肉跳心戰,這是什麽刑罰,跟那些叛國賊,造反賊差不多的下場,這皇上罰的也太重了吧?

還不等她忿然而起,唐槿雲已經“霍”然起身,怒視著在他們的臉上掃了一眼。

她心想,這麽重的刑罰,確實不適合她的犯罪事實,如果她真的受了這刑罰,估計也活不下去了,與其是這樣,還不如現在就造反,殺出皇宮去算了。

當下迅速地從長靴裏摸出那柄閃著森冷寒光的柳葉軍刀,杜月兒和皇後見了,不由得驚呼尖叫著緊擁到皇上的跟前,大喊皇上救命。

但皇上輕擁著她們倆,卻輕鬆地噙著一絲笑意盯著唐槿雲,半晌也沒有叫上侍衛的意思。

“皇上,你怎麽不召來侍衛把她抓走了?”杜月兒驚恐著,偷瞥殿上,卻看著唐槿雲愣在原地,身邊卻一個侍衛也沒有,不由驚恐地問。

正想動手的唐槿雲突然看見皇上那處之泰然的表情,也不由一下子愣住。他這是什麽意思,是在認為我不敢殺他嗎?還是飛紅雪的求情起作用了……

但聽見杜月兒那句話,往後顧盼了一眼,也果然發現沒有侍衛進殿內包圍她,這才有點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別急,別急,那是朕還有話要問她,”皇上仍然微笑地盯著她,手裏卻輕輕地推開她們倆。

皇後也不敢回自己的座位上坐,硬是要和杜月兒擠到一塊兒去,驚恐地叮著提著軍刀如提著一根稻草般輕鬆的唐槿雲,越想越可怕。

太後則鬆了一口氣,卻想聽聽皇上想要問她什麽話。

皇上身子略略向前一傾,“我問你,你哥哥他怎麽一見麵就稱你是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