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他說救秀女的時候,不是故意捏著咽喉,用牙縫說話嗎,那還不是為了掩飾他的咳嗽?還有,最後一句也是壓低聲音說的,還不是強忍著咳嗽?

她急忙搖控著夜空中那偵察監視儀,緩緩地飄向後苑,看到裏麵的人形圖像已經橫臥在床上,正在輾轉反側,忽而,轉身向著床外,引得圖像在劇烈地上下晃動……

看到這裏,唐槿雲的心裏不知怎的,無原由的一痛。這假哥哥的病可是不輕,但還堅持著讀書,堅持著救她,救秀女嗎?

想著初來異世,便遇上了這般熱心的哥哥,她整晚都眼角裏掛著淚珠,幸福地熟睡著過去。

翌日清早,晨光透窗,酣睡中的她驀然驚坐起來,恍惚顧盼四周,全是錦床香龕,繡墩玉幾——她已經確確切切地活在另外一個真實世界,沒有選擇地過上另外一種新的生活。

幸虧,隻是在微微歎息之間,從屏風的背後馬上轉出了杜大娘的腦袋——她們後來要求整晚都在屏風後麵陪著她,免得她醒覺後倍感孤單。

“小姐,你醒了?”杜大娘的微笑是和藹可親的,像那鄉下淳樸的婦人。

“嗯。”唐槿雲隨意輕哼了一聲,心中才撤去了剛泛起的一絲孤獨,轉而暖意融融。施施然地揭被下了床,杜大娘馬上喚來了小音小棠她們前來,端來了洗漱水,一一伺候她梳洗了一番,轉瞬間,唐槿雲又輕紗羅裙,雲髻珠釵,儼然一個高貴而隱有書香的小姐出現在銅鏡前,與此前特工的一副煞氣罩臉的模樣相差去十萬八千裏。

推門而出,初秋清冷沁人的微風撲麵而來,讓人感到冷冽冰清。看天色,大約是現代的七點多,今天,她起早了。

小棠她們早早去了廚房探聽她的早膳弄好沒有,她也得趁機把天空上的偵察掃描儀回收下來,便背上背囊,掏出手機,順著走廓,帶著小玉和小音,一路搜索著它的蹤影——雖然它能在方圓兩公裏內都可以接收到信號,但是,輕飄飄的它,最是害怕被大風刮得遠遠的。

幸好,昨晚她就把它留在哥哥的屋簷下,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還沒有被吹走——隻要來到哥哥的後書苑,便可以收回它。

眨眼間來到了苑前,兩婢女又是不敢擅自進入,她便嫣然一笑,獨自走了進去,最先發現了簷前的偵察掃描儀,卻驀然聽見庭前亭台中,傳來一聲聲熟悉的咳嗽聲。

轉眼望去,卻正好和亙雲庭兩眼對視。今天,亙雲庭換上了一套寶藍色的錦袍,天藍色的方巾垂到腦勺後,不時隨風飄逸振飛,宛如一對迎風翻飛的乳燕,煞是一副玉樹臨風的模樣亭亭佇立在亭內,愣是揚著手帕,憂鬱深情地望著她,嘴角裏還殘留著一絲瑩亮的口沫星子,不由她心裏泛起一絲疼愛的感覺。

“我說我有一個方法,可以止住你的咳嗽。”唐槿雲心裏忽然想到一個方法,連忙一個箭步跑過去,倏地來到亙雲庭的麵前。

“這……”亙雲庭眼神複雜地盯著她,還沒有明白她的意思,唐槿雲已經不由分說,陡地揚起纖纖玉指,一指按下他第五胸椎上部左右2厘米的“厥陰俞穴”。

“來吧,試著把氣緩緩吐完……”她吐氣如蘭,柔中帶剛。

亙雲庭一個措手不及,身子已經被她按住了,便隻好照著她說的,先輕輕地把氣從嘴裏呼了出來。

“再吸進去……”在他吸聲的期間,唐槿雲的手指鬆了一下,等他再吐氣的時候才按下去。如此反複了三數次,唐槿雲這才完全鬆開了手指,轉而,歪頭俏皮地問:“怎麽樣?還想咳嗽嗎?”

亙雲庭肅然地瞟了她一眼,閉上眼睛感覺了一下,卻不想嗅著了唐槿雲身上散發出的少女體香,不由怦然心動,連忙假咳一聲,竭力端正心態。

但是,卻嚇著了唐槿雲,她連忙焦急地問:“怎麽了?還不行嗎?”

“哦,沒事,剛才不算。”亙雲庭輕說了句,連忙重新閉上眼去,享受著那喉嚨一時半刻沒有咳嗽的快感;半晌,整個亭台也靜諡無聲,兩人仿如雕像般悄然相對著,一動也不動,緩緩地和這個沁涼的清晨融為一體。

唐槿雲離他的臉龐不過幾十厘米,她第一次和一個陌生男子湊的如此親近,心裏也不由怦怦直跳:他那頭像黑豹皮毛黑得發亮的墨發,被梳得整齊柔順,束在兩條天藍而長長的方巾下,瘦削白皙的臉龐上,難掩一臉的病態,小酒窩上卻噙著一抹令人親切的微笑,鼻翼著隨著他那柔和的呼吸,一翕一闔,濃烈的男子氣息噴到她臉上,讓她有一種忍不住擁抱過去,好好疼愛一番的衝動。

她連忙眨了一下眼睛,揮去了腦海裏那一絲的遐想,重新對他臆測:剛才她一上來就出手按下他的穴道,而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任由她擺布,就像一個不懂功夫的人;這般反應和昨晚那蒙麵男子又不太相符……要不就是他隱蔽得深入,一看見她便故意把力道卸下。

“嗯,感覺好多了。”亙雲庭感受了半晌,這時睜開眼,朝她展顏一笑,紅唇皓齒,劍眉星目,儼如一道陽光,普照著唐槿雲猜疑的心坎。

“嗯,這樣就好,聽著就不太舒服。”唐槿雲聽說他有效果,心裏也是一樂,轉而,重新來到那偵察掃描儀下麵,一按下手機上的回收鍵,懸在天空上的小球倏地往下墜落,她隻是一抄手,便把它納入手中,轉到背囊裏去。

不料,這才幾分鍾時間,背後的亙雲庭又突然“咳……咳……”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唐槿雲眉頭不由一皺再皺。

她緩緩走過去,百思不得其解,“怎麽還不行了?”

亙雲庭好不容易緩過氣來,臉色微微蒼白,展顏一笑,有如一株綻放的白色月季,他輕搖了搖頭,“沒這麽輕易就能治好,這可是十幾年落下的老毛病了。”

本來低沉的聲音,此時變得有點蒼老,無力的靠在亭台柱前,仿佛一個就快要死去的人。唐槿雲看在眼裏,心裏泛起一絲隱隱作痛的感覺。

“難道這世上,就沒有醫師能夠治好它嗎?”她溫柔婉約地詢問,心裏已如風中零落的花瓣,片片墜落在心湖上,漾開一圈圈輕輕的漣漪。

“有……”亙雲庭深吸了一口氣,抬頭望向莊外西南方的天空,才幽幽地說,“早有耳聞西方有‘夕穀’之地,那裏有個神醫,專治世上的一些奇難疑症,靈驗無比……”

“那幹嘛不去找找看?”唐槿雲焦急地截口問。

亙雲庭苦笑一聲,忍不住輕咳了幾聲,才說:“三年前與爹爹去過,去年又去了一次,前後兩次卻總是扉門緊閉,尋他不遇。”

“那,今年再去吧。”既然還有希望,為什麽要放過?唐槿雲忽然堅定地對他說。

亙雲庭揚起手帕,輕拭去嘴角裏的口沫,怔看了她一眼,才悠悠地說:“有傳聞他早就受了重傷,自己也救不了,死在深山了;也有傳聞,他已經搬家了……”

“這……”唐槿雲不由被他這坎坷的求醫過程怔住了,無奈自己那幾下穴道按摩隻能止得一時,卻不能斷根。但轉而一想,這都是傳聞而已,還不如自己親自去看一下,實地偵察一下,看傳言是不是真的。

這時候,晨曦初露,金光銳射。小棠踏著碎步奔跑進來,氣喘籲籲地說:“小……小姐,外麵,有,有人要見你。”

“有人要見我?”唐槿雲又是一愣,我可沒有什麽親戚在這裏呀,這裏會有人認識她嗎?奇怪了,“他們有說他是誰嗎?”

“就,就是昨晚,街上那對父女。”小棠依然喘著氣地回話。

“哦,是他們呀……”唐槿雲的腦海頓時浮起昨天黃昏時候,在街上被搶秀女的那個少女與老丈,卻不知道他們來找她是為了什麽事?不由又問:“他們來幹什麽?”

小棠知道原因,就說:“他們說要,要當麵感謝你。”

“這樣子嗎?”唐槿雲心裏還以為他們因為她傷了少女而前來索求湯藥費呢,想想以前她在街上救下莽撞衝出馬路的小孩,也沒有當麵接受感謝的情況,這次也就算了,“不用了,叫他們回去吧。”

轉眼瞥了一眼迷茫盯著她,卻饒有興趣的亙雲庭,又補了一句,“就說我沒空。”

“不行呀!”小棠焦急地說:“他們說一定要看見小姐,當麵感謝了心裏才踏實,不然,會悔疚一輩子的。”

唐槿雲看見亙雲庭的眼中對他充滿了好奇,她也嘴角嚅動,想向他解釋一番,卻被他們的誠意糾纏著,不去不行,隻好有點歉意地朝亙雲庭一笑,“唉,好吧,我就去一趟吧。”

臨別秋波,亙雲庭也跟著轉過身子,目送著她離去,眼中充滿了迷離的神色,有迷茫,有好奇,有不舍,有無奈……

她再次回眸,看見這一幕,心裏也升起了一絲莫名的惆悵。

轉出苑門,在曲折的長廊中穿行,陡地看見前麵有一個女傭人模樣的大媽,鬼鬼祟祟地躲在柱子後麵,左盼右顧了一番,見四下沒人,才躡手躡腳地走到後院門前……

“她是誰?”唐槿雲不由懷疑的詢問小玉她們。

杜大娘細看了一眼,一口就說:“哦,那是倒夜香的孫大媽,她都是大清早把夜香推到山上倒了,這大清早,常見到她的。”

其他人也毫無異議的點點頭。忽然,耳畔傳來“哢嚓——”一聲細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