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蒙麵人輕輕一笑,不太同意地把目光轉到帳外,勝券在握地說,“我已經嚇著他們了,我還要趁著這一路上,把他們繼續嚇破膽,讓他們精神崩潰,受不了折磨,棄車而去。”
“但這安城的林大人,還不是我們的人,要是讓他們去到了安城,哪又怎麽辦?”這時,另外一位儒士般的人又朝他一揖,向他請求行動策略。
“他呀,稍安毋躁了,”蒙麵人似乎很是欣賞他的提問,依然麵不改色地對各種各樣的突發事件應付自如,“你且和烏大人先在安城城外執行國師留下的‘投鞭斷流’之計,我且和各位大人再沿路跟來,要是在半路上他們不棄車而去,那麽你們就是我們最後的計劃了。”
“遵旨!”當下,那個儒士和另外一個人馬上站起來心悅誠服地向他一揖而別,隨即風風火火地離去。
溪城城主這時也抱拳搭訕,“要是哪裏用得著老夫的,請皇上盡管開口。”
“嗬嗬,黎大人別急,我們要嚇他們,當然需要一些道具的,這些還得仰仗黎大人的溪城呢。”蒙麵人一臉輕鬆地站起來,下麵的其他高手和眾官也隨即站起來,然後他笑說,“你且先回去替我們準備一些幹草,繩索,我們則要先去狩獵。”
說畢,旁邊那一個容貌酷似唐槿雲的少女也站起來,輕輕地替他披上了一件貂皮錦袍,他深情地輕挽著她的小手,緩緩地步向營帳外。
“下雪了?”那少女聲如黃鶯地驚奇起來。
“是呀,冬天來了,”他嘴角一掀,深有意味地一歎,“大唐國的春天也不遠了。”
唐槿雲跟飛紅雪商議完畢,其實她也沒有給他提出什麽建議,就由著他們的智慧去對抗蒙麵人接著下來的一切行動,因為,即使她不在這裏,這畢竟也是他們的職責所在。
當她轉回車廂裏,眸光又習慣地從她們的臉上一掃而過。今兒的目光盯著杜月兒那笨掘的繡花,令狐煙的臉上則少了些陰霾,多了點開朗,兩道目光相碰,她擠出的微笑雖然沒有那麽甜美,可是總算發自真心。
也許正是前幾天,大家鬧成一片的原因,慢慢融化她心中那一份自卑吧。
隻有飛紅袖還躲在一邊嘀咕著飛紅雪。
“放心好了,進了城,你哥斷不會不叫廚子補充食糧的,要是有補充,那肯定也有中午的菜肴。”唐槿雲見她那整一個迷途小羔羊的樣子,忍不住地告訴她。
“真的?”飛紅袖聽了,不由得睜著梨花帶雨的雙眼,陡地盯著唐槿雲,眼神中閃出了一絲希冀。
唐槿雲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她頓時破顏為笑,千感謝萬感謝老天起來。
當天晚上,出現的膳食中果然也有鹿肉,蔥油餅等,讓飛紅袖大讚唐槿雲也是神捕,這一次,四人的目光全是讚賞和巴結。
唐槿雲很奇怪,今兒的巴結是把她放了,但是,這明知是不可能的,她為什麽還要繼續巴結,她傻了不成?而令狐煙的巴結不是想多一些朋友一些姐妹嗎?現在她們已經是了;最是離奇杜月兒的巴結,這個傲慢的女孩,對別人,她總是出言相譏,可是,對她卻笑臉相迎,這到底是怎麽了?
難道是羨慕她的武功什麽的嗎?要是這樣,她又何必臨急抱佛腳,到上京師的時候才學刺繡呢?想必是在家做小姐的時候,都有下人代勞,如今要上京了,不得不自己獨立了吧?
唐槿雲想到這一些閑雜瑣事也不知是羨慕還是鄙視。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那本來是征服自然的一件好事,但也是為生活所迫;不為生活所迫的孩子,習慣了養尊處優,一旦遇上了什麽波折或野外生存這等活兒,他們就一籌莫展,坐以待斃。
杜月兒在這時及時醒覺,倒也不太遲。
當下,她幹脆也不去羨慕還是鄙視,隻管閉上眼準備睡去。
可是,一旦空出不去暗訪她們的腦海裏,陡地出現亙哥哥那燦若星辰的眸子及那飄逸方巾的影子,心裏頓時滋滋紮紮地痛癢難止,憂思難忘。
不知道這時候的亙哥哥是不是還在窗下那桌子前,挑燈夜讀呢?開始下雪了,他可記得添衣?可有在這個時候想起她呢?
她也不知怎的,離他越遠,那記憶越是清晰,越是雋永。她還記得,當初他們第一次相見的時候,她看見他那驚愕很是好笑,便戲說他稱自己是小狐仙,不料,那傻瓜卻相信,倒是他的以禮相待,從容不迫,讓她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尤其是聽見她是他爹請來的,更是舉一反三的意識到,她又是一個替秀女受害者,陡地萌起的那股正氣及愛心,每當一想起,總會暖暖地飄蕩在她的身邊,暖透心窩。
也難怪上次被蒙麵人一個“亙公子”,哄得她不假思索便躍窗而出,直奔而去。
這個的男子,無論對她怎樣,她都覺得已經是瀕臨絕種的稀有動物了,很值得她時刻去保護他。
他那孱弱的身子裏麵卻有著不畏強權,不畏暴力的正氣,即使明知對方是武林高手,也依然無畏地張開他那雙幹瘦的手,這倒是讓對方也不由得敬佩他的正義;和著他那豪爽的扶額朗笑,這樣可愛的男子,又怎麽不值得她去保護呢?
想到這裏,她的腦海中不期然也浮起了另外一個可愛的男子,那就是飛紅雪在桃花林仗劍在前,和她一路相笑互慰,一路默契闖關的影子;這個人也較為體貼她,並且比亙哥哥還要多的優點,如果說亙哥哥是一塊質樸的碧玉,散發著他自己天生而自然的光輝;那麽,飛紅雪就是一顆耀眼的鑽石,他那顯赫的家世和自身的聰明,以及破案的經驗,無不形成他一係列良好的風格,深得大家的喜愛。
當然,這還也本來不夠可愛,他最可愛的依然是那句“我很喜歡你”,這一句話,在唐槿雲現在想來,竟然可以和亙哥哥那豪爽的扶額笑聲,旗鼓相當。
一夜胡思亂想,亙哥哥已經遠離,不知何時能夠再見麵;飛紅雪仍然沒有表態,就算她是皇上的女人,他還敢不敢要?
大清晨,又要冒著飄飄細雪到雪地裏大解,可把飛紅袖她們凍成了雪雞,她幸好裏麵有冬暖夏涼的黑皮緊身衣在裏麵,這才沒有那麽寒顫。
剛回到車上,忽然窗外傳來一聲捕快的吆喝飛報,“稟大人,前麵發現一隻老鷹死在路上。”
窗外的飛紅雪不以為然地說:“不就是一隻鷹嗎?還用得著稟報嗎?或宰或扔了隨你們便了。”
那捕快隻好唯喏地退下。
“冬天一來,再凶猛的鷹也熬不過嗎?”飛紅雪仰望天上飄零的雪花,不由感慨地一歎。
唐槿雲聽了可不這樣想,她忍不住揭開窗簾,衝他說:“趕快問一下他,那鷹是被射死的還是凍死的?”
“啊?好,”飛紅雪似乎沒有預料到唐槿雲會突然露麵,但聽她的問話,也連忙叫住了那個捕快。
那個捕快回來稟說:“是射死的,一箭穿心。”
“嗯,你退下吧。”那個捕快又退了下去。
“你也多加一件錦袍吧。”唐槿雲瞥了一眼飛紅雪微微發紅的雙頰,不由脫口而出,事後才羞赧地縮了回去。
“啊?好……”飛紅雪乍驚還喜,連聲應諾,可當他轉眼看來,唐槿雲又隱入了窗簾之內,讓他又不由得一陣悵惘。
唐槿雲在車廂裏卻想,這下雪了,連她也不由對他關心一下,可是,那鷹是怎麽回事?也會是蒙麵人對他的關心嗎?另外一種關心?
鷹是天空中最凶猛的動物,此時卻被棄屍路上,這不是在說,既使你再凶猛,也鬥不過獵人的箭嗎?
這要是蒙麵人做的,那就是對他們的一個類似的死亡警告。
然而,飛紅雪會意識到這個嗎?
轉眼其他人,聽見了捕快的稟報,也似乎微微的一怔。
這一怔,可讓唐槿雲心中隱隱地有著不好的預兆。
她身為特工,對於這些離奇的事件總習慣有著蛛絲馬跡的敏感聯想,對於老鷹的死去感覺一種預兆而吃驚倒也不覺得奇怪,怎麽她們也一個個成了特工或捕快似的,對路上的一隻死鷹關注起來了?
還是,她們就隻是因為死了一隻老鷹,也感到了死亡的可怕了?
但願她們也隻是一種同類相殘的憂思吧。唐槿雲在心裏這樣祈求著。要不然,那事件可就會出現更大的變數了。
車行不到一裏,捕快忽然又縱馬來稟報,“回稟大人,前麵有十幾條犬死在路上……”
“不就是犬嗎?這也值得稟報?”飛紅雪不由得微微有點慍色。“剛才不是對你說了嗎?這點小事,自己扔到一邊或者叫廚子煮了下酒也行了。”
“是,在下也這樣以為,但是,是白大人要求堅持稟報的。”捕快也連忙辨說。
“白大人?”飛紅雪不由微微一怔,倒也不由得尋思起來,卻自言自語起來,“他以為我沒事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