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親疏(2)

次日晚間,沈陽當地的官紳在城中最貴最好的關興樓宴請唐少帥。

唐少帥雖說在東北呆過數年,但自打入京之後,便再沒回過沈陽,如今他雖掛了“東三省陸軍整理處處長”的頭銜,但名義上東北如今軍政分家,他雖有提調東北軍的權力,卻並沒有插手東北政事的職權。

不過要厲行軍事,這可不光光是兵員素質的操練,東北的工業商業,也是必不可少的助力,是以雖厭煩應酬,唐少帥稍稍猶豫一下,還是接下了他們的帖子。

瞿凝站在穿衣鏡前替他理了理衣襟,笑吟吟的看著鏡子裏長身如玉的男子,湊過去在他頰變略帶一點輕狎的親了一口,她的臉頰上還掛著小睡之後的桃紅色,此時因為笑意盈盈而顯得粉光致致,分外誘人。

男人的喉結一抖,卻並未動作,眼光有些疑惑的看過來,分明傳遞了一句話:……這時候調(勾)戲(引)我做什麽?

瞿凝眯著眼睛笑道:“去吃飯可以,應酬可以,但讓女人坐你大腿上,或者狎妓飲酒喝個皮杯兒什麽的,就不可以哦……”她晃了晃豎起來的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肌肉格外結實的胸口,“我曉得你們男人應酬,多半是要請女姬們來伺候著的,你要是喝了酒給我帶個妹妹回家,那……到時候可就別怪我不客氣。”她半真半假的嬌嗔著嘟了嘴,像是已經看到了他要在宴席上這樣那樣,佯怒的樣子有種少見的俏皮可愛,說不出的讓人心癢,唐少帥啞然失笑,搖了搖頭。

“沈陽現在的飲宴,的確會請人來助興,不過你放心,那些女人們,就算是倒貼,我還嫌惡心。”他沒解釋為什麽,隻是也湊過去在她臉頰上輕輕親了一口,“走了。”

關興樓中,一群人拾級而上。

打頭領路的那人是當時沈陽谘議局的孫議長,官銜也是在場者最高的,他一邊領著唐少帥和身後的人往上走,一邊笑道:“少帥今日賞光,是我們全沈陽的榮幸。所以雖然我們這些人清貧,但還是大家湊了錢,今日給少帥接風洗塵。不過沈陽地偏人稀,論吃喝肯定是不如上京的講究,吃食上倘有怠慢的,還望少帥萬勿見怪。”

唐少帥濃眉一軒,細長眼眸微微一闔,輕輕“嗬”了一聲,除此之外再無他言。

孫議長小心的覷了一眼他的神情,心裏打鼓的很,實在摸不清這位年紀輕輕軍功彪炳的少帥,到底是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上京如今的風雲變化,已經迅速的傳遍了全國,誰都知道,如今正是攫取權勢,好男兒乘勢而上的大好時機,在孫議長看來,作為唐大帥唯一的嫡子,唐少帥這時候出京,幾乎就是把已經落在了他頭上的王冠給丟在了地下。

但不管這些上位者到底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對孫議長來說,隻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那就是他得把少帥伺候好了,這樣他的身家性命,財富地位,才可以得到永續保障。

要說沈陽偏僻,吃食怠慢,那肯定是一句虛言。

今日開宴十二桌的關興樓,門口掛著八麵幌子,代表著它在餐飲界的龍頭地位,這一桌大概就是普通人家一年的花費,雖沒有龍肝鳳髓那麽誇張,但也是山珍海味,琳琅滿目。

唐少帥再看一眼正候在旁邊的那些肥頭大耳的官紳,看著他們臉上的肥嘟嘟的笑,他心裏的不滿,就已經有些滿溢了出來,壓也壓不住了。

他離開沈陽不過是兩三年的時間,可當時勵精圖治,大家有力氣一起使的那種熱火朝天的畫麵已經倏然逆轉,不過兩三年,就奢侈浪費成風,種種享受習氣抬頭---虧的他們還有臉在他麵前表功說“清貧”,還故意要用“湊錢”的說法,他就不信了,這些人肚子裏的肥油裏頭,沒有民脂民膏,沒有被賤賣了的國家資源!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再慢慢吐了出來,唇角隱約勾起了一絲酷厲的微笑:很好,咱們慢慢玩!

一群人走到了桌邊,唐少帥一看桌上,整張臉“唰”的拉了下來--這下連原本佯裝的笑容都不想裝了,那臉色簡直就是分分鍾要掀桌子走人的節奏。

他旁邊從京都帶來過的那位原本的耿副師長,現在的耿師長一看就明白了過來,立馬走到那位孫議長身邊,低聲說道:“少帥剛剛新婚,你們這鬧的是怎麽回事!軍中不喜狎妓之風,少帥更不喜這套,吃飯就吃飯,還叫這些女人做什麽,說話都不方便,快點快點,這些人還是都先叫他們下去吧。”

孫議長猶自懵懂----說實話也怪不得他,他這個議長,是在唐少帥如今之後這才選出來的,沒經曆過當年的整肅,所以這才弄出了這女子陪坐飲宴的一套。

但政客都會看人臉色,這會兒看著唐少帥神色冷的快要掉冰渣了,眼眸掃過來的全是刀子,孫議長雖然在心裏嘀咕著“這世界上哪有不偷腥的貓”,但麵上還是討好的點頭哈腰笑了笑,一邊忙忙的就叫人把那些濃抹豔妝的歌姬們給拉了下去。

唐少帥這才默默的在桌邊坐了下來,喉間卻還是覺得有一種血氣翻湧的惡心感。

他伸手拿過帕子來反複的擦桌子上的餐具,然後抬頭看了一眼正挪著胖大身軀落座的孫議長:“京都現在流行的是南班子,像賽金花她們的賽家班,走的是清雅路線。你們這……”

他搖了搖頭。

無它,方才坐在席上準備陪酒的,都是些臉上脂粉比牆厚,嘴巴塗得比櫻桃小,紅的堪比猴子屁股,拿扇子揮著擋著臉,牙齒還黃兮兮的穿著和服的女人!

“嗨,”孫議長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不過他想著大家都是男人,這談論女人的話題,永遠是打開僵局的好手段,他就笑道,“少帥您別誤會,要說這日本歌姬,咱們也不覺得他們有多漂亮,但這玩日本女人,玩的就是一個征服感,那些日本人,榻上榻下都乖巧的很,少帥要是有意思,要不卑職改日送您一個伺候著?”

唐少帥不輕不重的將手裏剛擦得晶晶亮的筷子一擱,隱約皺了皺眉:“胡鬧!”

孫議長瞧著他沒像是震怒的樣子,大著膽子繼續試探道:“少帥,這使喚日本女人,也算是給咱們國家出一口氣了,卑職家裏就有一個日本姨太太,從來不爭風吃醋,好調教得很。肯定不會給尊夫人鬧心的……”

他話音未落,唐少帥已經揮了揮手,臉上原本淡淡的神情轉為冷肅,轉頭看了一眼簡直想捂臉不忍看這孫議長會死的有多慘的耿師長,冷笑了一聲:“我定過什麽條款來著?你們都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沒聽見這位孫議長說了他的日本姨太太如何如何麽?還能有座,是我說的話都不算數了麽?”

耿師長一看他轉過臉來,立時止了臉上憐憫的神色,“啪”的一下雙腿合攏行了個禮,“卑職遵命!”

反過身就叫旁邊的兩個侍衛官把這會兒還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的孫議長給堵了嘴拖出去了。

孫議長開始還大呼小叫的表示“不告而誅少帥虧待我們這些披肝瀝膽兢兢業業的老臣”,等後來被堵住了嘴,隻一路發出像是殺豬一樣的“唔唔”的聲音,滿室人看著平日裏作威作福的最高長官就這麽毫無反抗之力的變成了待宰的小豬,立時個個噤若寒蟬,原本還觥籌交錯,正笑談著的官員們,全都笑不出來了。

唐少帥瞟了耿師長一眼:“不是說我虧待老臣麽?你叫人去查一查,那位孫議長是怎麽被推舉出來的,今日在這裏的,也有一大半的議員了吧?叫他們立刻重新選舉一次,我倒是想看看,孫議長實際的選票,到底有多少,他曾經的全票通過被選上,有多大的貓膩。”他一氣說完,再看了一眼室內,伸手按了按腰間的槍支,“既然有錢養外國姨太太,就家財肯定不少,再去查查他的收入,速速報來。”

耿師長“啪”的行了個禮,回了一聲“是”,轉身就出去點人了。

這下,原本還在拚命手舞足蹈的孫議長,肥臉上的汗水立時就滴答滴答的掛下來了。

他當年被選舉上位的時候,的確用了很多見不得光的手段---民意在他眼裏,就是可以被隨意玩弄的對象。

但今日唐少帥如此殺氣騰騰的坐鎮在這裏,就算是那些原本支持他的議員,此時也不敢出聲了。

誰能想得到,一個簡簡單單的討好,到最後卻是這樣的後果,他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要落得個慘淡的收場。

唐少帥自己拉過一把凳子,等著調查的結果,就這麽隨意的翹起了腿懶洋洋的坐著,一雙原本冷厲的眼睛裏卻漸漸溢出淡淡的笑意:唔,一舉幾得,這麽一來,夫人聽說了應該就會主動的投懷送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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