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章
四爺府裏是一片愁雲慘霧,福晉成日的臥床不起,稍微精神好些了就開始燒香拜菩薩,全副心力全用在牽掛她那生死未卜的兒子身上,府裏的一幹事物是徹底撂了挑子,至於暗裏藏著的那些個宵小們開始上蹦下跳的亂竄,她也無心理會,到了現在她才隱約明白透悟,所有一切皆是虛幻惘然,隻有自個的骨肉才是真真切切是自個的命。想起前幾日弘暉還窩在她懷裏聽她念三字經,如今卻遠在那邪病橫行的莊子裏苦苦掙紮,作為母親,她隻覺得自個的心在淌血。
心中塊壘不去,愈是糾結,病情愈是變本加厲,從弘暉離開她身邊至今短短不過五日的功夫,福晉已經成病體沉屙之態,就連起身拜菩薩竟也無能無力,整日以淚洗麵,幾次求著四爺將她也趕去莊子陪兒子。
這一日,先前幾日,弘暉的身子每況愈下,每每消息傳到四爺府邸,四爺的臉色就會暗淡一份,劉嬤嬤那方的心情就會悲痛一分,似乎所有人都有了這份認知,府裏頭的大阿哥怕是要挺不過去了。因而弘暉的真實情況愈發的不敢告知於幾近崩潰的福晉。
可福晉何等人也?盡管屋裏頭的人極力掩飾著神色,那是真的歡笑還是強顏歡笑福晉還不能捕捉個大概來?每每想起兒子掙紮在生死線上,說不定哪日就棄她這個額娘而去,福晉心灰意冷之際又有幾許瘋狂之意,尤其是近幾日,更是不管不顧的要離開四爺府邸,說是要趕去莊子,怎麽著也得見上弘暉最後一麵。
“福晉還在鬧?”一個還字說出了四爺的苦澀和無奈,天災麵前,哪怕你是天潢貴胄也束手無策,隻能憑著天意,判定你是生還是死。福晉的心情他何嚐不知,隻是大清朝的規矩卻容不得他們將內心的這股子情緒肆意宣泄。
蘇培盛給四爺泡了壺醒腦茶小心的斟上,道:“回爺的話,劉嬤嬤正在那頭勸呢,大阿哥吉人天相,定會無恙的。”
四爺端著茶水苦笑:“吉人天相?似乎每個見到爺的人都會這麽一說,可……”
“爺?”
聽到外頭守門太監的聲音,四爺正了臉色,沉聲問:“何事?”
“爺,莊子裏呂禦醫遣人傳來了消息,此刻正在門外候著,請求見爺。”
四爺的臉色大變,這麽突然的派人傳來消息,由不得四爺不往壞裏頭想,就連旁邊的蘇培盛的呼吸都緊了又緊,忙道:“爺金尊貴體,莫讓外頭來的人過給爺什麽病邪,還是由奴才先去問他個清楚,再回來報予爺聽。”
蘇培盛抬腳欲走,四爺右手沉重的抬起,艱難的從喉嚨裏發出聲音:“該來的,總要麵對。讓他進來。”
蘇培盛無不擔憂的輕看了他的爺一眼,上蒼真是不公,他家爺究竟造了什麽孽要接二連三的承受人世間的苦楚。
外頭報信的小太監急匆匆的進來,一入屋子,就高聲揚著給四爺請了安,接著又高聲揚著給四爺報了喜。
四爺冷硬的麵容忽然怔住,那一煞那間黝黑的眸子陡然深邃隱約著亮光,就連說起話來唇角都微微發顫:“你,說清楚。”
蘇培盛在旁急道:“快別個咱家囉嗦,長話短說,你來給爺報什麽喜來著?可是大阿哥大有起色了?”
那奴才跪在地上依舊揚著嗓子喜道:“蘇公公料事如神,的確是大阿哥大好了!呂禦醫讓奴才回來稟報爺,大阿哥和三格格吉人天相,昨個清早就大有起色,待今個午時,兩位小主子的體溫已經慢慢降下,瞧著精神頭已經大好,呂禦醫診斷後說道,照此趨勢下去,怕不足半月,兩位小主子就能痊愈!”
蘇培盛上前踢了那奴才兩腳,笑罵:“狗奴才,油嘴滑舌的,腿腳還這麽慢,天大的喜事你才來跟咱的爺來稟報,莫不是路上偷懶耍滑了?”
那奴才忙道:“奴才不敢,這天大的喜事奴才也是恨不得能長了翅膀飛過來給爺報喜的,哪裏還敢耽擱?奴才還聽說,大阿哥和三格格同坐在炕上喝粥,相互執著調羹喂著對方喝著,兄妹和睦甚是謙讓,這事可是在莊子裏頭傳開了,讓人甚是羨慕呢,紛紛稱讚皇家兄友妹恭的典範……”
蘇培盛又笑著踢他兩腳,罵他亂改詞,四爺的麵色是從未有過的緩和,舒展的唇角似乎隱約帶著那麽點的笑意,看在蘇培盛眼裏既稀奇又欣慰。
隻聽那奴才又道:“聽那張主子說,大阿哥胃口極好,一頓飯三格格能吃上小半碗,大阿哥竟能吃上個一小碗左右,喜得張主子連連道,‘能吃是福,大阿哥要好生吃著,將來長成個大胖小子。’”
蘇培盛注意到,每每提到張主子三個字,他家爺的神色總會微動那麽一下,蘇培盛不由斂了眸,心裏頭有數了。
四爺深吸了口氣,長長呼出,道:“蘇培盛,去賬房提一百兩銀子,重賞!”
那奴才呆傻了片刻,這才狂喜的以頭砸地,高聲謝恩:“謝爺重賞!”
“蘇培盛。”
“奴才在。”
四爺歎道:“順道將他領到福晉那,將莊子裏的事一一說與福晉聽。”
蘇培盛打了個千:“奴才領命。”
那奴才帶來的大阿哥好轉的消息,於福晉來講無異於生命垂危的絕病患者吃到了起死回生藥丸,一下子就將瀕臨崩潰的福晉從懸崖邊緣給拉了回來。
福晉又哭又笑的聽著大阿哥弘暉在莊子裏的每一瑣事,仔細聽著弘暉所做的每一件事,說過的每一句話,用過的每一個表情,聽到弘暉拿調羹舀米粥喂富靈阿那段,福晉又是哭又是笑,抓著劉嬤嬤不放手,直道:“嬤嬤,你瞧暉兒可不是就跟個小大人似的,在家的時候吃飯都得人喂,誰料出去了反而還會照顧起妹妹來了……”
劉嬤嬤擦了擦眼:“說的可不是?福晉有這麽從小就懂事的好兒子,依老奴看,福晉您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那奴才又零零碎碎的說了些瑣事,這奴才也是慣會討巧的,舌燦蓮花又巧舌如簧,三分真實加之他七分修飾,愣是將普普通通的一件小事讓他扭曲的天花亂墜,聽的福晉和劉嬤嬤又是一陣哭一陣笑。
聽到那奴才講到弘暉能吃下一碗飯去,福晉自豪中又帶著些嗔怪:“瞧那張妹妹怕是也不靠譜的,是巴不得咱家弘暉吃的跟富靈阿一樣壯實吧?”
劉嬤嬤笑道:“喲,福晉您這可是口是心非了,若咱大阿哥真能長成富靈阿那般壯實,怕福晉做夢都會笑出來吧?”
福晉想了想那樣情形,還真掩嘴笑了起來。
話說張子清那頭,半個來月的時間一晃而過,這莊子的疫情在太醫的協助下得到有效的控製,當然,這其中的功勞自然要隱去張子清在莊子裏那口井上動的手腳,倒不是她多管閑事,不過若整個莊子裏出天花的人偏偏就她屋裏那小的熬得過去,若被有心人拿來做文章,怕會有不必要的麻煩,因而也就趁人不備時,偷偷往那口井中撒了點溫泉水,至於那些得病的人能不能順利挺過這關,這就要看命了。
不過由目前的狀況來看,想來她那溫泉水還是發揮巨大作用的,最起碼從天花爆發至今,她所在的那莊子,尚未傳出因感染天花病毒而死亡的人。
這半個月的時間裏,張子清堅持每日都給這兩小的洗上一回溫泉水,有所不同的是富靈阿進空間洗,而大阿哥弘暉在空間外頭洗。半個月的時間裏,兩個小的身體都大有好轉,全身上下的痘都結了疤,有幾處地方都開始脫落,別的倒不擔心,隻是略微有些擔心她寶貝閨女的皮膚會因此而有瑕疵,因此每次泡澡的時候,她總是會格外注意那些疤脫落的地方,用那溫泉水洗了又洗。
還有一點就是兩隻小的體重問題。
自打前日翠枝無比痛心的向她申訴,說是這裏的夥食不好,導致富靈阿身上的肉都掉了時,張子清這才恍然意識到,貌似富靈阿還真是瘦了,以前抱著她走半個時辰她的胳膊就會覺得酸,可現在即便抱著走上一個來時辰,她的胳膊才有那麽點感覺。更明顯的是,以前富靈阿那雙炯炯有神的小眼是埋沒在一堆肉裏麵的,現在張子清驚悚的發現,依她現在這個角度,竟然可以見到富靈阿黑漆漆森亮亮的雙眼了!
這絕對是一個驚悚的發現!她的胖閨女竟然也是會瘦的!
張子清轉而也心痛了,該是個怎樣的惡劣條件,才會將她能吃的閨女餓瘦了啊。
由於怕她的富靈阿調皮搗蛋而誤入那功效強烈的溫泉裏,所以張子清輕易不將富靈阿帶進去,更何況空間也是有時間限製的,在裏麵呆的時間不得超過兩個時辰。可為了改善富靈阿的飲食條件,張子清就不得不時不時的從空間裏搬出點蔬菜水果來,暗地裏讓翠枝翠紅偷梁換柱,畢竟空間產的東西味道勝這個時代的不止十倍,或者再偷偷的從空間倉庫裏拿些這個時代沒有的稀罕物,譬如麵包蛋糕之類的,希望能稍微遏製一下富靈阿身上掉肉的速度。
可令張子清感到痛心的是,饒是如此的開小灶了,富靈阿身上的肉依舊以人力無法阻止的速度瘋狂的往外甩,隻把翠枝心痛的食不下咽睡不安枕,才短短幾日的功夫整個人跟著富靈阿一塊掉肉掉的沒幾兩。這倒也罷了,更令張子清感到驚悚的是那弘暉身上噌噌泛起的膘,
不是張子清誠心詛咒,若是四爺再不下令將弘暉接回去養,隻怕弘暉再回去時,福晉怕是再也無法認出這個從她肚皮裏爬出來的兒子。
又是半個月過去,富靈阿已經縮水成為了半個富靈阿的大小,而弘暉卻反之迅速橫向發展成為兩個弘暉大小。
張子清又驚又恐,天可憐見,弘暉長成這樣真的不關她事,可誰又能證明她的清白?
飯桌前,張子清看著白白胖胖的弘暉,鼓著那張猶如發麵饅頭似的那又暄又軟的臉蛋,歡歡喜喜的拿勺子舀著麵前碗裏的白米飯,張子清幾次欲開口讓人將飯端下去,可又怕這麽做讓人知道落了口實,說她厚此薄彼趁福晉不在虐待府裏頭的大阿哥。
可若就這麽聽之任之……張子清驚悚的看著大阿哥一口米一口菜吃的歡暢的小模樣,不由在內心暗暗祈禱,趁弘暉沒有胖的一發不可收拾之前,四大爺你趕快派人來接走弘暉吧,還有那富靈阿也一道接走吧,否則再這般過上個一兩個月,她真怕四大爺不認得這一雙兒女了啊。
盡管張子清所在的莊子疫情控製挺好,可外頭其餘莊子裏的情況卻不容樂觀,甚至是每況愈下,病毒橫行,康熙更是下達了一道道封鎖線,因而傳遞消息的頻率也就降了下來,十天半個月的才得以向四爺府裏傳遞下莊子裏頭的情況。
這一日,當去四爺府邸傳遞消息的奴才在福晉千呼萬喚中終於到來時,聽到那奴才講富靈阿身子骨略減,福晉歎氣,道了聲天可憐見的,讓劉嬤嬤趕緊拾掇些補品好給富靈阿送去補補身子,待聽到大阿哥弘暉的身子骨養的可壯實了,福晉那是眉開眼笑,直誇那張子清會養孩子,又迭聲的吩咐那劉嬤嬤再拾掇些補品送去。
福晉這廂美得心花怒放,隻是在旁的四爺聽著隱約從這奴才的話裏察覺出那麽點的違和感,隻是轉念一想,這奴才還能狗膽包天說謊不成,也就沒往深裏追究。
呼——好吧,讓爺好好的鬆口氣,原來這更文果真就如奶牛,擠擠總會有的
啊,啥?哦,四更啊,爺給自個定的目標在二十二點之前,美人們,你們丫丫的說,爺能完成任務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