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番外 富靈阿(完)

富靈阿仗劍江湖行的第五年。

話說富靈阿在江湖上闖蕩都五年多了,江湖上的人心險惡要真算起來比之朝野也不遑多讓,照理說富靈阿看得多聽得多也親身經曆的多了,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少說也會學些的吧?可令人驚掉下巴的是,她那條不會轉彎的腸子怕是到老死都是直的,那直白來直白去缺心眼的模樣五年前是何種模樣現在就是何種模樣,絲毫不受外物所感染,當真應了她額娘的那句話,這就是個奇葩。

這幾年在江湖上行走,當然富靈阿也聽說了不少江湖事,比方說最近剛出的一個最大的事件,說是武林盟主被魔教教主給殺死了,所以江湖各大門派逼上了魔教,又將魔教教主給殺死了。茶館裏的說書人說的口若懸河,富靈阿也百聽不厭,每每聽著這些江湖人如何的你來我往如何的刀光劍影,她就不由的一陣熱血沸騰,恨不得當事人是她富靈阿才好。

後來富靈阿就隻身來到了臨山縣,據那說書的人說,這臨山縣是武林中人經常聚集的地方,許多武林人士會經常在這裏聚會,就連武林大會都是在臨山縣搭的擂台。聽到這富靈阿哪裏還能坐得住?快馬加鞭的趕到了臨山縣,然後就在臨山縣租了個房子,然後就開始在這裏進行長達數個月的蹲點活動。

幾個月過去了,武林大會她沒碰上,像模像樣的武林人士她也沒碰上,唯一令她略有欣慰的是鎮街口的包子鋪賣的豬肉餡包子真的很對她口味,皮薄餡多,湯汁濃厚,的確令人唇齒生香。

一想起那香氣濃鬱的包子,富靈阿也坐不住了,揣著銀錢就往包子鋪位而去。好在這個店包子鋪尚未收攤,蒸籠裏看起來還有包子,富靈阿快步走去,將一錢銀子遞過去,幹淨利索道:“五個豬肉餡包子。”

包子鋪的主人是一個麵色蒼白卻難掩俊秀的少年郎。他伸出凍得通紅的手接過銀錢,拿出油紙仔細給包好五個豬肉餡包子,隔著蒸籠遞給了她,輕微一笑:“包子燙,姑娘仔細拿好。”

對於麵前這個近幾個月來每日都過來買他包子的姑娘他自是認得的,他的包子是賣一個銅板一個,可麵前這姑娘過來買五個包子非要塞給他一錢銀子,直說是他的包子值這個價錢,他欲再說時,那姑娘白淨的臉上頓時就沉了下來,就這麽直直望著他似有淩厲之勢,這倒讓他覺得反而是自個的不是了。

如此一來二去,兩人雖說不上太熟,卻也算是點頭之交,通過旁人口中得知,這姑娘是姓富,來臨山縣也是為了見識所謂的江湖人士,讓這少年郎聽了反而失笑,多大的姑娘了,還相信這些,都是這些個說書人給害的。想著那姑娘一身男裝梳著個長辮子一身利落,怕也並非存著要遮人耳目的想法,不過是為了圖個方便,瞧她身上的緞子怕也不是富貴人家能穿得起的錦緞,怕是嬌生慣養的大戶人家的姑娘,看了幾本話本就要出來闖江湖長見識吧。

失笑了會,少年郎就要收了攤回去,一陣寒風吹來,他忍不住撫著胸口劇烈咳嗽了起來,,剛剛壓住這難受勁,忽然麵前多了一道陰影,他警惕的抬頭,卻驚訝的見到先前那富姑娘竟折了回來,皺著眉看著他,不知在思索些什麽。

“姑娘你……”

“給你。”她的掌心上躺著一刻赤紅的藥丸,不等那少年郎反應就強塞到他手中,鄭重道:“吃了這藥,你的病就好了。你的包子很好吃,明天我還是要過來買的。”

少年郎清秀的臉龐上充斥著怔愕,等反應過來後卻是啞然失笑,真是個單純的姑娘,怕他病了明天她就吃不到他的包子,竟拿了個藥丸希望能治好他的病。可他的病……他闔下褶皺的眼皮遮住其中泛起的冷意,他體內的毒是打娘胎就帶來的,如今多活了這幾年已是造化,如今已然是拖無可拖,怕是過不了這個月了吧。

見少年郎垂眸不語,富靈阿眉頭擰起,再次鄭重強調:“這是可以解百病的,這是我弟弟特意給我做的,我也隻有五十顆,如今看在包子的份上給了你一顆,你一定要吃。”

少年郎噗嗤一聲笑了,心裏的陰霾也衝淡了不少,見她貌似要生氣了,便忙仔細將手中藥丸收了起來,連道:“會的會的,等一回去我馬上就吃,我保證。”

富靈阿的臉色這才好了些,負著手學著她皇阿瑪淡淡點點頭嗯了聲,便道:“明個我還會再過來的。”

這一日少年郎回去後,麵對四壁透風的屋子他握著手裏的藥丸卻首次感到了淡淡的溫暖,人世間到底也是有溫暖的不是?

這一夜,少年郎鮮少的睡得安穩,翌日清晨,不知為何他不想看到那姑娘失落的神色,所以就從床底拿出他以往易容時候用的顏料,給自己的臉上弄上略微健康的臉色後,就將藥丸小心翼翼的裝進小瓷瓶裏貼身帶著。就權當是他人世間最後的留念吧。

熟稔的剁好包子餡包好包子,聞著濃鬱的包子香味他想著他娘兀自神傷了會,然後就推著蒸籠趕到了街口。這次賣包子他不為消磨時光,隻為等那位真心他身體的姑娘,哪怕那姑娘關心他身體的最終目的是為了他的包子。

想到這,他不由又是一陣失笑。這樣心思純白的姑娘,在如今這肮髒的世界裏,怕是鳳毛麟角了。

少年郎正這般想著,忽然見著那抹能照亮人眼睛的紅色遠遠的出現在他的視線中,不等他眸光亮起來,他突然陰鬱的發現,一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中年婦人遠遠的攔住了她不知在說些什麽。

少年郎當即扔了手上所有活計,疾步朝那個方向而去,不用走近了聽他也能猜得到那個婦人在向她鼓吹著什麽,因為他認得那婦人,是十裏八鄉有名的老鴇子,她開的春風樓聽說是有後台撐腰,因為生意紅火樓裏姑娘不夠,所以那婦人就常出門物色單身女子,行坑蒙拐騙之事。

那攔路的婦人說是要向她打聽路,可轉而又唧唧歪歪的說些她聽不懂的話,當真是煩人。正欲推開那擋路的婦人去買包子,怎料一抬頭就見那賣包子的少年郎臉色不善的大步而來,富靈阿忙衝他揮揮手:“唉賣包子的,你是過來給我送包子的嗎?”轉而又看了看他空空如也的雙手,不由忙道:“我的包子呢?”

那婦人眼珠子一轉,抓過富靈阿的胳膊親熱道:“姑娘要吃包子還不簡單?我們樓裏麵要什麽包子沒有,鹵肉包子,三丁包子,驢肉包子,水晶蝦仁包子,哎呀這麽多包子,姐姐我哪裏能數的過來?咱倆遇見也是個緣分,妹子你就跟姐姐去,你就說你想吃什麽包子,姐姐保管都讓人給你做。”

“不用了。”不等富靈阿回答,一道不容置疑的少年清朗的聲音就傳了過來,緊接著那婦人就覺得肩膀上一痛就被人抓著肩膀給推開了,那少年郎拉過狐疑不解的富靈阿,不由分說的拉著她就要離開。

那婦人被推的唉喲一聲,見那少年郎要帶著人走,不由怒了:“你們還等什麽,給老娘攔住他們!”

刷刷刷,三個彪形大漢環胸擋在了少年郎和富靈阿麵前。少年郎擰了擰眉,富靈阿的眼睛卻蹭的亮了起來。好久沒打過架了,說實話,她早就手癢的說。

那少年郎低聲對那富靈阿囑咐:“待會我攔住他們,你快跑。”

富靈阿噔的火了:“你憑什麽要我跑?要跑也是你跑!”

好心當成驢肝肺,少年郎平生第一次被噎的如此厲害。

那三個大漢哈哈大笑,那婦人輕蔑道:“喲,還想跑啊,你們倆今個一個也甭想跑!”

少年郎的臉色清白交加,富靈阿聞言刷的下抽出腰間配劍,一張臉霜氣遍布:“你們這群作死的家夥,連我富女俠的主意都敢打,看來今個不給你們一點教訓嚐嚐,還不知會有多少無辜百姓遭受你們魔爪的荼毒!看招!”話音剛落,嗖的一箭就捅了過去,婦人還在輕蔑的冷眼瞧著,三個大漢還打算如何拎小雞似的將麵前的小姑娘給提溜進春風樓裏,而少年郎都不忍抬眼去看那個自投羅網的單純姑娘——

卻正在此時,富靈阿的劍已經抽了回來,麵前一個大漢的肩膀多了個血窟窿,不等旁人反應,她又嗖嗖兩劍捅了過去,另外兩大漢肩膀各多了個血窟窿。

三個血窟窿大漢終於有了反應,扯著嗓子淒厲的嚎起來:“殺人啦——!!”

富靈阿才不管他們怎麽嚎,轉過頭來,衝那驚嚇中的老鴇子嗖的一劍,又一血窟窿出現。

老鴇子眼一白,暈死過去。

眾人驚叫著作鳥獸散。

少年郎驚訝的望向旁邊的姑娘,到底反應快,反手拉過她一陣風似的飛快的就跑,要不待會等官差來了,那他們就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富靈阿自是一臉坦然渾然不怕,在她看來,世間自有正義在,她鋤奸懲惡除暴安良,此乃善舉,天經地義,何來驚慌失措一說?至於老鴇子後頭的靠山會不會來找她麻煩,對此富靈阿表示這不是個事,前頭有一知府大人的公子因著為非作歹都被她給打殘了去,也沒見著那知府大人出來鬧蛾子不是?對此雍正表示,要不是他派人緊跟在後頭幫她拾掇殘局,她以為她能瀟灑的一如既往,還片點麻煩不沾身?

那少年郎卻是不知其中緣由,忐忑不安的拉著富靈阿在後山上躲了整整一夜,直至第二日聽到上山的人說起那臨山縣知縣被罷免而那春風樓的老鴇子被打入大牢時,那少年郎方大吃一驚,看向富靈阿的眼神中帶了些莫名的意味。他以為她是普通富家千金,卻不曾想這姑娘卻是大有來頭,少說也是官宦家的子女吧。

想到這,他看她的眼神就淡了些。

富靈阿對此是渾然不察。她之所以聽從少年郎的囑咐在山上呆了一夜,那是因為她從未有過露宿山頭的經曆,稀奇好玩之下遂沒反駁少年郎的提議。夜晚山上蟲鳴啾啾,月白風清倒也是別有一番趣味,隻是初冬已至山上的寒氣逼人,再伴隨著忽遠忽近的狼嚎虎嘯,多少是有些煞風景的。他們二人縮在山洞裏一夜,富靈阿因著有內功護體倒也不覺得太冷,可憐那少年郎,身體本就單薄如今又受這寒風凜冽,的確是有些難熬。可饒是如此,他卻依舊堅持將自己身上穿的那件打了數個補丁的舊棉襖披在富靈阿的身上,態度十分堅決。

別人待她以誠心,她自會報人以誠心,這是富靈阿一貫的處事原則。所以這一刻富靈阿下定決心,等天亮下山後,她一定會報答這個少年郎。

翌日清晨從那些上山的人口中得知縣裏的事情後,少年郎便和富靈阿下了山去,在途中那少年郎本已打算好,從此刻起他們二人之間便不會有任何瓜葛,她回她的家,他走他的路。

可令他想不到的是,那姑娘卻悶聲不響的跟著他到了他那間四壁透風的屋子。

少年郎不得不回頭視她:“姑娘意欲何為?”

富靈阿奇怪的看他:“大清早的你難道不賣包子嗎?”潛台詞不言而喻,她自然是來買包子的。

少年郎無奈:“姑娘,昨日因著姑娘在下做買賣的食具皆以遺失,怕是近些日子都無法開張,還望姑娘去別去買去吧。”

富靈阿指指他身後,他疑惑的回頭看去,卻驚訝的見到昨個那些食材食具正坐落在他屋裏的牆角處,半分不少不損。

少年郎抿了抿唇,半晌無語。

等富靈阿坐在他那破屋裏頭那把唯一的破凳子上,將五個熱騰騰的包子皆下肚時,富靈阿滿足的舒了口氣。她看向對麵的少年郎,一雙黑瞋瞋的眼睛亮晶晶的:“我還不知道你名字呢。”

那少年郎撇過臉:“區區賤名,不足掛齒。”

富靈阿仿佛聽不出這句話的異樣,又興致勃勃的接著問:“那你有什麽願望呢?”

那少年郎聞言神色僵了下,隨即轉身去收拾食具:“賣包子。”

富靈阿想,既然他的願望就是賣包子,那她就幫他一把吧。

所以從第二日起,鎮街口賣包子的攤位上就多了一個攤主,富靈阿手持佩劍站在少年郎旁邊,眼神犀利盯著每一個過路的人,時不時冷冷開口說兩聲:“賣包子了。”

路過攤位的人無不作鳥獸散。

少年郎扶額,仰天長歎。

這一日,他五籠包子推出去,三籠包子推了回來,剩下的兩空籠不是賣光的,是被他旁邊的姑娘吃光的。

少年郎不知該怎麽形容他如今的日子才好,他現在隻祈禱著這位令他頭痛的姑娘趕快點煩膩了賣包子這活計,也好快些還他一個清靜。

他的身體是越來越虛弱了,才剛出來一會,他就頭重腳輕差點栽倒於地。不想讓旁人看到他的軟弱,他找個了借口搪塞了她,便從攤位離去轉而去了藥房,想要找那個好心的老大夫再給他抓副猛藥。

那老大夫看著他露出不忍之色,囑咐他要多加休息,可他卻能從老大夫欲言又止的神色中看出,他的時日怕真的是不多了。

拿著藥回去的途中他心頭也算平靜,反正大仇已報,他也了無牽掛,如此去了,也好。

不想剛走近攤位他就驀地驚住,因為此時他的攤位周圍赫然躺了一圈哀號不止的人,而站在圈外的姑娘猶如鶴立雞群般凜然持劍而立,那劍尖上正滴吧滴吧的鮮血,想來也知道地上那圈人的始作俑者是誰。

見著他來,那富靈阿還尚未發話呢,隻聽地上一人怒喝道:“你這個小畜生,二當家三當家平日待你如親子,你卻忍心屠刀相向,你簡直豬狗不如!”

那少年郎沒有說過,隻是臉色陰沉的拉過富靈阿就走,也不去管身後人的怒罵是如何的難聽也不管周圍眾人對他又是如何的指指點點。

在一個分叉路口,少年郎鄭重對她道:“我不會再賣包子了,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跟著我。”

少年郎的話說的很直白,他本以為這個看似嬌生慣養的富家姑娘會勃然大怒,不成想那姑娘倒也好爽的點頭應了:“既然你不希望我再跟著你,那我不跟著就是。”

富靈阿本就是直來直去的人,你跟她說話繞彎子她聽不懂,你直來直去將話說明白,那她也不是不曉理的。

富靈阿想,既然他不希望她報答他,那就算了,隻是可惜了以後吃不了那汁多味美的包子了。

回去之後富靈阿收拾了東西,她覺得她在這裏呆的時間夠久了,該去下個地方去闖蕩她的江湖了。

少年郎回去之後心情卻並不是他所想的那般平靜,空蕩蕩的屋子就剩了下他獨身一人,放眼觀去,再也尋不到片寸那鮮豔的紅。他本以為他習慣了孤獨,可在這一刻,他竟荒謬的感到煢煢孑立的孤獨猶如惡獸猛禽,那般猙獰的令他恐慌……

躺在冰涼的木板上他恍惚的自嘲一笑,不過一個等死的人罷了,他還在期望著什麽呢?

待到他真的感到大限將至的那一刻,他和著嘴裏不斷湧上的血腥氣,艱難吞下了一直被他護在胸口的那瓷瓶中的藥丸,他想,即便是死他也不想死的太過絕望和孤寂,哪怕帶上人世間那抹唯一的溫暖,他黃泉路上也走的不那麽淒涼。

他想,或許他就快死了,原來死亡就是這樣,飄飄欲仙,恍惚中似乎還見著了那抹耀目的紅色,玉白的小手攤開,掌心裏一錢銀子在光下熠熠發光,仿佛還聽得那清脆的聲音,來五個包子……

“少當家?!少當家你怎麽了?!”

他循聲恍惚的看去,在見到他正朝著他床邊猛地本來的彪形大漢時,忽的他臉色一陣扭曲……他肚子突然好痛!!

那彪形大漢本來見著他少當家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嘴邊的血跡尚未幹涸,一副死氣沉沉即將歸西的模樣差點就嚇得魂飛魄散,剛一奔到床前,還未來得及伸手去探他鼻息,卻隻見他少當家突然臉色一陣扭曲,而後一個鯉魚打挺起身,隨即行動如風,跳下床竟連鞋子都來不及穿,赤著腳瘋魔般的就衝向了門外!

那大漢目瞪口呆半刻後,忽的大吼一聲:“少當家!”然後也撒著腳丫子追了出去,卻見他少當家的殘影消失在茅房一處,而後這大漢急吼吼的衝到茅房,大喊:“少當家!少當家!”

那少年郎臉上青紅交加,咬牙切齒:“你給我住嘴!還有,你給我先滾遠點!”

這個不用那少年郎吩咐,等那非一般的惡臭傳來時,那大漢早已一個高蹦的三尺遠。

等那少年郎再次出來時,邊不是先前那病入膏肓隻能等死的可憐少年了,他目光清明身體輕健,竟是前所未有的神清氣爽!

想起先前那入口的那枚藥丸,再想想那姑娘神色鄭重的囑咐,少年郎失神了會,突然拔腿就往外衝去,輕車熟路的就往富靈阿先前住的宅子而去。縱然她未曾告之他她的住處,可他卻是從來都知道的。

人去樓空。

少年郎失魂落魄的回來,那大漢道:“江淮鹽幫群龍無首已然亂成了一團,望少當家秉承大當家遺誌,回去接手鹽幫!”

少年郎頷首答應。先前與那些老家夥殊死一搏,不過是因著他娘胎帶毒活不過雙十,縱是想接手也無能無力,可如今……縱是他不清楚他娘胎帶的毒究竟有沒有全解,可他卻相信,他如今的身體怕是再活個百八十年也不成問題,那他又有何理由不去拿回他應得的?

時間一晃,八年的時光轉眼而逝。這八年間,富靈阿幾乎走遍了大清的大江南北,她去過盆地渡過沼澤,攀過珠穆朗瑪峰,也穿過撒哈拉,大清的風土人情幾乎讓她領略了個遍。她常常寫信回宮,將她一路上的所見所聞特別是一些奇特的大自然景觀都說來跟她皇阿瑪和額娘分享,她常常感慨道,終此一生能看盡大清的自然奇觀,也不枉此生了。

當然,富靈阿的個人問題仍舊是她額娘心頭的傷。雖說不會強迫她嫁人,可她額娘能容許她在外這麽多年當然也是有條件的,那就是富靈阿在外絕不許爆出真實年齡,對外她隻能聲稱自個是十八歲,哪怕過上個十年二十年,隻要富靈阿一天不找婆家,那她就隻能永久是是十八歲。宮裏頭她的額娘想的很清楚,反正富靈阿的臉蛋停留在了十八歲模樣,她說富靈阿十八歲,誰敢有半個字反駁?誰敢?誰敢她就叫雍正去抄他全家!反正雍正最愛幹這事。

為了讓自個能繼續在外闖蕩,富靈阿隻得妥協,十八就十八吧,反正這麽多年了,她也早忘了自個究竟多大了。

這日她從天府之國出發打算北上,剛出了城不遠沒成想遇到了人販子,以她如今的功夫也就三兩下就解決的問題,不過她實在是太無聊了,所以就佯作待宰羔羊模樣的跟著人販子走,別說,看著人販子那洋洋得意的模樣,她還真覺得還蠻有趣的呢。

她卻不知她這一遭就差點吃了大虧。話說富靈阿這些年因著武功突飛猛進,常常一個人使著輕功就不見了人影,跟隨的幾個暗衛的功夫不及她,所以常常會出現將人給跟丟的事情。所幸富靈阿的功夫高,待後頭暗衛火燒眉毛的終於找到她時,她也是毫發無損的安然無恙。這次也是,富靈阿將暗衛給甩了,自己一個人玩著被拐的樂子,殊不知這樂子玩的太過逼真,差點將她自個給栽了進去。

在那拐子擄她進馬車的時候,她粗心的沒注意到腰間記掛的那盛著避毒珠的荷包不知何時落下了,等拐子無聲無息的給她下藥時,她便中了招了。雖然因著凝氣決的緣故她能尚有幾分清醒,可那拐子這麽多年道上混的又豈是吃素的?察覺到不對就當即添大了藥劑下去,然後她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江南醉春樓裏。

她醒來的時候人尚且是迷糊的,感覺自個臉上被人塗塗抹抹的似乎是在給她梳妝打扮,然後就被人強拉起來推著走,耳邊漸漸傳來一些令她煩躁的吵鬧聲,她撐開眼,可眼前也是模糊不清的,隻是模糊感覺到天地再轉,又貌似下邊黑黢黢的許多腦袋。

富靈阿萬分暴躁,甩手就要離開,可旁邊的女人卻強硬的拉著她不說,還喋喋不休的衝著下邊不知說些什麽,富靈阿火了,抬起一腳將旁邊人踹了下去,聽得一聲尖叫,她也不去理會,憑著眼前模糊的景象跌跌撞撞的跑了下去,途中遇到幾個攔路的,她拳打腳踢給弄了出去,沒頭蒼蠅似的亂打亂跑,而那些打手們卻是前仆後繼,幾個大漢老鷹捉小雞般的要逮住她,手持鐵棒衝著她的身上密集敲去,哪怕她身手了得可到底意識不清,身上落上了幾棍不說,還有幾棍擦過了她的臉,嘴角的血跡和眼角的迸裂令她看起來淒慘無比,還有幾個龜公甚至拿了大網,想要一舉將她這頭野獅子一舉擒獲了下。

趙晟軒怕是做夢都沒有想到,他再見她時,會是在她如此狼狽不堪的情況下。

他一把摟過撞進他懷裏的姑娘,脫□上的狐裘大氅緊緊將她裹住,他目光乍然陰狠,望向前麵踟躕不定的大漢龜公,清朗的聲音含著殺氣:“我趙晟軒的女人你們也敢動?”

那老鴇捂著摔破的額頭急急撥開人群過來,見著來人,心頭咯噔一下,忙解釋道:“趙爺這哪的話,您就是借奴家一百個膽子,奴家也不敢觸犯您的人半分啊!可是她,她是我昨個才買回來的……”

趙晟軒身後十來個凶神惡煞模樣的壯漢立馬環胸走到前麵,那凶悍的模樣一看便知是刀口上舔過血的,直嚇得老鴇子的麵色如土。十來個壯漢將那些個打手龜公們劈裏啪啦一陣狠搓打個半死後,由趙晟軒帶著揚長而去,倒是留下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出來,從懷裏掏出一遝銀票,遞到老鴇子麵前:“這是我們家爺的一點心意,今個讓媽媽受驚了。”

那老鴇子待見了那遝厚厚的銀票,一張老臉早就陰轉晴了,樂嗬嗬的說著諂媚的話。

待那管家模樣的人走後,眾人方敢議論開來,外地的人這才知道,剛剛那模樣清秀的年輕人竟是江淮兩地鹽幫的老大,不折不扣的地頭蛇,連知府大人都敬他三分,更遑論些平民百姓?

回了府,他就將他懷裏的姑娘安置在他的臥房,雖然他尚沒想的清楚究竟他對她存在著什麽樣的感情,甚至也尚沒想清楚他究竟想怎麽安置她,可他下意識的就這麽做了,除了他的臥房,他竟不想讓她睡在別處。

他拿藥仔細的給她擦拭著她臉上受傷處,至於身上各處,他找了丫頭來給她上了藥,然後他就守在她床前,就這麽看著她那張臉,不知不覺竟看了一個晚上。

或許是富靈阿才他身上聞得到某種熟悉的味道,倒也放心的睡得安穩。

待一覺起來後,富靈阿看著近在咫尺的人還在迷糊著,她這是在哪呢?等腦海中迷迷糊糊想起昨個的事,頓時怒發衝冠,她要提劍去宰了那群人,她要一把火去燒了那座破房子!

“你昨天從哪裏把我救回來的?帶我去!”她倒是記得還算清楚,麵前這個人是昨個將她救回來的人。

“那些人我都教訓過了。”他看著她笑著說道,帶著股清爽的味道:“你可還記得我?”

聽得他說人教訓過了,她心頭的氣方消了一點點,但也就一點點,畢竟她還沒有去教訓過。聽得他問話,她狐疑的抬頭仔細看了看他,似乎還真是有些麵善。

她擰眉沉思,當趙晟軒失望的以為她不會記得他時,她卻撫掌大笑道:“我記得你,你做的包子很好吃。”

趙晟軒笑的,笑的很真誠很開心,她還記得他,哪怕是因著他的包子,他也滿足了。

於是這一日,趙家的下人們無不驚悚的發現,他們家老爺竟窩在了廚房裏,和麵剁陷包包子,簡直是聳人驚聞!你能想象砍人如砍瓜的江淮鹽幫幫主圍著鍋台包包子的情形嗎?反正他們是不能。

等那鍋包子出籠,他們老爺親自端著包子送到院裏那紫藤蘿下正叉著大腿坐著等著上飯的女人食用時,眾人差點鼓掉了眼珠子,尤其是這女人還不知好歹的對包子指指點點妄加評論,偏的他們老爺還虛心接受的甘之如飴,當真令人懷疑自己的雙眼是不是真的。

沒等富靈阿盤算著等養好傷再去找場子報仇雪恨,當夜那醉春樓就被一把火燒的丁點渣滓都不剩,毫無疑問,是後頭的暗衛終於趕來了,得知消息的他們是肝膽俱裂,出了這麽大的紕漏,皇上怕是砍他們一萬次都不會解恨的。

那吃了狼心豹子膽的醉春樓啊,真是燒他個一萬年也難消他們心頭之恨!

這些暗衛們也不全是光棍一條無牽無掛的,也有拖家帶口有親族的,皇上鐵定是龍顏震怒的,這一震怒勢必會將他們連帶著和他們沾親帶故的全部屠戮幹淨,畢竟他們皇上的性子他們是再了解不過,別指望著會有奇跡發生。所以事發之後他們心照不宣的沒敢向皇上提半個字,然後集體叛變,轉投伊妃門下,不求能饒他們一死,但求能放過他們親族。

他們不誇大也不虛報,原原本本將事情的起因經過結果令人快馬加鞭親自傳到伊妃手上。相較來說,伊妃比之皇上來說,伊妃較為理智不會輕易牽連旁人,可皇上卻不同,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來,皇上的性子可較真的厲害,牽連起人來那可不僅僅是要斬草除根的,那是恨不得連草根底下的泥都統統給刨下來!這也就是他們為什麽出了事先找伊妃的原因。

宮裏頭張子清接到密報時差點跳起來,她的親娘,她就知道那個小祖宗這個玩法總有一天會玩出火來,到底是出事了不是?她惱怒歸惱怒,可原則上她也分的很清楚,到底是富靈阿仗著自個功夫高甩人在先,如今自食惡果了,還能將錯誤賴在別人身上不成?況且最終她也險中逃生,隻是這次的事,也足夠富靈阿長了教訓了。

不過暗衛她可以不計較,可傷害富靈阿的人她斷不能容了。聽得暗衛報來那醉春樓已經燒了,張子清遂令他們秘密打探其最終所有者以及其靠山,能幹出逼良為娼的勾當,想來其主子也不是什麽好鳥!

伊妃不計較,暗衛們感激涕零,隻是她也知道雍正那脾氣,要讓他知道,那暗衛們就得血流成河了。她是那種就事論事之人,不喜牽連無辜,遂下了令道,此事就先瞞著皇上吧。

暗衛們膽戰心驚的應了,欺君的滋味當真是忐忑不安惶惶不可終日啊。

所幸,雍正因著張子清衰老一事心力交瘁,暫沒發現其他人有什麽異狀。

張子清得知救富靈阿的人是個名叫趙晟軒的年輕俊秀的男子,當即就心跳加快了,英雄救美啊,難不成她閨女的春天終於來了?暗衛們早就將趙家的底下查的門清,一經呈上來張子清就迫不及待的從頭看到尾,而後就琢磨開來,鹽幫啊,近些年發展的比較大了,說起來也是雍正故意放縱,以此來製約江淮地區的鹽政司,兩廂製約雍正才能放心。雖說這個年代的鹽幫等同於黑社會了,可等女婿等的兩眼都快冒綠光的張子清還顧忌什麽,哪怕是個街上要飯的,隻要她閨女看重了,她也敢昭告天下招為額駙!

張子清給暗衛們一條密旨,暗暗監視趙府內一舉一動,一有情況隨時來上報。當然要記得是單線上報,至於皇上,咳咳,近階段就免了吧。

等後來雍正突然一日毫無征兆的就多了個女婿時,屆時得知真相的某人那個龍顏啊,那個震怒啊,此話暫且不表。

這一個月來富靈阿都在趙府養傷,說是養傷,實際上她那點傷早就好了大半個月,至於養傷那都是趙晟軒挽留她的借口。

這一個月來,越是和富靈阿相處,趙晟軒就發現他對她就越是喜歡,可能是因為當初他最落魄的時候和她的出現給了他晦暗生命一抹難忘的朝陽,可能是她的活命之恩令他有了所謂的雛鳥情節,也可能是她單純無算計的待他令他身心放鬆,總之八年前當她拿著一錢銀子買他五個包子並告知他的包子值這個價錢的時候,她就走近了他的心,他們的緣分就已經注定。要不,人海茫茫天大地大的他們,又為什麽會在八年後的今天不期而至?甚至在她最為難的時候老天爺安排偏的是讓他救了她?

這就是緣分。

認定了,他就不想讓月老的紅線白白的從他手中流失,他要想盡一切辦法留住這段緣分。

現在他無比慶幸他二十有五的年齡尚未娶妻,如此一來,他便可以給她最好的。至於她成沒成過婚,趙晟軒表示,他不會考慮這個問題,反正這個姑娘最終會是她的。

對於如何抱得美人歸這事,趙晟軒再次表示,他決定誘之以包子。

他知道富靈阿喜歡吃肉包子,那麽豬肉包子驢肉包子牛肉包子甚至是虎肉包子狼肉包子,隻要能想到的包子種類,便沒有他不會做的包子。此時此刻他無比慶幸他娘的家傳絕活,若是沒有這手做包子絕活,他拿什麽來勾引姑娘呢?

為了包子,富靈阿就此在趙府紮根了,當然人家富靈阿自己覺得人家的包子她沒白吃,沒瞧見她也經常跟在當家的後麵,隻要哪裏有砸場子的就兩肋插刀的去幫忙找場子嗎?當然,若是沒有那個姓趙的在後頭扯她後腿,她保證她次次都能殺在最前麵的。可饒是如此,鹽幫上下對他們將來這位幫主夫人可謂是刮目相看,還沒過門呢,已經得到了滿額同意票。

在趙府已經住了一年多了,正當趙晟軒醞釀著如何提出娶她過門的話時,富靈阿向他此行,她得離開了,她弟弟回來了,要讓她回家。

趙晟軒一聽腦袋就懵了,他幾乎都差點忘了,這姑娘也是有家的。是的,當初他遇上這姑娘的時候這姑娘就在闖蕩,如今八年過去了,這姑娘還在外闖蕩,他以為她家裏定是不會再管她的,怎麽突然一下子她家裏人催她回去,如何能叫他適應?

他以為趙府已經是她的家了,可是她卻有比趙府更親的家。

趙晟軒臉色極為難看,他心裏突突跳著一個小野獸,蠢蠢欲動的教唆著他,不擇手段的將她留下來,哪怕是用綁的,用鎖的,用囚的,隻要能留下她!

到底他沒舍得。

他臉色蒼白的看著她:“一定要走嗎?就不能……就不能為我留下來?”

不知為何,見他清秀麵容上浮現脆弱的表情,富靈阿心頭倒是沉沉的壓抑的不好受,想想他總是做好吃的肉包子給她吃,她也有些舍不得他,遂拉著他下定決心道:“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

趙晟軒一愣,繼而眼睛一亮,傻啊他,他真是關心則亂了!怎麽一聽她要走他就方寸大亂以為要徹底失去她了?他大可以跟著她回她家,屆時朝她父母提親,名正言順的迎娶她啊!

要見未來嶽父嶽母大人了,他好緊張,誰來告訴他,他要準備些什麽東西才好?

富靈阿理解不了他那種女婿見嶽丈、丈母娘的緊張心情,看著他如熱鍋上的螞蟻,,她有些不落忍,遂道:“你不用準備什麽,我家什麽都有。”

趙晟軒能聽她的才怪了,一箱箱的人參啊靈芝啊冬蟲夏草的都往船上運,還有江南的高等繡坊出品的紡織品也一箱箱的全都往船上運,不次於貢品的珍稀古玩精巧工藝品不消說甚至連一些江淮土產的水果也一一運上,更離譜的是還運上了一缸缸的大王八,大補不說還寓意長命百歲呢。

富靈阿突然有些後悔了,她帶著這麽個大土豪回宮,她皇阿瑪不知會不會將王八砸在她的腦殼上?

得知她的家在京城,趙晟軒的手心都冒了汗,他的確很緊張,以前他就猜測她家世不凡應該是出自官宦人家,如今一聽是在京都……趙晟軒呼吸都開始緊張起來,京官啊,而他隻是一方土霸王罷了,連個官身都沒有,甚至他自個身上的那秀才的名都是花錢買的,在京官眼裏那真是,真是水裏的土鱉啊——

眼神晦暗的瞅了瞅那一缸缸的王八,他心裏遲疑,要不要將那些王八全都推到海裏?後又想到富靈阿前頭提到她娘似乎是挺喜歡吃王八的,額,那就算了吧,不扔了。

對此,富靈阿能說前頭她那麽說隻是隨口善意的安慰他?

進了內城之後,趙晟軒雖然是麵上鎮定,可手心裏直冒虛汗。

富靈阿這是第一次帶朋友回家,確切是回宮,說實話她心裏也打著鼓呢,遂建議道:“要不你就在這京城暫且住下,我自個先回去,有空我再出來尋你?”

趙晟軒一聽就毛了,還有空再出來尋他?去,刀山火海也得去!

富靈阿無奈,隻得帶他走,後頭他那幫裏的兄弟們套著個牛車一車車的拉著禮物邊趕車邊稀奇的走顧右看,時不時的扯開嗓門大聲嚷嚷的或拍大腿嘎嘎嘎的狂笑著,富靈阿在前頭甚至還清楚的聽到後頭那幫兄弟們高聲喊著‘八大胡同在那!’‘不對,是那’,那副唯恐景京城人不知他們是土鱉的模樣讓富靈阿這個粗神經的都稍有些汗顏。

感到京城周圍人好笑鄙夷的目光投向他們,趙晟軒怒眼橫掃了後頭,那些大漢們也乖覺?,立馬就老實了,不過卻偷偷在底下嘀咕著。

漸漸地,越走趙晟軒就覺得越不對勁,雖沒來過京城,可建築物的等級優劣他是分得清,再往前走那可就是皇親國戚的府邸了,遠遠的就已經能看到侍衛持槍守衛,甚至有巡查的禁衛軍來回走動。

趙晟軒拉過富靈阿小聲道:“是不是走錯了路?”

富靈阿:“我自個的家我自然是認得的,哪裏會走錯?”

趙晟軒皺眉道:“可我剛才看見從咱們身邊走過去的哪路禁衛軍,似乎各個臉色難看的厲害……”

這個問題富靈阿不好回答,難道他要說那禁衛軍要行禮,被她一個冷眼嚇過去了麽?

整齊幹淨的青石板轉,守門森嚴的侍衛,鱗次櫛比顯露皇家威嚴的建築物,鴉雀無聲的街道……這整條街都住著皇親國戚,即便不用人說,他們也知道這裏住的定不是尋常人,不用趙晟軒吩咐,後頭的幫裏兄弟們都自覺噤聲,森嚴等級的封建社會,這種等級觀念的確令人不敢造次。

一隊人盡量放輕了腳步走的寂靜無聲,卻正在此時,南邊一恢弘大氣的府邸大門忽然吱嘎一聲開啟,然後趙晟軒一行人就目瞪口呆的見著一個穿戴尊貴的總管模樣的人,正滿臉是笑的攙扶著一個貴氣逼人的貴婦人出來,眾仆人井然有序的從兩側出來恭候,那貴婦踩著一奴仆的背上了馬車後,正在此時,那管家模樣的人突然眼睛一眯猛地朝他們這個方向看來,還沒等他們震驚呢,那管家先驚駭上了。

富靈阿隻得硬著頭皮快步上前,趙晟軒也急忙緊隨上去,隻聽那富靈阿道:“蘇諳達,你怎麽在這?”

還沒等那蘇培盛從剛才的震驚中緩口氣,那廂車簾子陡然掀開,露出是那貴婦難掩欣喜的臉:“富靈阿?真是你富靈阿?十三嬸真是好長時間沒看見你了,瞧瞧你,都瘦了!”

她輕責著,又忙道:“快上車來,十三嬸正要入宮呢,你正好遂十三嬸一塊入宮去見見你額娘去。對了,你可知二阿哥回來了呢!還有你十三叔,你十四叔……”

老十三福晉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這才見著馬車旁的趙晟軒。

富靈阿難得的不好意思:“這是我朋友,趙晟軒。”

趙晟軒剛要拜見,老十三福晉抬手道:“其他的回頭再說,富靈阿,先入宮去見見你皇阿瑪和額娘吧。”

富靈阿隻好上了馬車,趙晟軒麵前給了她一個不必擔心的眼神。富靈阿放心的跟著老十三福晉入宮了,天知道後頭跟隨著蘇培盛的趙晟軒心頭如火烈燒,他的姑娘竟是皇帝的閨女!這叫他,如何能娶得起……

蘇培盛笑嗬嗬的帶著趙晟軒往宮裏走,其實心裏是萬千草泥馬咆哮,三格格你不聲不響的就帶個男人進宮,你是想要主子爺生生氣死麽?

尤其是再看看後麵的牛隊……蘇培盛抽了抽眼角,這究竟是那家的土豪啊?他勒個天呐!

話說那趙晟軒也是悲催,這一入宮深似海啊,除了宮裏頭那個未來丈母娘歡迎外,其他人對他是全然冷眼相向啊。不說那個未來皇家嶽丈見了他是如何的不動聲色卻將他逼得汗流浹背,單說那個小舅子,似乎是看他全身上下沒一個順眼的地方,美名曰與他練布庫,暗下卻將他打的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要不是他的富靈阿姑娘來救場,他就得殘廢在他那殘暴的小舅子手裏。

雍正冷眼看他:“你得想清楚,朕的女兒可不是那麽好娶的。”

趙晟軒磕頭:“草民知曉,可草民,依舊想娶。”看上了,他有何辦法?縱是刀山火海他也的闖啊。

弘昀笑著說道:“我三姐的確好騙,可這不是還有我嘛,你將來膽敢負她一毫,我會讓你知道一個悔字怎麽寫。”

趙晟軒一字一句鄭重道:“寧負天下不負她。”

雍正弘昀勉強滿意。雖是土豪,看在真心實意的份上,勉強算通過吧。

也隻有那張子清是整天樂嗬嗬的,見到趙晟軒比見著弘昀都親,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啊。雍正暗下腹誹,她那是想女婿都想瘋了,怕是那富靈阿再不成婚,她就得瘋了。

雍正就是見不得她那副天大地大隻有女婿最大的模樣,便將那一缸缸的王八全都搬進了她的宮裏,不是女婿好嗎,這全都是她女婿孝敬她的。不料張子清美壞了,王八好啊,王八滋補美容養顏啊。雍正氣的直撅胡子。

話說也怪,前頭那麽多好人家的男人她看不中不願意成親,如今一個區區趙晟軒,不用人來勸,就那趙晟軒暗下不知跟那富靈阿說了什麽,富靈阿這倔貨竟破天荒的就答應了嫁給他!

對此,張子清心頭門清,富靈阿那貨就是讓包子給拐了去了。

富靈阿成親這日,京城可謂萬人空巷,大家都想來看看,大清朝那位沒出嫁的老姑娘,究竟娶了個什麽樣的額駙啊!

後來有一日,額駙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他問她:“富靈阿,你今年多大?”

富靈阿張口就來:“十八啊。”

額駙呆住,問:“你怎麽可能十八呢?我都二十八了!”

富靈阿撓了撓腦袋,煩了:“我額娘說我十八我就十八,你怎麽這麽個囉嗦!”

額駙去翻他們的庚帖,翻天覆地沒翻著後,猛地想到,貌似他們的庚帖都窩在他們宮裏頭的那位額娘手裏。

額駙遂問府裏的人,格格多大啊?

眾人異口同聲,十八啊。

額駙無語問天。

等趙晟軒和富靈阿都慢慢變成老頭老太太時,趙晟軒和富靈阿就住在臨山縣,他經常會拉著她的手來到他們初次相遇的地方,指著原來那個包子鋪的攤位說:“傻姑娘,還記得你當時來買幾個包子嗎?”

富靈阿瞪他一眼:“你以為我記性不好啊?五個!每次來我都買五個,還給你一錢銀子,我記性好著呢!”

趙晟軒笑嗬嗬道:“那傻姑娘,你進年幾歲啦?”

富靈阿虎著臉瞪他:“我就是十八歲,怎麽啦?”

趙晟軒拉著她的手笑的喘不過氣來:“好,好,我的姑娘,你永遠都是十八歲,我十八歲的傻姑娘。”

富靈阿發火了,掐著腰吼道:“滾回家做包子去!要驢肉的!”

趙晟軒拉著她的手就往回走:“好,回家做包子去。就做驢肉的。”

富靈阿和趙晟軒說說鬧鬧的聲音越來越遠,直至消失在鎮街口,鎮上的年輕人見到這對老夫老妻無不羨慕感慨,如此恩愛不相離,白頭共偕老,令人豔羨。

得成比目何辭死,隻羨鴛鴦不羨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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