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接近晌午時分,宴席開始,當然在場的全是他們哥幾個以及各家的福晉們,哪些聞聲想來拜謁的達官貴人們自然也不會湊在這個點來尋沒趣,所以這宴席上也沒什麽外人,算是簡單的家宴。至於給老四接風洗塵之宴,哥幾個打算開在晚上,早早的就在外頭包了場子,看來是另有節目。
既然是家宴,也就沒什麽避嫌一說,偌大的廳堂裏也沒設什麽屏風,隻他們哥幾個一桌,各府福晉們一桌,分開落座。
簡單洗去一身風塵,張子清換了身清爽點的衣服,也給兩個小蘿卜頭簡單收拾了一番,帶著他們就要步入廳堂入席。
“哎喲張佳主子,您在這呢?”
快接近院子的時候就聽到蘇培盛那熱情的招呼聲,見他剛從屋裏出來,張子清尋思著可能是四爺又差遣他這哈哈珠子去給他辦什麽事了,也就沒怎麽在意,就笑笑道:“可不是,給你這兩小主子拾掇了番可花費了不少時辰,福晉那邊怕也是等急了吧?讓福晉一人在操勞應酬著,倒真是我的不是了,我這就趕緊的去,也好讓福晉鬆快鬆快。”
說著張子清就一手牽一個小蘿卜抬腳欲走,不想蘇培盛卻急了,在旁忙道:“哎喲張佳主子,這可使不得,讓爺見著可得劈了奴才喲……”
張子清住了腳,納悶的看他:“好端端劈你作甚?”
蘇培盛擦擦額頭的汗,一臉堆笑:“張佳主子,您可不知咱爺有多疼您,就怕您受丁點的累傷了身子,這不就趕緊的吩咐奴才來給張佳主子您報個信,千叮嚀萬囑咐的要張佳主子您好生歇息著,畢竟這一路風塵仆仆又車馬勞頓的,女人家的身子嬌弱,若再操勞這席宴,一個不查累壞了身子,可不是要把爺心疼壞?”
張子清恍然大悟,原來四爺是這個意思,心疼她,愛惜她,憐她一路奔波,念她身嬌體弱,所以要她就不必來湊席宴這份熱鬧了,回去好生的歇息著哦……屁!
張子清麵無表情的想,不想讓她入席直截了當的說就是,拐彎抹角的,當她傻啊。
想想心裏總歸有那麽點的不爽,咋滴,她是給他丟人還是咋滴,帶不出門,見不得人啊?
一扭身,張子清一句話也沒說,領著兩個不明所以的小蘿卜頭們就要走。蘇培盛一瞧,急了:“哎喲張佳主子,兩小主子您可別帶走了喲……”話一出口,不用別人說,蘇培盛自個就恨不得打自個兩個嘴巴,後又急急補救:“奴才的意思是說,兩小主子玩鬧了大半日的怕也是餓著,不如讓奴才先帶著進去……哎喲張佳主子,您可別走啊,您聽奴才說啊——”
一看張子清鬆開兩小蘿卜頭的手,莽著臉頭也不回的離開,蘇培盛的冷汗刷的就下來了,一張臉就跟苦瓜似得,惱恨自個今個怎的就說不好話,越是緊張說話就越錯,瞧那張佳主子今個怕是將爺給氣上了,想著他家爺前頭的囑咐,他就不由的烏雲罩頂。他家爺來前隻給了他兩句話,要張佳主子別來了,不要讓張佳主子生氣。想想這兩句話蘇培盛就想哭天喊地,爺啊爺,您這不明顯是為難奴才嗎?瞧吧,奴才到底將事情給辦砸了,張佳主子氣跑了!
張佳主子生爺的氣,那他家爺勢必要將氣撒在他蘇培盛的腦門上,蘇培盛想的門清,當下將兩小主子交給旁邊一臉錯愕的翠枝,帶著哭腔邊拔腿追去邊喊:“張佳主子,您可等等奴才喲——”
兩隻蘿卜頭麵麵相覷。
富靈阿:“額娘這是不要咱倆了嗎?”
弘昀:“額娘這是在生氣。”
富靈阿:“哦,原來額娘在生氣。還好,額娘這次不是在生富靈阿的氣。”
弘昀:“姐姐,你好聰明啊,竟然知道額娘不是在生你的氣!”
富靈阿:“那是,要是額娘在生我的氣,我鐵定是要挨打的。既然我現在還好生生的站在這裏沒挨打,那就說明額娘生的不是我的氣。”
翠枝黑線直下。
富靈阿:“好稀奇,額娘原來也會生別人的氣。”
弘昀:“待會咱進去吃飯,千萬不要提額娘生氣了。尤其不要跟阿瑪說。”
富靈阿:“為什麽?”
弘昀:“你想明天讓阿瑪帶你出去玩嗎?”
富靈阿狂點頭:“想啊想。”
弘昀:“所以就不要說。”
富靈阿一臉堅定:“放心吧,就算誰逼我說,我都不會告訴他額娘生氣了。”
翠枝:“兩位小祖宗,快跟嬤嬤進去吧,別讓你們阿瑪和嫡福晉等急了。”
翠枝帶著兩位小主子進去的時候,待給他們各位叔伯請過安後,福晉趕忙招呼著這兩隻過來,一瞧見張子清沒跟來,還挺疑惑:“張佳妹妹怎的沒來,莫不是還在拾掇,稍後過來?”
抑製住下意識就想要往四爺方向瞥的眼神,翠枝忙低頭斟酌著話道:“奴婢的主子怕是……身子有些不適,所以令奴婢來給福晉道個假,陪個不是,怕是今個這宴來不得了。”
“喲,怕是張佳姐姐前些日子伺候爺伺候的太過辛苦,身子累著了,所以今個才來不得了吧。倒真是累苦了張佳姐姐了。”不等福晉發話,席位上的李氏就無不帶酸意的出口道。
福晉不想在這樣的日子出口訓斥給她沒臉,也不想讓旁人看了笑話,所以就引而不發,招呼著兩隻小的就打算將這篇揭過,可另一位飛揚跋扈的主看不下去了,郭絡羅氏挑著丹鳳眼睥睨著李氏,揚著聲調說的尖刻:“我家四嫂還沒說什麽,你算個什麽東西,竟敢搶在四嫂的前頭搶話?四嫂,不是當弟妹的說你,也就是四嫂你太好脾氣太縱容了,才會慣的她們一個個不像樣子,看看,要不恃寵而驕要不尊卑不分,將四嫂你的正室威嚴至於何地?這起子不知好歹的,要是擱在弟妹我那,哼,真有她們好看的。”
福晉難免麵露尷尬之意,這八弟妹自個是一大通的義憤填膺的說痛快了,怎的就沒瞧見周圍一圈福晉們都等著看好戲呢,還有爺的那幫兄弟們,兩桌隔得不算遠,怕什麽話都聽得門清,還不知怎的要看兩家笑話呢。
暗歎口氣,福晉掛起笑,道:“行了八弟妹,咱們姐妹幾個難得湊在一起,別再說那些有的沒的,竟讓爺們看咱的笑話了。今個一為我們家爺否極泰來,二為咱們難得齊聚一堂,所以今個的酒是一定要上的,我可是要在旁盯著,誰要是敢不喝,那可就是不給本福晉麵子。”
五福晉笑道:“難得看到咱們溫和的四嫂有如此霸道的時候,得,不就是幾杯小酒嘛,爺他們能喝,咱們女人同樣也能喝的了!可不能讓爺他們看扁咱們。”
八福晉那就是個要強的,聞此,頓時將先前的話題就拋到一邊,拍下桌子道:“得,喝就喝,今個,咱們不醉不歸!”
那桌老十四直衝著老八擠眉弄眼,八哥看到沒,你家女人還真是生猛呢。
老八人前那就是個溫和性子,溫溫笑著不語。
四爺不動聲色的坐著,眼神偶爾不經意略過斜對麵的老大,神情便會不由自主的微微一冷。娶個繼室,娶哪家的女人不成,偏的要娶張佳氏的,這老大究竟是存了什麽齷齪心思?抑或是想借此隱晦的給那女人什麽暗示不成?
勾起抹冷笑,四爺捏著手裏的酒杯將杯中烈酒一飲而盡,其他弟兄們不明所以,見老四喝的如此痛快,還嗷嗷的起哄的更加帶勁。各個阿哥們也算是酒中豪傑,推杯換盞,杯杯豪飲,乃至互不相讓,不過多時,這宴席就熱鬧了起來。
話說那一頭,蘇培盛簡直是使出了吃奶的勁來扭轉乾坤喲,奈何那張子清的腦袋瓜豈會是填了草的擺設貨,任那蘇培盛苦口婆心的說的嗓子啞,她也不會相信四爺那是心疼她才不許她參加宴席的。左思右想,張子清也鬧不明白四爺究竟是犯了哪門子的瘋又要針對她,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四爺堅持不肯讓她入席的原因絕對不是那舌燦蓮花的蘇培盛口中所講的原因。
張子清想,剛一回府就給她弄了這麽大的難堪,四爺這又是想幹什麽呢?莫不是才和平相處了幾日,他就膩歪了,所以就要找茬給她添堵跟她杠上不是?
長長吐了口氣,張子清心道,今個讓她在人前落了好大一個臉麵,她心裏不爽了,那麽其他人也休想舒坦了。
席宴散場後,翠枝小心翼翼的回來一一稟告席宴種種,張子清窩在炕上慢騰騰的繡著小蜜蜂,聽完後,耷拉個眼皮音調不帶起伏:“跟我說這些幹什麽,不是說我病了麽,老娘從今個起就進入養病階段。”
翠枝垂頭喪氣的退了出來,和小曲子對視一眼,各自歎氣,這剛一回來,主仆幾個還沒來得及敘舊套近乎呢,這又不知跟誰堵上氣了。
“額娘,額娘你不知道,額娘不在府裏的時候,富靈阿最想額娘做的肉湯了。”
張子清心裏本來就不痛快,一聽富靈阿這話,可把她給氣的喲,一伸手直指門口:“去找你大哥玩去。”
從不會察言觀色的富靈阿聞此,當即眉開眼笑:“恩,正好大哥今日沒有功課,富靈阿這就去找大哥玩。”說完,活蹦亂跳的去玩了。
弘昀最怕他額娘變臉了,一見他額娘臉色不對,向來懂得見風使舵的他唯恐殃及池魚,立馬嬤嬤長嬤嬤短的將翠枝給喚了進來,說是突然有件要緊的事情忘記告訴姐姐了,這事情實在是太太重要了,得趕緊點的跟姐姐匯合去通知姐姐,所以得勞煩嬤嬤得趕緊點的帶走他,帶他去見姐姐。
張子清坐在炕上邊繡小蜜蜂邊陰陰的笑,弘昀打了個哆嗦,也不等嬤嬤抱了,拔著兩條小短腿撒了歡的就往外跑。生氣時候的額娘果真是世上最最可怕的額娘。
再說福晉這一邊,雖說是有老八福晉在一旁不停挑撥說那張子清是恃寵而驕的主,可這麽多年了,福晉大抵也了解了那位的脾性,說是恃寵而驕怕是不太有可能的,因而對於張子清此次宴席為何沒到場,她心裏還是蠻疑惑的。等散了席,稍一打聽,這才曉得原來竟是他家爺幹的好事。這下福晉就更納悶了,人家不遠萬裏冒著苦冒著累甚至還冒著生命危險去那偏遠之地侍疾,雖說妻室伺候自家爺乃天經地義,可這份情誼實在難得,再者,這其中辛勞加諸在一個嬌弱女子身上,也實在不易,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如今爺得蒼天庇佑否極泰來了,且不說要不要加賞於她給她長臉,但也如何不能削人家臉麵吧?爺這事做得,未免也,未免也太不地道了吧?
福晉都為四爺這一出而感到臉燒的慌,她也不知這其中究竟是發生了何事,怎的好端端的就給了那張子清沒臉了呢?也難怪那張子清惱火,聽說那蘇培盛好話都說了一籮筐,就差認那張子清當娘來彩衣娛親了,也沒換的張子清半個好臉。想來也是,這事要是換在她身上,還指不定她會如何個委屈如何個怒呢。
晚上的確是另有節目。這幫哥幾個在京城知名的太白樓裏包了場子好吃好喝了一頓後,勾肩搭背的就鑽進了八大胡同,來到名為醉清風的小樓,剛一進院立馬就感受的到這裏今夜的格外沸騰,卻原來是聞名八大胡同的第一清倌花魁的□競價日,也難怪熱鬧非凡,想必京城各大風流子弟大都於今個夜裏聞風出動了吧。
老十三拿胳膊肘拐拐他四哥,擠眉弄眼:“待會那牡丹仙子出來,四哥可得好生瞧著,這可是眾兄弟給四哥你的接風洗塵的大禮呢。”
四爺拿冷眼瞟了他一下。
老十三以拳抵住唇幹咳兩聲,裝模作樣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四哥你也不用假正經了,哥幾個誰跟誰啊?”
四爺連眼角都懶得拿來瞄他。
“牡丹仙子出來了!”這時,不知誰喊了一聲,在場眾人不由嘩然大呼,爭先恐後你擁我擠的朝著前方搭起的台子而去,嘴裏各種不堪入耳的汙言穢語一時間在整個廳裏嘈雜。
在樓上觀看的幾個人不由曬然而笑,太子搖搖頭似有不屑之意:“世間俗人罷了。”
老大喝著小酒看著樓下眾人醜態,難得沒跟太子杠上,倒是老三似有感慨道:“瞧那牡丹仙子也不知究竟何種容顏,竟引得世間男兒如此追逐。這猶抱琵琶半遮麵的,欲說還休,若隱若現,還倒真是勾起了爺的幾分興致。”
老九搖著折扇笑道:“這煙花柳巷之地,雖說胭脂俗粉居多,卻也不乏別具一格的人間極品。想那當年的秦淮八絕,不也引得世間男兒競相追逐,甚至文人墨客也感慨唏噓至今?”
老三一合掌附和道:“說的妙,就是如此!”
見老四也不知是裝相還是怎麽著,仍舊一副死人臉模樣僵坐著,老五就忍不住拿肩膀拐拐他,手合在嘴邊湊近他旁邊小聲道:“怎麽樣四哥,合不合你胃口?要不要哥幾個祝你一臂之力?”
四爺拿眼睨了他一眼:“你自個留著吧。”
老五歎氣:“不必如此吧四哥?四哥你還真是不解風情,當真無趣的很呢。”
“老四家嬌妻美眷合心意的很,哪裏又看得上這等子庸脂俗粉?”這還不等老四有所回應,那頭一直沉默著的老大卻在這個時候突然插了話進來,不僅讓其他人稍微有些一詫,更讓當事人四爺麵色一變。
太子看了老四一眼,又撩了下眼皮看了眼老大,道:“快別拿老四開玩笑了,老四那可是一板一眼的嚴謹性子,你當跟你們似得,百無禁忌什麽都能拿來說?”
老大無謂的揚揚唇:“弟兄間無傷大雅的小玩笑罷了,老四應該不會那麽小氣,跟大哥計較吧?”
四爺道:“大哥可別外道了,弟弟豈能生兄長的氣?”
老大哈哈大笑著拍拍四爺的肩:“我就說嘛,兄弟間哪來那麽多講究,連皇阿瑪不都說,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嘛。”
不提四爺這邊是如何的麵上聲色不動,心中把小帳記下,就說那老十幾個年紀較小的幾個阿哥這邊,可是嘀咕開了。
老十和老十四咬耳朵:“你說大哥怎的就能說出口,四哥家還嬌妻美眷呢,就四嫂那模樣,倒不是說四嫂不好怎的,就單論這相貌,能丁點算得上貌美嗎?真是笑死老子了。”
老十三耳尖,在旁聽得真切,一聽老十這話,當即氣的臉紅脖子粗:“四嫂哪點對不起你了,你這樣編排四嫂?老十,說話得講良心啊你!”
老十忙去捂他的嘴,見其他人沒有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動靜,這才抓耳撓腮的小聲解釋:“你可別亂說啊,我可沒說四嫂不好,我就是,我就是……諾,你說吧,你就摸著良心說說,四嫂是長得貌美如花嗎?”
老十三鼓著眼睛不說話。
老十道:“那,那,你看看,你也無話可說了是不?你承認吧,四嫂她就是長得不好看,大哥還說四哥家嬌妻美眷的,這不扯蛋嘛!”
老十三氣哄哄的,瞪他:“俗話說娶妻娶賢,再說了,就算四嫂不好看,四哥家兩個小嫂子卻是好看的,你承不承認?”
老十想了想,回憶了下道:“那個李小嫂子模樣倒也周正,隻是那張佳小嫂子……咦,今個好似沒見著她人啊?”
老八一人給了他們一暴栗:“非禮勿言,背後議論人家女眷,像什麽話。”老八不著痕跡的往老四的方向瞥過一眼,道:“小心讓四哥聽著,到時候就有你們好看的。”
老十小心看了眼他四哥的冷臉,忽然覺得腳底板有點涼。
待這哥幾個喝完花酒各自打道回府,天色已經不早了,至於那牡丹仙子雖然最後被哥幾個拍下,可那太子自持身份自是不會爭這份熱鬧,而太子都不要的東西那老大更是不會要,剩下的幾個阿哥可能是自持都相互推讓,最後便宜那風流的老九,讓他抱得了美人歸。
其他阿哥大都是盡興而歸,隻有四爺,卻是帶著滿肚子的氣滿肚子的火踏進了府。按理說,歸來第一日定是要宿在福晉這裏的,可他實在是顧不了這麽多了,他今個就得問清楚,張子清那廝究竟跟那老大有什麽貓膩,究竟現在還是不是藕斷絲連著!怎的老大就對她念念不忘著,她今個就得給他說道個清楚明白!